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魅惑

下午接着拍陸珂和程有為相識後的相處,有些滑稽。

陸珂總是跑到後院裏去找程有為，一屋子赤着上半身的衙役尴尬得原地貼牆，減少存在感。

期間,陸珂軟磨硬泡，厚着臉皮終于和程有為打好關系。盡管程有為始終冷着一張臉，但她深信兩人現在已經是朋友了。

朋友，就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于是她變着法地想從對方口中打探消息。

程有為察覺到她的意圖,他願意做她的随從也是仗着她愛出風頭的性子,行事方便許多。因此他口風倒也松得快，告知她在近日的暗訪中,發現逃犯可能逃進了這裏的青樓。

直到晚上八點多,導演才喊結束,大家餓得連忙去吃飯。夏臨夏一拿到盒飯，就往保姆車的方向跑。

“你慢點诶，祖宗。”項懷夢看着她跟投胎似的一個勁狂奔,壓根追不上人，叫苦連天，這一場景逗笑現場不少人。

好不容易到保姆車停靠的地方,項懷夢就見夏臨夏沒有上自己的車，而是四周找了找，一臉焦急。

“你找什麽呢？”

“老季的車呢？”夏臨夏把每個車牌都仔細看了一圈，沒有找到季逢雪的,“她的車昨天不還停在這的嗎？”

“原來是臨夏啊。”生活制片隔着老遠就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走近一看才是夏臨夏，“你在找季逢雪啊？”

“嗯，她在哪呢？”

“她們還沒放工,經紀人就讓司機把車開到另一組去了，方便休息。”

夏臨夏抿了抿嘴，又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說你，你準備的飯菜也太不好吃了。”

生活制片：“？”

他以為夏臨夏要耍大牌，忍不住想教訓兩句，就聽見夏臨夏說：“還有洋蔥炒肉，老季不吃洋蔥你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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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制片好笑道：“這我還真不知道，劇組這麽多人，怎麽可能照顧到每個人的口味？”

項懷夢拉住了還想氣話的。實在是她倆感情太好，總是惦記着對方的飲食習慣。”

“行了行了，我知道，不就是心疼女朋友嘛。”制片大度地擺擺手，“我現在知道了，下次不準備洋蔥炒肉，可以嗎？”

夏臨夏這才點點頭，又問：“這附近可以定外賣嗎？”

“沒有。導演選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是想收收你們的心，踏踏實實在這把戲拍完咯。”制片笑了起來，指了指遠處的木牌坊，“不過想換換口味的話，從這裏出去，外面有不少小餐館。”

“謝謝。”夏臨夏道了個謝，鑽進自己的車，吩咐道，“去老季的那個組。”

項懷夢親自開車，奈何這路坑坑窪窪，夏臨夏坐在車裏晃來晃去，雙手緊緊地捉住盒飯，免得灑了出來。

另一組在鎮子外面，外面是聳立的高山，工作人員在下面搭了個棚子，此時一群人正圍在一起吃飯。

夏臨夏坐在車裏掃視一圈，一眼就看見季逢雪站在一棵樹下，望着某個方向出身。山谷的風很大，掀起她的衣袂，烏黑垂順的發絲被輕輕撥動着，遠處的燈光映照着她的側臉。

好似畫中人。

夏臨夏呆呆地看了半分鐘，突然覺得自己和她仿佛處在兩個世界，她可以在導演喊一聲“卡”之後，迅速回歸到夏臨夏的狀态，而季逢雪卻仍沉浸在角色中。

她演過不少戲，但很少去思考演戲的真正意義是什麽，只是覺得應該去做。為了人氣，為了流量，為了養活背後整個團隊，她不得不去接這些通告。

而粉絲們對她是無限包容的，只要不做出作奸犯科的事情，大家還是會每天給她彩虹屁。久而久之，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很牛逼，下一個奧斯卡影後就是她。

但今天被季逢雪提點過後，她才發現自己連演戲的門檻都沒摸過。

“到啦。”項懷夢等了好一會，見她都沒下車，忍不住提醒道。

夏臨夏這才回神，拿着飯盒下車，沿途的工作人員看見她，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紛紛打招呼調侃。

“喲，臨夏，來給女朋友送飯啦？”

“兩組的飯都是一樣的，這哪是來送飯啊，這是送愛。”

“哇，公費戀愛，好羨慕。”

聽到夏臨夏的名字，季逢雪才拉回思緒，剛一轉身，夏臨夏就到了她跟前。

“吃飯了嗎？”夏臨夏問。

“還沒，你呢？”

“我也沒有，一起吃吧。”夏臨夏找了張小桌子坐下，拿出自己的盒飯，掰開筷子，見她還沒動，“怎麽了，覺得不好吃？”

