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028

既然下定決心好好治療,黎冠霆就算心裏再不舒服還是盡量配合,哪怕不為了自己,為了孟鶴堂和關心自己的這幾個朋友,也要趕快好起來。

跟付大夫談過之後,他的心裏的确好受不少,但結不是一天形成的,如今自己的內心就是一團亂麻,需要時間慢慢拆解,什麽時候捋成一條線才是徹底康複,這事急不得,越是着急後果越是嚴重,就像自己拼了命的不想後悔外婆的事情,反倒弄得心裏焦慮不堪,不如平靜接受自己生病的事實。

心裏清楚了,腦子也跟着靈活,黎冠霆将近兩個月沒有睡一個安穩覺,在付大夫那裏的小憩是最踏實的一覺,精神好了,思考裏跟了上來,想的反而透徹。

或許有了孟鶴堂的承諾,黎冠霆覺得之前那些恐慌慢慢遠去,起碼眼下不再擔憂自己是孤身一人,平靜的跟着周九良去放打包回來的剩菜,也願意開口閑聊幾句。

東西都放好了,黎冠霆跟周九良回到客廳準備洗澡休息,卻不見孟鶴堂的身影,倆人往大屋瞅了一眼,不由得四目相對。

他把行李放在自己屋裏,意圖顯而易見,周九良腦子懵了一下,轉念一想也對,畢竟黎冠霆現在情緒不穩定,萬一再出現今天車上那樣呼吸過度就麻煩了,索性朝他努努嘴,示意他自己去問,轉身溜回小屋練功去了。

看周九良跑的幹脆,黎冠霆有些哭笑不得,本來是想像以前那樣自己就住在客廳便好,結果來了倒是給他們添了麻煩,愈發過意不去,趕忙去了屋裏,朝孟鶴堂說道,“孟哥,我就睡客廳

吧……”

“那不成,你知不知道今天可把我們吓壞了,還以為你有個三長兩短的呢,說什麽也不能讓你一個人睡客廳,反正我這屋是雙人床,咱倆睡一起,還有,再覺得給我們添麻煩什麽的,我可真生氣了!”他怎麽想的,孟鶴堂立馬猜了個大半,故意板起臉跟他發火,要不是他真的有病,自己恨不得罵他幾天幾夜才覺得解氣呢!

一看他生氣,黎冠霆立馬低了半頭,語氣軟了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語調裏帶着些許畏懼,讓人聽了都覺得難過,孟鶴堂嘆了口氣,走過去攬住他肩膀,把他摁坐在床邊,方便自己居高臨下的教育他,捏捏他臉,“認識一年多,我拿你當家人,你還拿我當外人,你要真想感謝我,就好好的,別胡思亂想,就算你沒爹沒媽,外婆走了,你還有我呢,有我們這些朋友呢,有什麽可怕的,還覺得自己不是小孩兒呢。”

他說的輕巧,黎冠霆只能苦笑,道理都懂,但情感上的問題太難解決,哪怕這些自己都明白,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恐懼,焦躁不安,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孟哥,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可能真的像你說的,我的心理還是不夠成熟吧……”

“那不是正常的?我遇着接受不了的事兒我也想哭,你是人又不是機器,要真是心平氣和的接受了這一切,我倒覺得你冷血了,有病就好好治療,沒什麽可怕的,我也不是埋怨你,只是想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麽事兒,我都陪着你,你永遠不是孤單一人,”這種感覺孟鶴堂能夠理解,當年自己獨身來到北京投身曲藝,跟着師兄弟學習的時候,不知道未來如何,不知道能否成功,掙不到多少錢,吃穿都靠師父幫助,也曾有過這樣的迷茫跟恐懼。

怕對不起養育自己的親人,怕對不起傾囊相授的恩師,怕比不上自小學藝的師兄,更怕輸給天賦甚高的師弟。

那種無助,自責,恐懼和對前途的無措,讓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險些陷入泥濘,難以自拔。

但最終,他還是憑着對相聲的熱愛跟投入,從這樣的泥潭中掙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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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有時間去考慮無法預料的未來,不如花功夫學習喜愛的藝術,功夫不負有心人,即便自己真的不适合吃這行的飯,但學到的知識總是會有用處,這麽一想,也就不覺得吃虧,不覺得可怕了。

在他看來,黎冠霆就是自始至終沒有找到适合他的目标,才會覺得空虛跟無助。

不過眼下還不是提這些的好時機,孟鶴堂決定等他好一點再研究他未來的職業規劃,畢竟總在小劇場裏做個服務員,着實是太可惜了。

黎冠霆不知道他腦子裏琢磨了這些,哪怕孟鶴堂在埋怨自己,都比面對空落落的屋子感到溫暖,現在他說什麽是什麽,自己絕不會違逆,點頭給他承諾,也是為自己打氣,“孟哥,我會努力好起來的。”

“這就對了,本來我想讓你在家裏休息,不過這麽一來我跟航子去劇場演出,你一個人待着還是不成,我看你就乖乖去上班,正好現在你就是檢票,完了也沒別的事兒,願意聽相聲就坐那兒聽聽,要是不願意,檢票完了你就來後臺,或者你想幹嘛,我就陪着你,”孟鶴堂都替他想好了,現在他還需要靠藥物穩定情緒,不适合繼續做服務工作,倒不如趁這個機會歇歇,或者發展點兒別的興趣愛好,也是個辦法,“練車就算了,我怕你再吓着,回頭出事兒。”

“行,我都聽你的,”就算他讓自己在家休息,黎冠霆都不想答應,這樣一來自己更容易胡思亂想,多找些事幹才是真的,想了想道,“要不,孟哥你教我說相聲吧,我也好有點事兒做。”

