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疼與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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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識的時候還不知道身處何地，只是手腕處環繞的涼意格外明顯，鳳柒轉了一下手腕，睜開眼便是一片朦胧霧氣。

“醒了？”

清冷聲音響起，鳳柒猛地回頭，腦海裏那張俊臉猝然放大，霧氣瞬間就散開來，還有些懵的鳳柒就這麽直直撞上蒼梧的瞳孔裏，“帝君.....”

“可有不适？”

周身的燥熱雖然還沒消失，但也比剛才好受許多，尤其是靠近蒼梧的後背清涼愈盛，鳳柒搖搖頭，不由自主的往後靠了一些，像是依偎在蒼梧懷裏。

見他如此，蒼梧也沒說什麽，只是握着鳳柒右手，在他手腕處使了個法術。

“帝君，這是...”鳳柒看着自己手腕處多出來的一條淺藍色紋路，随着蒼梧注入的靈力閃過流光。

“九玄印記。”蒼梧答道，觸上鳳柒疑惑的視線，他又接着解釋道：“乃北方的一縷流光所化，能讓你好受一些。”

鳳柒看着手腕上的印記陷入皮膚之下，涼意似乎也随之莫如體內，“多謝帝君。”

“不必，”蒼梧揮手眼前的白霧都散開來，鳳柒這才發現他和蒼梧此刻正端坐在一空曠的凹陷之地。

下一刻兩人便站到了這大坑的邊緣，視野驟然開闊，一望無際的藍色冰原出現在鳳柒眼前。

海天一色，除去遠方的冰山尖端那一點白色，入目之處皆為藍，或深或淺，或淡或豔。

而那些白色霧氣也在空中開始醞結，流光轉動宛如祥雲。

“這是...北海之境？”

“嗯。”

鳳柒訝然，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花界蒼梧葉碎掉那會，強行破了封印之後他的思維并不清晰，純粹是靠着滿心殺意支配着行動，只是暈過去之前并沒有殺了那魔君，思及此，鳳柒心中郁結更盛，眸中紅光一閃。

“怎麽了？”蒼梧察覺到他的氣息一時不平。

鳳柒搖搖頭，閉上眼又睜開，然後開口道：“帝君送我的蒼梧葉碎了。”

蒼梧微愣，鳳柒身體的溫度還沒降下去，緋紅依舊留存，垂着眼尾用略帶自責的語氣這般說話，無端的有些撒嬌的異意味。

“無事。”蒼梧本欲寬慰他，蒼梧葉他還有很多，鳳柒又接着道：“帝君送我的鈴铛也被我弄碎了。”

語氣更是自責。

“無礙，之後給你更好的。”

鳳柒擡頭，目光有些期待，雖然那金鈴铛不過是壓治熾火的法器，但在他心裏卻是蒼梧送予他的第一個物件兒，他寶貝的很，“真的？”

“嗯。”

鳳柒很開心，又想到萬一自己這熾火要是又作妖，到時候又碎了該如何，眉目也不自覺的有些擔憂。

“不會碎。”蒼梧雖知道他在想什麽，補充道。

“嘩啦——”

鳳柒眉目還未揚起便被這忽然傳來的水聲吓了一跳，眼前的白色霧氣已經凝結成流動的水幕，剛才正是這水幕倒向他眼前的大坑。

“嗯？”鳳柒看着大坑變成池，水位極其緩慢的上漲，卻沒有絲毫結冰的跡象，問蒼梧到：“這便是那玄池？”

“嗯。”

北海之境除了那玄池之外再無活水，只是那水池裏的水漲了約莫半寸之後便不再上漲，那些白霧也漸漸消散開。

“為何這池水都要幹涸了？”鳳柒問道。

蒼梧看着那池水，又看看他沒答話。

“那還不是因為你這只小鳳凰。”一道悠然散漫的調侃之聲傳來，鳳柒側頭看去，只見兩名身着玄色寬袍的男子走了過來，其中一個手執折扇，信步游游，好一派風流倜傥，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孟章神君。另一個則肩披玄甲，肅穆軒昂，一派正然之氣。