“沒有。”季逢雪斂了斂唇畔的笑意，剛想去找陳念拿盒飯，卻見她和項懷夢已經縮在一角吃起飯了。

“”

她只好重新去領了份盒飯，坐在夏臨夏的對面，結果剛一放下飯盒，就被夏臨夏搶了過去。

然後夏臨夏把自己的盒飯推了過來，說：“喏，洋蔥都給你挑出來了，快吃吧，等會還有戲。”

季逢雪手指一頓，眸光流轉，專注且認真的看着她。

美人眉目含情。

夏臨夏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錯開視線，嘴硬道：“看什麽看，這不是怕你吃出問題，拖累整個劇組嘛，我這是為大局着想。”

季逢雪無聲笑了笑，實在控制不住，伸過手撓了撓她的下巴：“謝謝啦，小寶。”

一陣癢意襲來，夏臨夏卻還是忍不住揚了揚下巴，這讓她有種自己被讨好的感覺，頗為适用。

“啧啧啧。”項懷夢回頭瞥見這一幕，撇了撇嘴角，轉過身翻了個白眼，“狗女女，真肉麻。”

陳念笑道：“你知道個什麽。”

“我當然知道了。”項懷夢戳了戳米飯，“這裏人這麽多，必須得好好營業啊。你說夏臨夏這人，營業c演得這麽好，怎麽就不知道活學活用到演戲上呢？”

陳念埋頭吃飯，決定不再理這個傻子。

半小時後，夏臨夏吃完就要匆匆趕回另一邊，還有一場夜戲要抓緊拍完，她問：“你們這邊什麽時候拍完？”

“還有一點收尾的戲，就可以去跟你們彙合了。”季逢雪送她上車，“等我。”

“好。”

夏臨夏上車揮別，随後才回味剛才這句話，等她？這馬上就要見面的人，等什麽等？

回到a組後，又趕緊去換裝，接下來僞裝成男子，和邱星洲小丫鬟一起夜探青樓。

衣服換了身更加利落幹脆的衣服，頭發全部束起來，再以發冠固定，當真是公子世無雙。

夏臨夏拿着一把扇子，裝模作樣地在鏡子前甩了兩下，啧啧感嘆：“難怪說那麽多觀衆覺得女扮男裝很好認呢，就我這臉，這身段，想僞裝都難啊。”

化妝師：“”

“來，還有胡子沒貼。”化妝師陰恻恻道，拿起假胡子就往她臉上貼。

夏臨夏再也拽不起來了。

這時，工作人員讓她趕緊準備，b組已經過來了，馬上就要接着開拍了。

項懷夢跑進來接人，雙手握拳，一臉興奮：“天哪，他們剛剛在走位，季老師太好看了，我要被迷暈啦！！！”

夏臨夏敲了下她的腦袋：“天天跟在我身邊，還沒對美貌免疫嘛。”

項懷夢懶得搭理她，只一個勁地催促她趕緊去和季老師拍對手戲，并說：“你自己去看看吧，包管你對美貌有進一步的深刻認識。”

兩人走到一棟雕花樓前，四周到處都是人，她在之前已經在導演的配合下走了一遍位，所以陳連傑一見她來了，便開始清場準備開拍。

所有無關工作人員撤出來，群演們紛紛就位。

醉歡樓。

烏衣鎮最紅火的青樓，每日黃昏，這條街上便熱鬧起來。門口站着一群漂亮姑娘，時不時挽上一位紅光滿面的客人進去。

陸珂和小丫鬟站在大門外，同時摸了摸假胡子，看向旁邊的程有為，對方板着一張臉，哪有上青樓的樣子，擺明了是來上墳的。

門口的姑娘一眼便瞧見了這幾位英俊的“公子哥”，争先搶後地湧上來攬客。陸珂不動聲色地踩了一腳程有為，這才嘻嘻哈哈地被姑娘們簇擁着走進大堂。

堂內寬闊敞亮，雕梁畫柱，糜味喧天。

陸珂深吸一口氣，自動忽略掉某些不該見的場面，拿出錢袋在手上颠了颠，頓時吸引了不少姑娘們的注意。

老鸨見錢眼開，立即迎了上來：“這位公子，可有喜歡的姑娘？”

陸珂壓着嗓子道：“我們兄弟三人是外地人，想來瞧瞧這烏衣鎮上的美人兒，把你們這最美的姑娘叫出來，好好陪陪我們三兄弟。”

“喲，這不巧了嗎！”老鸨笑得見牙不見眼，手已經自動摸上了她的錢袋子，“我們的覓歡已經開始接客了，可是調教了許久呢，整個烏衣鎮可再找不出比她更美的人兒了。”

“哦？是嗎？”陸珂不服，“把她叫出來看看。”

“哎喲，公子您是不知道，咱們覓歡呀，可得貴人們喜歡了。”老鸨咯咯笑着，掂了掂手裏的錢袋，“您這點銀子，怕是不夠呢。”

