72 (2)
她知道。
她向着他的方向看過去,黑壓壓的,脫離了夜視鏡,在夜晚她什麽都看不到。
“嗯,我見過好多男人搶女人,還見過當街就開輪的。這世界太亂了,我不敢露面,也不敢讓旁人看見我。”她摸着黑說。
眼睛沒焦距,黑暗中尋不到他的臉。
“那你怎麽會……”頓了頓,他說:“救我呢?”
救字咬得重,含了笑,笑意很濃。
皮皮想了會兒,也沒想出哪裏好笑來。
她回他:“你一個人,看上去和我一樣可憐,大概是同病相憐吧。”
他沒有回答。
耳邊傳來他輕微的呼吸聲,很慢,很平穩。
“嗯?”他回了一個音節,尾音上揚,對她的回答持懷疑太多。
她被戳穿也不惱。
反而嘻嘻笑了兩聲,笑聲很小,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笑夠了,她說:“好吧我說實話,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你很帥,我好喜歡你的模樣長相,如果你長得不帥,我大概不會管你的吧。”
“……”
他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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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得不到他的回應。
有些糾結,怕吓跑了他。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我說得太直接了你覺得我膚淺?我好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太激動,控制不住情緒,對不起啊。”
“沒有。”他說:“你誇我帥,我很開心。”
不知是不是太陽出來的關系。
皮皮覺得不那麽冷了,甚至有些暖。
倦意漸漸襲來,她閉上眼,發出一聲類似夢呓般的喃喃自語:“我很久沒有和人好好說過話了。”
她的聲音小,他的聲音也随之減小:“我也是。”
“你也是自己一個人躲着住嗎?”她驚訝。
他回她:“不是。”
“那怎麽沒人和你說話呢?”她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始終沒回答。
她也沒再問,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皮皮摸索着找到夜視鏡,戴上,他側在一邊平躺,睜着眼,已經醒了,也不知道醒了多久。
皮皮先取下了塞在門縫中的葉子。
然後變了個幹淨的樹葉出來,她遞到他面前。
“拿葉子擦擦牙吧,垃圾放在這個大的荷葉上,等着沒人的時候我提出去扔掉。”
他接過,捏着葉子,沒動。
不知道怎麽樣,他擡眼看她。
她做了示範給他,為了能讓他明白,她動作很慢。
把葉子放在食指上,用中指和拇指固定夾住葉子,然後張開嘴,放到牙齒上,像刷牙那樣上上下下地摩擦。
他跟着照做。
皮皮變出十五片葉子。
葉子不算小,她的手掌那麽大,很薄。
她分了八片給他,給自己留了八片。
兩個人窩在狹小的房間裏閑聊。
從日落聊到日出。
一天過去,皮皮只吃了五片樹葉,她還有兩片。
睡前準備吃時她喵了他一眼。
他比她大了好幾圈,高高大大的。
她默默伸出手,手裏捏着兩片葉子,送到了他面前。
意思是給他吃。
“你不餓嗎?”他沒接葉子,垂眸看她。
她搖頭,說: “還好,我個子小嘛,吃這些夠了。”
話還沒說完,肚子很不給面子得叫了。
“咕嚕嚕……”
叫聲還不小。
她不好意思地下頭,沒兩秒,“噗”得一聲笑出來,被自個兒逗笑了。
餘是接過葉子。
但也只接了一片。
“一人一片。”他說。
她遲疑兩秒,他很堅決,她說:“好。”
兩個人一起吃着葉子。
葉子微苦,不怎麽好吃,可是落進嘴裏,他卻覺得很甜。
特別甜。
吃完後,她拿剩下的葉子堵住了門縫。
取下夜視鏡準備睡覺。
她沒進化出夜視能力,他看得出來。
他隐匿在黑暗裏,悄無聲息地打量她。
姑娘很小。
年紀小,臉小,骨架也小。
吃樹葉營養跟不上,瘦得可憐,下巴很尖,沒有多少肉,看着可憐兮兮地。
很白,巴掌臉。
懵懵懂懂得,像是末世前的女孩子,簡單,少不經事。
許是一個人躲藏許多年。
小心得過分,倒也好,躲過了外面的男人,免去了他們的剝削壓榨,還能保留着沒被災難剝削的純真。
他問:“為什麽對我那麽好?”