執明離開半月剛從魔界回來，鳳柒醒來卻不是一睜眼的事兒，這半月蒼梧便一直待在玄池旁，而看顧那九玄鼎的重任便落到了孟章頭上，想來散漫且身居神獸之首的孟章幾時幹過這等事，尤其是還是為了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屁鳥。

執明自然之道孟章心裏那點郁悶，想着青龍不僅在帝君面前沒大沒小，還倚老賣老簡直愧為神獸之首，他睨了一眼孟章先于他行至蒼梧身前，朝這兩人俯身參拜，“執明見過帝君....帝後。”

鳳柒望着這傳說中的玄武神獸，猜測執明神君剛才停頓得片刻定然是在斟酌如何稱呼自己，還沒想出個名堂來便被這“帝後”兩字砸了個笑容滿面。

他一個鳳族後輩，若不是與帝君結親，自然是受不起四大神獸之禮。

一旁的孟章八風不動地也跟着行了禮，“帝君。”

鳳柒目光灼灼的等着再聽一次“帝後。”孟章卻只是朝他點頭。

嘁，不喜歡這條龍。

“不知孟章神君所言合意？這水幹了和我有什麽關系？”鳳柒語氣不善。

孟章笑而不語，倒是執明往前一步拱手道：“回禀帝後。”

鳳柒被他這架勢搞得一愣，他側眸看了一眼一臉平淡的蒼梧，聽聽“帝後”過個瘾就算了，執明這樣尊敬的模樣倒是讓他覺的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聽到執明說這泉水是因為他的熾火蒸騰消失，以至于水位下降，他摸着鼻子擺手道：“執明神君不必如此拘禮，這這....”

他本想說他有沒有什麽可以補償一下執明，想來想去人家一方神獸有什麽自然是看不上他的那些個靈寶，于是開口便生生轉了個彎，“這玄池還能再生出靈水嗎？”

“自然，本就生于天地，萬物循環，自可再生。”

鳳柒聞言松了口氣，只是還未松個徹底，孟章接着道：“也就等個萬年左右可再上漲個半寸之餘吧。”

..........

鳳柒望着那少說也有五尺深的池子陷入沉思，萬年上漲半寸，這要是恢複到原有的池水，少說也要等到一百萬年。

.............

怕是等到他羽化，這池子也漲不回來。

“可有什麽辦法能讓這池子水漲的快些？”鳳柒弱弱問道。

“怎麽？你還沒泡夠？”孟章問道，蒼梧聞言卻也是朝着鳳柒投去視線，似也在問。

“啊？”原先向帝君提出北海之行，的确是想着來瞧一瞧這玄池，鳳柒回想起方才醒來他便和帝君在這池子裏，也不知待了多久，可惜他卻全無意識，不能清醒着和帝君一起泡澡這讓鳳柒十分懊惱。

而他這副模樣落到蒼梧眼中，便是小鳳凰望着幹涸的池水皺着眉，嘟着嘴，明顯的不甚開心。

執明沒在讓孟章不着調的胡亂瞎扯，瞧着鳳柒臉色好了不少，引着他們從玄池離開前往大殿。

魔界與神族隔海而居，自天地初始便始終相對，沒有什麽井水不犯河水，有的就是想方設法掠奪搶殺。

天地初開之時，靈氣濁氣初次分離，濁氣鎮壓，靈氣留于天地。

是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天地初始第一位神靈，魔氣便也随之而生，形其靈，聚齊識，誕生魔物。

同階魔物要比神仙強大，神族察覺到魔族的威脅，便以執明為首強力将魔族攔在北海之外，執明于北方守護萬年，也就萬年前魔族魔君隕落，魔族衰敗才安分一段時間，如今神族鼎盛，萬物制衡，盛極必衰，而魔族勢微必然會有轉機，得勢之後必然反撲。

執明親自前往魔族邊界，而那位閉關的魔君的的确确未曾出關，也沒有受傷。當年防止魔族卷土重來，執明所斬魔君皆灰飛煙滅，連個渣都不剩，而出現在花界那人，的确未曾聽聞。

“魔界這些年來并不曾出現過這般修為高深之人。”

“怎麽會！”鳳柒蹙眉喊道：“那人周身魔氣洶湧，修為何止萬年。”