正在說話間，門口又走進來幾個彪形大漢，嚷嚷道：“今天我就要覓歡了，誰也不許跟我搶！老子都等了多少天了！”

老鸨馬上安排姑娘們接客，走上中間的臺面上，笑道：“各位客官，我知道你們就等着覓歡呢，她還在梳妝，稍等片刻。”

一男子摟着個姑娘，大聲問道：“我今天帶了一千銀兩，今晚覓歡姑娘會選中我嗎？”

陸珂三人坐下，聽着這些話，怎麽都不像客人選姑娘，反倒像姑娘在選客人？

三人互相交流個眼色，陸珂湊過去低聲道：“可疑人物會不會是這些客人之一，小小鎮上怎地冒出這麽多大富大貴之人？”

談話間，陸珂突然發現四周靜默了片刻，旋即聽見一陣清脆悅耳的鈴铛聲，他們幾人紛紛擡頭，看向二樓。

只見一女子頭戴花樹狀金步搖，一頭烏絲垂順光滑，一縷青絲落在白皙秀致的脖頸處。紅色裏衣外披着一層薄薄的紅紗，冰肌若隐若現。赤足從房門裏面走了出來，腳上一串鈴铛，每一步都似踏在心上。

所有人都不禁凝望着她。

紅紗裏是白瓷玉肌，隐約朦胧勾起人們心中的旖念。

而女子的臉龐卻又是那樣高潔無暇，仿佛仙境中人，誤落進這凡世俗。

緊接着堂下爆發出一陣叫好聲，客人們已經開始為今晚的床榻而吵鬧起來。

“各位客官不要急，請大家把東西擺放在桌上，看看誰最能打動她的歡心。”老鸨笑道。

不消片刻，無數桌上俱是擺滿了值錢的物件，看得陸珂心驚肉跳。

她擡頭直直地看向這名叫覓歡的女子，熟料覓歡環視一圈，目光停在了她的臉上。

美人傾城一笑，下颌微揚。

“我喜歡這位公子。”

在場人俱是一愣，就連老鸨臉色都僵了僵，這公子俊是俊，可那點銀子

美人轉身下樓，走到陸珂桌前。陸珂四周看了看，緊張地站起來搓搓手，腰帶突然被一只修長的手指勾住。

緊接着，溫香軟玉入懷，女子竟主動擁了上來，一手摟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細嫩的觸感令陸珂面紅耳赤。

耳邊忽地一燙，美人在她耳邊吹了一口熱氣：“公子，奴家今晚陪你。”

陸珂緊張地攥緊了桌布，深吸一口氣，伸出一根手指，挑起美人下巴，學着浪蕩公子的模樣，調笑道：“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美人眼尾輕輕擡起，眸光潋滟，盛着萬般柔情，睫羽似振翅的蝴蝶，撩撥煽動着人心，媚眼如絲地看着她，紅唇微彎，一颦一笑頗為妖媚。

“卡。”

然而兩人還立在原地。

陳連傑臉上終于帶上了一絲笑意：“逢雪，你還真是越來越讓我刮目相看了。你一帶臨夏，她就能一次過了。”

季逢雪微笑道：“那是她入戲了。”

聞言，夏臨夏這才回過神，收起她挑下巴的手指，放在背後摩挲了片刻，臉上仍有緋紅的餘韻。

“我去喝口水。”看起來像是落荒而逃。

季逢雪看着她的背影，低頭斂笑，下意識地擡起手看了看。方才，這只手撫摸過她的臉頰，紅了的臉頰。

無論是為了戲，還是為了什麽，這個臉紅都足夠季逢雪回味許久了。

而另一邊，項懷夢看着夏臨夏猛灌一口水，然後從包裏摸出個小風扇，忍不住好奇道：“你怎麽了？這麽熱啊？”

夏臨夏背過身不理她。

項懷夢卻繞到她面前，回到之前的話題：“怎麽樣！是不是近距離感受到了季老師的美貌！我的天哪，我以為她演不識人間煙火的仙子是本色出演，可她為什麽演這種都這麽我說不出那種感覺，反正就是超驚豔的！”

夏臨夏明白她說的意思。

風塵女子妖嬈魅惑是常态，不足為奇。但季逢雪這個角色妙就妙在，她的臉是孤傲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身子卻是軟香無骨堕入萬丈紅塵的。

這巨大的反差讓所有人都沒能頂住。

包括夏臨夏。

當擡頭看見她時，那一剎那的驚豔不是假的，當對方柔軟溫潤的身體靠過來時，緊張羞怯也不是假的

所以這場戲才能一次就過，所有情緒都是自然反應。

她悄悄摸了摸胸口，在認真思考，這亂了節拍的心跳聲，到底是為誰而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