“我怕你走掉。”她說,聲音很軟:“我一個人好久,太孤單了,想找個人說說話。”
他沒出聲。
怕男人沉重的音線會驚了她的溫柔。
她轉過來,臉面對他,視線在他臉的方向掃來掃去,不知道他的眼在哪兒,不知道她的視線該放在哪裏。
“在下雪天來臨之前,你不要離開我,讓我一直照顧你好不好?”她問。
最後幾個字很輕,小心翼翼,又飽含期待。
他沉思良久。
她揚起的嘴角在漫長地等待裏漸漸壓下來。
“好。”在她失去希望前,他回了她:“你可得好好照顧我啊。”
笑容重新爬上她的臉。
她很開心,也很感激。
她重重地對他說:“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照顧你一輩子,不對,是永永遠遠!”
小小的臉上寫滿了鄭重。
他看着她,嘴角漾出一抹笑來,同她的笑容一樣,笑意濃濃。
可惜她看不見。
餘是閉上眼。
腦裏都是她那句話。
“在下雪天來臨之前,讓我一直照顧你好不好?”
喜悅趕走了睡意。
她睡不着,索性和他說話:“我叫皮皮,雙皮奶的皮,你叫什麽名字?”
“餘是。”他說。
“哪個yu?哪個shi?”
他淡淡地說:“多餘的餘,是非的是。”
每個字裏都藏着悲戚。
她默了幾秒。
“是年年有餘的餘,往哲是與的是。”她笑:“你有個好名字,你的人生一定會像名字一樣和和美美的。”
他一怔。
側目看她,眼睛對上了她的,似是被她眼底的笑所感染,他心裏莫名舒暢。
“對。”他跟着她念:“我叫餘是,年年有餘的餘,往哲是與的是。”
她看着他笑:“你好呀,餘是。”
他依舊沒什麽表情,還是偏嚴肅的一張臉,臉部線條硬朗堅毅,只有目光很柔軟:“你好,皮皮。”
他原本只想坐一坐便離開。
誰知一坐,便坐了三日。
他可以想象逍遙的領導圈現在已經急成什麽樣子,但看着她滿含喜悅和依賴的眼,他就是說不出離開的話。
他來的第三天,忽然下了雨。
中雨帶來了涼風,天更冷了。
睡覺時,她躺下來,沒躺好,身體一歪,差點靠在他身上。
他急急閃開,在她碰到他之前用電光變出軟繩将她扯到一旁。
她驟然被甩開,背抵在牆上,痛得她嗚咽一聲。
他想去扶他,手才伸了一點點就收了回來。
“對不起。”他垂眸,沒去看她的臉。
她搖搖頭:“沒事,是我不小心。”
她看着他。
他脫下了外套,外套當被子。
這會兒只穿着迷彩短袖,露着兩條長長的手臂。
剛才她差點撲到他身上,感覺到他身上似乎很涼。
她重新躺好。
他跟着躺下來,兩個人一左一右靠着牆,都想給對方留出更多的休息空間。
她問他: “你很冷嗎?”
