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四方的小屋裏盡是木柴的香氣,門窗緊閉,從門縫中透進來的陽光在地上逐漸縮短,直到隐沒在黑暗中。

夜深了,耳邊的蟬鳴聲也消停下來。

身後的柴火堆亂的硌人,手腳被捆着,姿勢別扭,若禾想睡也睡不着。

有錢人家真是任性,說要她去做通房便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争辯幾句便換來麻繩伺候,扔在柴房裏關上幾天,直到劉嫣兒出嫁,順帶将她也帶到張府去。

自己是簽了做工的合同,又不是賣了身,這般強取豪奪的事,竟也是他們書香門第能做出來的。

心有不甘,必定要逃跑。

後半夜,若禾仰着頭看外頭的燈影熄了,人影也沒了,捉着綁在背後的麻繩使勁在破舊的石磚上磨。她記得宋梁成這幾日便該回來的,為了兄長和自己的未來,她絕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

正磨着繩子,門外傳來聲音,不一會,門開了。

若禾警惕着看着門外走來一人。

“許山?”

“若禾,你沒事吧。”許山蹲下身來為她解開身上的繩子,“他們都睡了,你快跟我走!”而後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跑。

她本就想要躲掉這門婚事,劉老爺又說一不二不聽她的話,逃離劉府或許是唯一的辦法,雖然疑惑許山幫她的原因,但若禾還是跟着他走了,眼下逃走是首要的。

兩人小跑着來到牆邊,許山爬上了牆邊的歪脖子樹,動作頗為熟練,看得若禾一愣一愣的——

她前些日子半夜溜出去照顧宋梁成的時候,也是爬的這棵樹,還以為除了她沒人會爬。

來不及細想,許山已經跳到牆頭上拉她上去,少女的身子輕盈,許山似是無意,在她還沒站穩的時候在她腰上扶了一把。

一只粗糙的手在後腰上扶了一下便迅速抽離,被觸碰的感覺十分清晰,若禾也覺得不好意思,男女授受不親,跟許山挨得太近也不好,還好沒有人看到。

從牆頭跳下,若禾打算去靜心庵躲一陣子,許山卻不聽她的話,抓着他的手一路往城東走。

從橋上過了河就是一片樹林,此處本是百姓們踏青游玩的好地方,入了夜卻一片陰森。

“許山,你要帶我去哪兒?”

“這裏已經夠遠了,咱們停下來商量商量好嗎?”若禾一路問他,也不敢說的太大聲引來守夜的打更人。

怎麽出了府,許山就像着魔一樣,方才那拘謹有禮的模樣全然沒了,只是一昧的拽着她跑,她的手腕都被抓痛了。

感覺已經跑的夠偏了,許山的腳步終于慢了下來,若禾靠在樹上氣喘籲籲,腿都軟的沒力氣了。

身後的月亮慢慢落下去,偏移的月光拉長了樹木的影子。若禾擡起頭來,許山一張憨笑着的臉,輕微喘息着說:“我看你時常夜裏出門,怪不得跑這麽久還有精神。”

一句話驚得她後背發涼。

強作鎮定道:“你怎麽知道我夜裏出去啊?”

“我每天都看着你。”許山向前一步,扣住她的雙手,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你長得很美,我喜歡看着你,從白天到夜裏。”

原本淳樸的眼神看在若禾身上,吓得她直冒冷汗。

回想起許山對自己的那些“好”,好的沒來由,如今才明白,他竟然對自己存了那種龌龊心思。現在想起來,她照顧宋梁成的事,估計也是被許山給傳出去的。這人的心思簡直可怖。

太傻了,她怎麽就傻乎乎地被擄出來了呢?才剛出狼窩又入虎穴。

以她的力氣,打不過許山,跑也跑不過他,肯定逃不掉。

衡量再三,若禾決定先緩他一緩,等到天亮之後街上人多了,她再找機會求助逃跑。

“我們現在從劉府逃出來了,是要去哪兒?總不能在城裏躲一輩子吧?”若禾故作苦惱,仿佛在為了兩人以後的日子擔憂。

許山原本撫摸着她細小的手腕,柔軟嫩滑,就像剝了皮兒的煮雞蛋一樣,摸着就心中喜歡,聽了若禾的問題,自信道:“等天亮城門一開,我就帶你回鄉下老家,我娶你,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嗯……”若禾隐而不發,與他在林子裏耗到天亮。

等待天亮的期間被動手動腳,還被摸了腰,若禾惡心的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依舊忍了下去,只是想起前不久對自己許山的評價,後悔到想拍自己的笨腦袋,從前沒發現,她身邊這都是一群什麽惡人呀。

幾個時辰後,太陽從東方露出一個白邊,城門打開,許山拉着若禾繼續趕路。

城門剛剛打開,街上的行人還沒有太多,許山與若禾走到城門口,守城的士兵上下打量兩人,發掘出兩人有些不對勁,卻沒有攔住他們。

就在快要出城的一剎那,若禾對着手邊的士兵呼救,“官差大哥救救我,我不認識這個男人,他要把我賣到村子裏去。”

這聲求救的确引來了士兵的注意,往前盤問許山,兩人交談了沒多久,若禾看見許山往那幾個士兵手裏塞了些銀錢,而後原本嚴肅的士兵一個個笑逐顏開,還說什麽“小事小事”。

大庭廣衆之下,她就這麽被擄走了。

她不能離開柳州啊!宋梁成會找不到她的!