不然怎麽會逼得我沖破封印還沒能殺了他！鳳柒憤恨想着，握成拳的手腕上的藍色流光閃動，蒼梧眼尾微動，擡手輕輕将其握住，對着執明道：“确是魔物。”

執明眉頭皺得更深，他當然不會懷疑帝君所言，那便只能是他疏忽遺漏，或許真的如孟章所言，是他失職了。

衣袖劃過手背，肌膚相觸的涼意讓鳳柒眉頭舒緩，意識到方才他語氣有些不妥，回想起那黑衣人面具之下的面容，朝着執明問道：“執明神君可曾聽聞魔族有人能同修仙法與魔術？”

鳳柒看了一眼面色平靜地蒼梧，察覺到蒼梧想要收回手，鳳柒手腕一轉，反客為主将那如玉的手握住不放，十指緊扣身體也不着痕跡的朝着蒼梧身側移了過去。

“同修仙魔兩道？”執明目露疑惑，從那相疊的兩只手掠過，恰好撞上孟章戲谑的眼睛，他連忙移開視線朗聲道：“神魔自古不兩立，從未聽說有人能同體雙休。”

“可是我先前瞧見那人分明修的是仙術，怎麽在小世界遇見只是卻又變成魔物，若是在仙林迷蹤陣之中入魔...也不應該修為如此醇厚。”鳳柒嘟囔着，他剛剛撿回一條小命此時的身體并沒有多好受，即使在這北寒之地他也還是覺得有些燥熱異常，只有靠近蒼梧才會好受一些，他整個人幾乎貼在蒼梧身上，兩只手環抱住蒼梧的手臂，開始揉捏他如玉的手指。

蒼梧似無所查，由着他握着玩弄，朝他解釋道：“并非一體雙休，而是兩人。”

“兩人？”鳳柒驚詫。

“嗯。”蒼梧解釋道：“你暈過去之後，那人便将魔物帶走了去。”

鳳柒又問：“誰？是那白衣人？”

“嗯。”

鳳柒百思不得其解，在那之前他們并沒有見到那黑衣人面具之下的面容，而面具破碎之後他也不曾察覺那魔物用了什麽易容法術，鳳柒一行人先入為主的以為那白衣仙君不過是隐藏身份的幌子，而那魔君在小世界被撞破才不得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以蒼梧所言來看，是他們想錯了。

從始至終白衣魔君與黑衣魔君皆是獨立個體，只是完全一致的面容卻是令人費解，“除了所修術法不同之外那兩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世上不乏長相相似之人，但像到如此地步，必然有血緣關系，就像鳳柒和鳳二同胞所出，所以無論是鳳羽顏色還是化形長相上都頗為相似。

鳳柒沉吟片刻猜測道：“難道是親兄弟？”

蒼梧看着鳳柒颔首，似有贊許，“雙生子。”

修為莫測的蒼梧自然是要比鳳柒他們所查更多多，初見時兩人身上的仙氣就極為相似，只當是所修功法同源同宗，而之後再看，一魔一仙卻是血脈同源。

“魔族天生魔體自是不能修煉仙道，那兩人既為一魔一仙的雙生子，或許是那小仙誤入魔道也未可知。”執明接話道，上古魔氣強橫，若是尋常仙者沾染必然堕魔，若是如此，那花界殘留的魔氣也可解釋。

這倒是跟鳳二所言起初所想不謀而合，而鳳柒此時卻是不再贊同，“不一定，”他雖然修為比不上眼前這三尊大佛，但畢竟與那魔君交過手，思及那日所見洶湧魔氣，直覺告訴他并不是簡單的從仙入魔，“那人魔力醇厚，與之前的仙族氣息全然不同，根基穩定并非半路出家。”

執明本欲反駁，餘光瞥見鳳柒與蒼梧靠的擠近，白色衣袍下更是十指交纏，到嘴邊的話倏地就溜了個沒影。

“唔.....”孟章悠然開口道：“或許是哪位神仙和魔族私通所生也未可知。”

明明該是有可能的猜測從孟章口中說出來卻透着那麽一絲不正經，執明輕咳一聲，語氣肅然：“孟章神君慎言。”

孟章啧了一聲，沖着執明微擡下巴，心裏吐槽着老王八古板。

鳳柒醒來之後腦子接收的信息過多，這會兒卻隐約覺得困倦，于是他便順勢将腦袋歪到了蒼梧的肩頭，嘟囔着“也不是沒有可能....”