“不冷。”
她說:“可我怎麽感覺你身上涼飕飕的呀。”
“……”他回:“身體偏涼。”
他一直這樣。
體溫低,天生如此。
過了會兒,從她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來,指尖是他的手。
他擡起手放到身上。
她抓了個空。
她垂眸:“對不起,我沒想占你便宜,就是想看看你冷不冷。”
他沒說話。
“給你蓋。”她把她的羽絨服遞過來。
長款羽絨服,黑色的,她穿着到腳踝,很長。
“我不冷。”他側了側身。
她卻還是把羽絨服蓋在了他身上:“我也不冷,沒事,就這樣吧。”
能包住她整個身體的衣服,到了他身上,剛剛沒過了膝蓋。
她睡了。
沒一會兒,忽然驚醒,想打噴嚏:“阿……”
她急急捂住嘴。
怕吵到他。
“嚏~”聲音被她的手捂住,只發出極小的聲音。
她不想被他知道。
他就裝沒聽見。
良久。
她呼吸漸漸平穩。
他起身,輕手輕腳将羽絨服蓋回了她身上。
小姑娘睡得很香。
她很相信他,一點都沒設防,甚至可在他枕邊安睡。
閉着眼,睫毛很長,五官很漂亮,學生時代典型的班花長相。
天色漸沉。
睡了一天的人們開始出來走動,街上陸陸續續有腳步聲。
皮皮沒醒,還在睡,眉毛擰成一團,呼吸聲很重,似是有些鼻塞喘不過氣。
餘是輕輕叫她:“醒醒。”
叫了兩聲,她才緩緩睜開眼,本就白的臉色變得更白了,眼睛半睜,沒有多少力氣。
“我大概是感冒了。”她盯着他看,眼皮撐不住似的一直在閉眼,她用力睜開一些眼睛:“餘是,往左走有個居民樓,裏面住着好多散人,你去找他們組團吧,你長得那麽高大,又那麽好看,他們不會拒絕你的。”
他臉色冷下來。
“那你呢?”語氣都不太好。
皮皮虛弱地搖了下頭:“不要管我,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醫院了吧?沒有人看病,得了病很難治好的,你不要被我傳染了。”
他不語。
抿唇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
“走吧,快走吧。”她發燒了,眼睛熱,有些疼,她閉上了眼。
感冒的人總是容易嗜睡。
皮皮很乏累:“餘是,我太困了,我要睡了。”
“睡吧。”他坐在一邊看她。
皮皮說:“醒來後看不到你也沒有關系的,我不會怪你的。”
她睡了。
皮皮睡醒後,餘是開鎖出了門。
他動作很輕,沒有吵醒她,在門外落了鎖。
有一群人經過。
他上前,徑直站在為首的最為趾高氣揚的那個男人面前。
“談個生意。”他說。
對方詫異,先掃了眼他的衣服,又打量了下他。
都是道上混的,誰好惹誰不好惹都能看的出來。
男人立即堆出一臉笑來:“您說。”
“拿着這個,去第一夜市2-3號找晶體店的老劉。”他扯下一粒紐扣丢給他,又從口袋裏摸了個晶體出來:“這是報酬。”
末世第六年。
大家都是中級異能者,打進階喪屍很難,能從進階身上取下晶體的群體,全末世有能力的也就那幾個。
這下不止男人,就連他身後的人們都低了低頭,面帶恭敬,沒敢亂看。
“是是是,我這就去。”男人說。
“等等。”餘是出聲。
男人立刻停下來。
“讓他帶兩個女人過來,要選壯實有力的,來之前讓她們洗個澡。”
“是。”
餘是回去照顧皮皮,她沒醒,還在睡,呼吸聲很笨重。
他陪了她一會兒。
聽到車聲他重新走出關門落鎖,行至街口,那輛印着逍遙logo的車停了下來。
車身還未挺穩,沈青讓就沖了下來。
連着幾日不見首領,他都快吓壞了,這會兒很熱情,帶着驚喜就叫:“老……”
“噓。”餘是制止。
他生生把大字咽了回去。
車上又陸陸續續下來許多人,都是副隊級別以上的人物。
才剛下了車,就聽到餘是說:“阿讓自己過來,帶上那兩個女人。”
“……”
“是。”
餘是開了門,往裏面躺着的人身上看過去:“給她看看。”
“是。”沈青讓走進去。
一地的葉子。
上面躺着個女孩兒,瘦得吓人。
他擡手去摸她的腕。
還沒碰到他,就聽到餘是說:“等下。”
他趕緊停下來,收回手,轉身看餘是等待他的命令。
“先用異能把手暖一下,別冰着她。”餘是說。
“……”沈青讓驚得差點咬到舌頭:“是。”
他搓熱了手,這才去探女孩兒的脈。
順便仔細打量她。
挺漂亮,和蘇巧巧一樣标志,白皮膚、小嘴巴。
可是漂亮女孩兒多了去了,也沒見哪個能入得了餘是的眼啊。
手腕上有粗糙的手指蓋着,皮皮不舒服,收回手:“唔……”
她以為是餘是,沒在意,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你輕點。”餘是踢了下沈青讓的屁股。
“……”沈青讓更驚訝了:“是。”
他深深看了皮皮一眼。
這女的啥來頭啊。
讓不近女色的餘是講究成這樣。
沈青讓沒敢多碰她。
很快收回了手,他向餘是彙報病情:“普通的低燒,不是喪屍傷的,治療異能沒用,得回基地從庫房裏取點草藥熬點藥湯,喝上兩三天就好了。”
餘是思忖了片刻:“回基地給她好好看看。”
“是。”
沈青讓伸手探在皮皮身下,想把她抱起來。
他才剛剛有了伸下去的動作,餘是就打斷了他:“你別動。”
“?????”沈青讓懵逼:“不是帶她回基地嗎?”