若禾哭喊着向其他人求救,被許山捂住嘴巴帶走了。零星幾個路人對兩人的行為不免懷疑,收了錢的士兵還為許山做遮掩,笑着解釋兩人是夫妻。

走出城外不久,若禾哭得都沒力氣了,被許山甩到草地上,按在地上甩了兩巴掌,粗厚的巴掌打下來,比劉嫣兒打人的力道大多了,若禾一下子耳鳴嗡嗡,什麽都聽不見了。

小樹林裏沒人來,許山被若禾企圖逃跑的行為給氣到了,整個人都變得暴躁起來,将少女按在草地裏,暴力地撕扯她的衣裳。

“我對你那麽好,你竟然想逃跑,你是不是還想着那個男人!”

許山怒吼着,扯開了她的襟口,“還敢想着別人,我現在就斷了你的心思!”

“許山你別這樣,我們談談不行嗎!”若禾拼命掙紮,抓起手邊的石頭往男人身上砸過去。許山巋然不動,卻被這反抗刺激得更加狂躁。

她還沒有嫁過人,如今青天白日,就要被人欺辱,若禾有口難言,一行清淚流出眼眶。

許山壓在她身上居高臨下,眼中帶着狂躁的占有欲,想要将她摧毀。

淚水模糊了視線,藍色的天空泛着白光,一支利箭刺破林間飄落的樹葉命中了男人的心髒,熱流流到少女的衣襟上,若禾睜開被淚朦胧的眼睛,身上的男人血流不止,登時沒了氣焰,歪倒向一邊。

一腳踢開這個變态,若禾抓着淩亂的衣服從地上爬起來,樹林那邊傳來了陣陣馬蹄聲。

隔着稀疏的樹林,她一眼就那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柳州距離卞京不過一隔了個虞州,宋梁成回京複命後便回到了宋國公府,勾心鬥角惹他心煩意亂,便想起自己在柳州留了一把匕首。

小丫頭的音容笑貌便逐漸在他腦中越來越清晰。

趁着賦閑的一段時間,帶了親兵前往柳州,一來是收回自己的匕首,二來是算清與小丫頭之前的人情債。

馬不停蹄的走了許多天。前方不遠便是柳州城門,宋梁成卻聽見了樹林中異樣的聲音。

不确定那是什麽,一行人騎馬靠近一些,走在最前面的宋梁成騎着高頭大馬,第一個看見了草地中的一抹粉色,那是小丫頭穿過的衣服。

宋梁成的眼神暗了下去,耳邊男人的怒吼和女子的哭泣愈發明顯,他沒有猶豫,拔弓射箭,百步穿楊。

親兵們識趣地停在外圍,只有近侍陸昭陪着宋梁成進去。

泣淚的美人無助的坐在地上,仍未從方才的驚慌中解脫出來,衣裳被扯爛了大半,露出細膩的小腿來,只能用手擋着,頗為狼狽。

陸昭押了只剩下一口氣的許山走到一邊跪下,自己也背對二人,非禮勿視。

你終于來了……

受了這般天大的委屈,若禾很想撲到兄長懷裏大哭一場,可是她不能,甚至覺得眼前的人眼神冷冽,絲毫沒有身為兄長的溫柔。物是人非,不免又牽起若禾的傷心事。

疼愛她兄長早就已經故去了,眼前這個人,只是十八歲的宋梁成而已。

壞透了的宋梁成。

話到嘴邊說不出口,若禾低頭緊咬嘴唇,淩亂的頭發、被扯壞的衣服,身為女子的尊嚴在他面前蕩然無存,遭受欺辱的苦楚更無處說。

宋梁成俯下身,看到她臉頰未幹的淚水,胸中一陣怒氣湧上。這個丫頭為何如此叫他在意,剛才察覺到可能是她的那一瞬間,他真想将那男人砍了頭扔在野外喂狗。

他都沒有出手傷害的小丫頭,怎麽能被別的男人給弄哭。

劍鞘勾起她輕薄的外衫,略帶嫌惡的扯到一旁,濺在她身上的鮮血十分紮眼。

“脫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若禾以為自己聽錯了,擡眸便對上一雙深邃的鳳眼,正專注地落在她身上。

他的話帶着無法拒絕的獨特魔力。

若禾以為自己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妹妹才會對宋梁成言聽計從,慢慢将沾了血的外衣褪下,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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