以往亦不是沒有魔族之人和神族之人相愛，只是神仙孕育後代的能力要比凡人弱的多，大多神仙結為道侶都只是為了修煉，追求大道，只有某些種族需要傳承才會以繁衍為目的，像南枝鳳族便是朱雀與其他神族衍生而來。

所修之道是為根基，兩種截然不同的道融合的後果往往不盡人意。

而那一魔一仙雙生子顯然傑出異常，只是這麽多年卻從未聽聞此事，不免引人深思。

思及此，鳳柒這才想起他昏迷這麽久，不知道鳳二和蘇青如何了，他倏地擡起腦袋，恰好與側眸的蒼梧視線相對，“帝君，我.....”

蒼梧喉間發出一聲“嗯？”

猝然與之四目相對，蒼梧平淡的表情莫名的讓鳳柒心漏跳一拍，手下不自覺用了些力，絞着手指開口問道：“我二姐他們怎麽樣了？”

兩人距離本就及近，此時更是咫尺之間，說話間灼熱的呼吸從蒼梧面上拂過，蒼梧眼皮輕垂，視線掃過自己被小鳳凰捏得泛白發熱的指尖，移向了一旁的孟章。

蒼梧讓鳳二将孟章叫來，卻并不知道此時鳳二那只鳳凰在何處，鳳柒和一旁面露尴尬的執明也一起循着視線看了過去。

“二姐？”孟章挑眉，想來那只慌慌張張，土不拉幾的鳳凰便是鳳柒所說的二姐，“那只傳信鳳凰此時應該是在青丘。”

那只鳳凰風風火火從天而降之時他正好在與狐帝那老狐貍下棋，眼看就要贏來那刮骨刀，卻沒想被鳳二砸毀了棋盤，最後還是徒手将那截蒼梧木取了出來。

唔，既然那只冒失鳳凰是“帝後”二姐，孟章也就原諒了她的無禮。

鳳柒松了口氣，回了青丘就好，有狐帝在他們自然不會有事兒。垂眸瞧見自己将蒼梧冷白的指尖都捏的泛紅，連忙松了手，連撫帶揉地急切問道：“帝君...疼不疼？”

蒼梧微愣，指尖上輕柔溫暖的觸感似乎随着經脈傳了過來，他将鳳凰有些不知所措的指尖握在手心裏，語氣平淡的輕柔，“無事。”

鳳柒笑了笑，手指在蒼梧手心微動，那一點兒輕微的癢讓蒼梧的嘴角也微微上揚。

還好一旁專注于沉思的執明神君并沒瞧見，不然還不得龜殼都吓掉了。

體內的燥熱感又隐隐待發，那玄池水不過是讓鳳柒體內熾火短暫地消停，手腕上的九玄流光倏地消失，鳳柒就這麽靠着蒼梧睡了過去。

執明還在跟孟章讨論着那兩人究竟從哪裏冒出來的，卻忽然見蒼梧擡手，兩人便倏地噤了聲。

然後便看着蒼梧握住鳳柒的手，将人拉到自己懷裏，直接打橫抱了起來，徑直往後殿走去。

執明微愣，連忙問道：“帝後他....”

“無礙。”蒼梧垂眸道，看着懷裏的人似乎睡着也并不舒服，眉頭皺着，輕蹭之時擦過頸側的溫度也是灼熱異常，“在此等候片刻。”

“是。”

“是。”

等到蒼梧走遠，執明還像個木頭樁子一樣站在原地，怔愣的望着消逝的白色衣角，想着方才帝君垂眸之時，眼裏那一閃而過的柔光，似乎從這小鳳凰醒來之後，帝君周身冷冽的氣息就弱了一些，話也開始變得多了。

難不成帝君當真動了情？執明為自己的荒唐想法感到可笑，朝孟章看去，卻見孟章神态自然，對眼前的景象并不感到驚奇。

定然是他少見多怪了，執明想道。

作者有話說：

天知道我本來就想寫戀愛文怎麽發展成劇情文我也是搞不懂了。

如果有BUG悄悄告訴我哦。

感謝觀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