餘是不語,眼神沉了沉。
沈青讓立馬找回神智,他看了眼站在門外的女人,說:“我喊她們來。”
怪不得讓找壯實的人來呢。
房間小,招不開那麽多人。
沈青讓退了出來,兩個女人才進去。
“動作輕點!”沈青讓說,眼角瞄了瞄餘是。
他剛才對他那兒點不滿明顯淡了。
兩個女人把皮皮抱回了車裏。
皮皮一個人占據了一排座位,她瘦,個頭也不高,腳旁還空出一個座來,可是沒人敢去做。
被她搶了座的、平時尊貴萬分的隊長們紛紛鹌鹑蛋一樣抱着膝蓋縮成一團坐在地上。
幾個大老爺們面面相觑。
餘是臉色不好,他們沒人敢出聲,問一句都不敢,就這麽憋憋屈屈了一路。
快到基地時,沈青讓問:“抱哪兒去?”
“我房裏。”餘是不假思索地回。
幾個人都是一怔。
好一會兒才回神:“是。”
“拿最好的藥。”餘是睨了沈青讓一眼。
沈青讓說:“是。”
餘是和皮皮回了房。
他走後,胖哥才把憋了一路的話說了出來:“我去,這年頭還有感冒的啊?!都不會用異能抵擋病體的嗎?!好蠢啊哈哈哈哈哈哈……”
還沒笑完就不笑了。
因為他看到了去而複返地餘是。
餘是臉色沒變,和平常一樣嚴肅,沒其他情緒。
他輕描帶寫地說了句:“該換基地了,胖子,你去建基地吧。”
“……”胖哥瞬間蔫了。
苦力活啊那是,可累人。
餘是又加了句:“防固你來做。”
“…………”
胖哥感覺自己被雷劈了。
防固是需要用能量體的,防固讓他做,他這一身的能量體都得浪費了,得養一個月才能養回來。
餘是走了。
有了胖哥的例子在前,即使餘是走了,也沒人吭聲。
知道十多分鐘過去,确定餘是是真的走了,衆人才松了口氣。
胖哥懵逼:“我……我做錯了什麽?給我那麽嚴厲的懲罰???”
“你活該啊胖子。”沈青讓說。
胖哥等他:“你有病吧?我都那麽慘了你還罵我。”
沈青讓嘆口氣:“你瞎啊,什麽時候見老大帶女人回來過?還住了他的房間。明眼人一瞅就知道她是老大的寶貝好不?你居然還敢笑話她?!也就說這話的是你,要是換成手底下那些人,估計早被老大打發出逍遙了。”
“……”
胖哥愣了。
要這麽算的話,好像他的确是活該啊……
皮皮睡了大半天。
沒人叫醒她,餘是讓沈青讓叫了個女人上來照顧皮皮,特地點名要洗過澡的,得幹幹淨淨地來。
沈青讓叫了蘭姐上來。
蘭姐把藥裝進針管裏,拔了尖端,用柔軟的管子探進皮皮嘴裏,一點點地分成好幾撥喂進去的。
皮皮天亮時轉醒。
睜開眼,就看到了餘是,他坐在她身邊,眼底有淤青,那是極度缺少睡才會有的疲倦。
他身後,是幹淨的牆壁。
白牆,灰色和黑色的家具。
很幹淨,也很大,別說是末世,就是在現實世界都是有錢人才住得了的房間。
她眼睛緩慢地轉動,從他的臉,掃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好點了嗎?”他傾下身來,湊近她一些。
她盯着他看,眼睛眨了又眨:“我是不是撿到寶了啊?”
聲音特別啞。
“什麽?”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又看了下房間:“我撿來你時你很落魄,可是現在看看,你非但不落魄,好像還很厲害啊……”
“一般般。”他遞來一個杯子:“來,喝點水。”
她喝了很多水。
來末世十天了,這是她第一次喝到真正的水。
喝完水,她養了會兒精神,有了點力氣,立即和餘是聊天:“這是什麽地方?”
“逍遙。”
“逍遙是什麽?”
他略一思索,說:“大家一起組隊的。”
皮皮懂了:“哦,就是一個小團體是吧?”
“嗯,對。”
皮皮病很快養好。
她沒怎麽出過房間,因為她看得出來,他不太想讓她到處走,也不太想讓打聽團體的事情。
他每天都會抽出一些時間來陪她。
皮皮的生活質量提高很多。
頓頓有罐頭,有牛奶,有水果,還有水。
住的幹淨,吃得好,如果不是喪屍和人彼此之間的殺戮給她的印象太深,皮皮差點有懷疑在安穩世界的錯覺。
有一天。
在餘是來時,皮皮鼓起勇氣問了點團體生活的事情:“集體生活的話,需要大家都對團隊有貢獻才行吧?”
她不想拖累,也不想想靠他生活。
“是這樣沒錯。”他淡淡地說。
“我現在吃穿用度都分的你的勞動成果嗎?”
“我工作能力還可以,養得起你。”
皮皮搖搖頭:“白吃白住不好的,我可以為你分擔點什麽嗎?”
她很認真。
他思索幾秒:“我的私人保镖,怎麽樣?”
“可是我什麽都不會,沒能力保護你。”她低了低頭,深知自己幾斤幾兩。
想要保護他。
想要做些什麽回饋他的幫助,可是除了變樹葉,她其他什麽都不會了。
“想學嗎?”他問。
她擡起頭來,眼睛很亮:“想。”
“我教你。”
她笑了:“好。”
餘是給皮皮開了很多權限。
她可以出房間了,可以在整個四樓行走。
他私人的練槍房、健身房、游泳池,她都可以用,他甚至特意準備了給她一個人用的器械。
皮皮很開心。
每天努力鍛煉,希望能早點為餘是做些什麽。
餘是有時候會陪她練。
但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很少,總是有人來找他。
“老……”
餘是眼神一凜。
對方生硬改口:“餘哥好。”
“嗯。”
“皮皮姐,您好。”
“你好。”
然後餘是就會帶人離開。
“你自己練,我有空再來看你。”
“好。”
他從不在她面前提團隊事物。
也從來不讓她碰他,她稍微離他近一點,他就匆忙閃開。
皮皮一直不懂為什麽。
直到有一天,餘是在陪她練槍時遇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皮皮見過,名字很奇怪,叫死不了,是沈青讓的手下。沈青讓帶着他來找餘是彙報東西。
餘是照舊帶着他趕往會議室,地下有很多槍,是他教她快速拆彈裝彈時擺的。
死不了沒注意,被槍絆了一下,沒站穩,身子一歪,趕緊擡起雙臂試圖調整重心,結果手打在了前方餘是的肩上。
“滋滋滋——”
強烈的電流聲傳來。
皮皮壓根就沒看見什麽,事情發生得太快,死不了轉身間就被烤焦。
身上通黑,頭發全部炸起。
死不了連尖叫都沒來得及。
沈青讓急急蹲下來給他治療,他把治療修補的能量體注入到死不了體內,死不了的皮膚很快恢複了正常膚色。
可是卻已經昏迷。
沈青讓扣動耳麥:“上來兩個人,拿着擔架,死不了受傷了,把他擡回去休息一個月。”
不出半分鐘就有人過來,擡走了昏迷的死不了。
“我去趟辦公室,找人替一下他這個月的工作。”沈青讓對餘是說。
餘是點頭:“去吧。”
“是。”
偌大的練槍房只剩了皮皮和餘是兩個人。
皮皮走過去,離他很遠時就停了下來,她猶猶豫豫地開口:“小餘哥。”
“嗯。”他主動走過來,在她身邊停下。
她這才敢問:“你平時不讓人碰,是因為大家碰到你都會受傷嗎?”
他搖頭。
“那是……”皮皮很疑惑。
他看向遠方:“不是受傷,是會死。”
“什麽?”皮皮很驚訝。
餘是說:“死不了是中級異能者,碰我一下還能就過來。低級和初級的人,碰到我一點就會死。”
他說得很随意。
唯有眼神有些失意。
皮皮微擰着眉,看向他的眼神柔了又柔:“那你不是很孤單?”
“還好。”他收斂視線,回望她:“習慣了。”
她很認真地問:“要怎樣才可以碰碰你?”
“嗯?”他眼神熱了一點,多了些情緒。
她問:“有沒有可以觸碰你的法子?我很想抱抱你。”
他說:“有法子,但是很辛苦。”
“我不怕苦。”
“你真的想碰我?”
“嗯。”
“練一個特殊的異能就可以做到。”他提醒:“但是皮皮,修煉它是有代價的。”
“什麽代價?”
他看着她的眼,仔細盯着她的臉,把她每個細小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一旦你練了這個異能,你就和我捆綁在了一起,我痛你痛,我死你也會死。”
“是不是類似于蠱和宿主的關系?”皮皮問。
他答:“差不多。”
皮皮連思索的時間都沒留:“我們什麽時候開始練?”
“你不怕?”他挑眉。
皮皮迎着他的視線:“我現在活在你的庇護之下,理應跟你同甘同苦的。”
他盯她好一會兒。
她沒半分退縮。
“好。”他答應了她。
他每天都來她的房間,隔空往她身體裏注射東西。
有白白的氣體從他的指尖流向她的額間,清清涼,有點癢。
他們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
從末世第六年,到末世第八年。
男人從中級異能者普遍升了高級,女人沒有,她們失去了生存能力,被男人所圈養,異能停留在了中級。
具體如何皮皮不知道。
她看得出餘是并不想讓她了解太多,其他男人都不太敢跟她說話,她也無從得知女人們是怎樣的。
她來了逍遙,沒出過四樓,也沒見過其他女人。
但她知道有女人在,地位不太妙,二三樓的靡靡之音沒斷過,女人的嬌喘,床鋪的咯吱聲都讓她能差不多猜個大概。
皮皮能熟練運用到餘是給他的能量體了,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只知道它很好用,可以控制人或者物,還能帶來所有的異能。
她如今有全部異能,而且都可以熟練運用。
她很想實戰看看,可是一直沒能有機會。
她想試着觸碰餘是。
餘是不讓,怕傷到她。
她趁他不注意,飛快擦了下他的發。
他先怔,後怒,眉心眼底隐含怒氣。
“萬一傷到你怎麽辦?!”他低斥。
那是他第一次對她生氣。
她卻不怕,她笑,高舉着手到他面前:“你看,我的手沒事,我可以碰你。”
她想摸他的手,他躲開,按開通訊設備:“阿讓,門外候着。”
“是。”
過了會兒,沈青讓到了門外。
他知道。
有同樣精神力的皮皮也能捕捉到。
有了神醫在外。
餘是這才允許皮皮碰自己。
她指尖碰了他的,剛觸到,他就閃開,沒有電流,她平安無事。
他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裏起了波動。
他緊緊盯着她的手。
她點上他的指尖,溫熱,柔軟,那是完全不同于他的觸感。
兩個人的手,從輕點,到撫摸,再到緊握。
她笑。
他表情很淡,但眼底的笑意不比她少。
“可以抱抱嗎?”她問。
他喉結上下聳動着:“嗯。”
皮皮雙臂從餘是腰間探入,圍住,擁抱。
他把她收進懷中。
下巴壓着她毛絨絨的腦袋,她被他養胖了一下,身上漲了不少肉,臉頰圓潤,身體很軟,有淡淡的奶香味。
“從今天起你再也不是孤單單的人啦。”她臉被他壓在胸口,聲音被他身體遮擋,很含糊。
他卻聽得很清楚。
“我早就不是一個人了。”他閉上眼,專心抱着她。
皮皮不解:“啊?”
他聲音很輕:“從兩年前我被你撿進倉庫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單獨一人了。”
“……”
擁抱有多暖?
像冬日裏的煙火,像春風養的花朵,像陽光下的水果。
她說:“小餘哥。”
欲言又止,似是有心事。
“嗯。”
她擡起頭來,仰起一點,看他。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低頭,對上她的。
她望着他的眼:“我好喜歡你呀。”
說得坦蕩蕩。
她自以為把害羞掩飾得很好,她不知道的是,她臉頰的紅暈早早就将她的嬌羞暴露。
他嘴角輕輕勾起,難得正兒八經笑一回。
“我也喜歡你。”
======
末世出了一個可以觸碰餘是的人,這事兒在逍遙炸開了鍋,所有人看向皮皮時都覺得稀奇。
可是沒有一個人上來問她是怎樣做到的。
皮皮有了一身的本事,她想起了曾答應餘是的事。
她不想做個閑人,她想讓自己的生命有價值,他說她可以當她的保镖來回饋他的幫助。
“我可不可以跟着打喪屍?”她向他提出了第一個要求。
沒有很過分。
只是大大喪屍,算是體力活,不插手團內其他事物。
“嗯。”他答應了。
當晚餘是就帶了皮皮出行。
坐在厚重的機甲車裏,車上幾個小孔,那是放槍的,槍前坐着病剛好的死不了,遇到往來的喪屍就打死。
“砰——”
一槍槍地響。
皮皮眼巴巴地瞅着。
“想打槍?”餘是在她耳旁詢問。
她驚喜:“我可以嗎?”
餘是直接下了命令:“死不了,你退回去。”
“是。”
皮皮頂上了死不了的位置。
第一槍,打偏,沒打中。
車裏的人都是老油條,聽出空槍聲,想笑不敢笑,憋得臉發紅。
皮皮:“……”
餘是在一旁說:“剛開始都這樣。”
“對,我們一開始也這樣。”衆人連聲附和。
餘是拍拍她的肩:“繼續。”
皮皮對準喪屍的頭,勾動扳機。
打中了喪屍,喪屍倒地,血漿流一地。
“是不是中了?”皮皮不太确定。
餘是笑:“對,中了,很厲害。”
小任務,除暴。
連車都不用下。
全程都是這樣,皮皮知道餘是有意給她最簡單的事情做。
回去後,逍遙照舊開會。
會議結束時沈青讓留在了會議室,當人走光只餘他和餘是兩人時,他委婉說了句:“老大,您知道的,龍傲和熱血對咱們一直虎視眈眈,您現在太寵愛皮皮小姐了,萬一那些人拿皮皮小姐作文章,通過傷害她來威脅您怎麽辦?”
餘是不甚在意地笑笑。
“我既然敢寵,就自然有能力保。”
“是。”
會議結束後餘是抽了根煙,洗了個澡,照舊睡前去皮皮房間溜達一圈。
閑聊完他準備回房,她拉住他的手:“小餘哥……”
“怎麽了?”他問。
皮皮說:“這不是你的房間嗎?總睡書房不累嗎?”
他盯着她瞧。
她的頭緩緩低下去,躲開了他的視線。
“你想我留下麽?”他問。
她沒說話,抓着他的手緊了緊。
“……”
兩個人正式走在了一起。
她痛,手指搭在他背上忍不住用力,她怕抓疼他,蜷起手,控制着沒去抓他。
“餘是。”她把臉埋在他肩上。
他應:“嗯。”
“我好痛啊。”
“我知道。”餘是說:“忍忍就好。”
“嗯……”
她是他的蠱,兩個人關聯在一起。
她痛他也痛,他爽她也爽。
這感覺不能說太好也不能說壞,挺難以言說的。
餘是想去摸煙,指尖夾了煙又塞了回去。
他不在她面前吸煙。
“吸吧。”她說。
“沒事。”
他躺回床上。
皮皮用異能拿過煙盒,捏了煙,點燃,送到他嘴邊,他不客氣地咬住。
皮皮窩在床上發呆。
“你在想什麽?”他咬着煙問。
“原來我們做這種事的時候也會共享感官啊。”皮皮說:“那以後我們可以不用做,你直接撸,撸完你爽也爽,不是更方便嗎?”
“……”餘是說:“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
他看她一眼:“意義不一樣。”
“……”
該做還是得做。
疼只是暫時的,快樂才是長遠的。
又過了兩年。
皮皮不插手逍遙的事宜,也知道逍遙已經越做越大。
這兩年,逍遙換了不少基地,基地越來越大。
龍傲被逍遙打掉了,喪屍被趕進了龍傲境地,逍遙的地盤很安全,開始發展起物資經濟,熱血也選擇了歸順。
逍遙成立了新的階級。
餘是在她身邊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甚至有時候人在外面都回不來逍遙,剛開始是一天不在,慢慢的變成兩天、三天、一星期……
餘是回來,臉色很疲倦,兩個人說不了多少話。
皮皮問他:“小餘哥,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還好。”
他總是這樣說。
皮皮隐隐感到不安。
雖然他從不告訴她團內的重要事務,可是她常在他身邊,多少能聽到一些信息。
她明白,他做了一些不夠光明磊落的事情。
他不算一個好人。
熱血歸順了。
餘是最近常往熱血跑,去部署新的防護。
雖然熱血歸順,但熱血的沈周越還把握着熱血的實權,兩方多少暗中會奪權。
皮皮懂。
她安靜地在逍遙總基地裏等。
餘是走後第二天,有人敲門。
她開門,是蘭姐。
蘭姐是她在末世唯一見到的女人,她是女人,其他人不方便照顧,餘是不在時,都是蘭姐來給她送東西。
蘭姐手裏捧着果盤,低着頭垂着眉眼,她慣常是這個态度:“這是小餘哥給您送的水果。”
“嗯。”皮皮接了過來。
蘭姐沒走。
皮皮問:“有、有事嗎?”
“有。”蘭姐說,擡了頭,看她,臉色複雜,皮皮第一時間沒能看懂。
“……”
蘭姐告訴了皮皮一些事。
餘是設計殺了休養基地的傷兵,殺了家屬基地的女人,又殺了死去女人的家屬。
蘭姐還說,餘是滅了曾經最輝煌的女團長盛,只因為長盛的首領暖瓶和他一樣有精神力,他不允許一山有二虎,先是坐看龍傲打長盛,然後親手将暖瓶斬殺碎屍并燒毀,為了永絕後患,将所有護送暖瓶得知真相的人全部殺死,并把此事嫁禍給了龍傲。
皮皮壓下心裏的驚濤駭浪,她面無表情地看着蘭姐:“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他對他曾經親密的戰友都能下手,當他不愛你了,你認為他還會任由你活下去?”蘭姐也平靜地看着她。
“你想做什麽?”
“看來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麽?”
蘭姐說:“熱血團把湯婷獻給了餘是。湯婷,末世第一美人,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你猜餘是會不會喜歡她?”
“……”
皮皮去見了沈青讓:“讓哥。”
“皮皮姐。”沈青讓站起,把座位讓給她坐。
“小餘哥呢?”
“他最近忙,過段時間就回來了。”
“我想去找他。”
“您知道我的,我是他手下,沒他的命令,我做不了主的。”
皮皮被沈青讓不着痕跡地婉拒。
餘是回來了。
他先來見了皮皮,可以看出他是趕回來的,風塵仆仆,瘦了,臉部輪廓更加硬朗。
“你……”
皮皮才開了腔,他就打斷了她:“我沒碰她。皮皮,具體的別問,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一句話,堵住了她所有的問題。
他親親她的額頭:“乖,你先回去,等我忙完這一段時間再來找你。”
然後他去了會議室。
身後跟着一群人。
她連他的背影都看不太清了,緩緩眨了眨眼,沒說話。
其實她只是想問他一句。
——“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
餘是連夜出了任務,走得急,走前沒有見她。
皮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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