孟鶴堂一聽樂了,別的或許自己幫不上忙,學相聲那還不容易?“你要對這個有興趣我也不吝

啬,不過我現在也算是學員,沒那本事教徒弟呢,你真想學學,幹脆跟航子一起去傳習社待着,不求你上臺,練着玩兒也好。”

黎冠霆立馬點頭,主動道,“那也行,我就是想給自己找點事兒做。”

“成,回頭我找師父商議商議,就讓你旁聽,不算拜師學員,當一樂子,也能多認識幾個朋友,橫豎社裏頭跟你差不多大的學員不少呢,你啊,就是朋友太少,不習慣找人聊天,”他願意主動交朋友就是好事,否則心事都憋着,不憋出毛病才怪,孟鶴堂樂于幫他,一口答應,“去洗個熱水澡,然後把藥吃了,今晚你就睡這兒,睡不着也不怕,我陪你聊天,給你講笑話,講故事,我

可會哄小孩兒了。”

“……孟哥,這沒什麽可驕傲的吧,”黎冠霆看他一副自豪的表情,不由得嘆了口氣,“你真拿我當小孩子啊。”

“可不是,你就是一小孩兒,比航子還難哄,快去吧,你先洗澡,好好拾掇拾掇,滿嘴都是煙味兒,”孟鶴堂嫌棄的推推他,趁機把他口袋裏的煙盒掏了出來,“以後少抽,能戒就戒了,毛兒長全了嗎就學大人抽煙。”

黎冠霆一愣,對他這種口無遮攔的習慣有些無語,但又不能說什麽,否則接話就是尴尬,撓撓頭起身去了浴室,準備洗漱。

孟鶴堂臺上說慣了這種話,說完自己也有些後悔,好在他聰明,沒跟着搭茬,不然更難收場,趕忙裝作若無其事一般開始鋪床,把黎冠霆的衣服都放進櫃子裏,整理妥當,把他藥都拿出來,按量分好,等他洗漱完畢盯着他吃藥。

黎冠霆心情好轉,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吹幹頭發換好睡衣就看到他已經把藥跟水都備好了,默默吃了藥,“孟哥,你去吧。”

“那你先歇着,要是睡不着,我那兒有個平板,你随便看,裏頭都是我們學藝的錄像,”孟鶴堂

不想給他那麽大的壓力,睡不着睡得着随便他,橫豎自己也是熬過夜的,不怕陪他,囑咐好了才去洗漱。

知道他擔心,黎冠霆盡量平複自己的情緒,有人陪伴的感覺比之前好多了,也能心平氣和的看視頻,幹脆乖乖聽話靠着床頭看了起來。

他一個人待着,孟鶴堂心裏總不踏實,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招呼周九良去洗漱,趕忙回了卧室,正瞧見黎冠霆倚着床頭看視頻,看的還挺投入,不由得有些好奇,輕輕走過去,探頭一瞧,

見他看的是社裏的早年錄像,“你怎麽看這個啊?”

視頻上是一個穿着藍色小褂的孩子,正在唱太平歌詞,聲音清脆高昂,很是好聽,黎冠霆從沒見過這個孩子,不禁滿是好奇,“這是誰啊,現在還在社裏嗎,我怎麽沒見過?”

孟鶴堂經常帶着他在社裏玩兒,還去參加過幾次節目錄制,黎冠霆覺得大部分的角兒自己也認得清了,這個人唱這麽好竟一點印象都沒有,更想打聽。

“嗐,你當然不認識了,今年才回來的,小辮兒你知道吧?這就他小時候!”孟鶴堂一瞧就樂了,可不是他不認識麽,連自己都是才認識不久的,解釋道,“之前他回家倒倉就離開了,師父的妻弟,張雲雷啊。”

“是嗎?”黎冠霆有些不可思議,張雲雷自己倒是見過兩次,只覺得又高又瘦,也是不怎麽愛說話的人,沒想到小時候竟然還挺可愛的,“我都沒什麽印象。”

“回頭你就有印象了,他剛回來,沒怎麽排演出任務呢,還在磨合搭檔,”孟鶴堂經常跟着于謙進入裏外,早就跟張雲雷熟識,算說得上話,看他還挺精神的,也不催他睡覺,索性邊陪他看視頻邊研究段子,還能偶爾聊上兩句,惬意的很。

黎冠霆看了半個來小時視頻,不知不覺感到一陣困意,大約是藥效的關系,孟鶴堂一直盯着他情況,見他有些打盹的意思,順水推舟,“睡覺吧,我看你有點困了。”

“嗯……”難得有困意,黎冠霆迷迷糊糊應了一聲,感到孟鶴堂特意過來推自己躺下,頓時覺得安心,索性閉上眼睛,打算好好睡一覺。

孟鶴堂看他能好好睡覺也覺得放心,關了燈在他身邊躺下,又怕他半夜驚醒,翻身面對他,生怕驚擾他的睡眠,連呼吸都刻意放輕。

能睡着對黎冠霆來說是個意想不到的好事,但畢竟是依靠藥物入睡,只覺得睡不踏實,仿佛剛入睡沒幾分鐘,就被一些亂七八糟的夢給折騰醒了,驚醒的時候心髒跳得劇烈,好在沒出現呼吸困難的感覺,已經比平時舒服多了。

身邊傳來均勻而輕的呼吸聲,讓黎冠霆從驚醒的心慌中趨于平靜,意識到自己并非孤單一人,下意識的轉頭,黑暗裏似乎能看到孟鶴堂平靜的睡容,連帶着自己也跟着安靜下來。

他不能吵醒別人。

黎冠霆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已經恢複正常,看不清孟鶴堂的臉,但确定他還在熟睡,暗自松了口氣,伸手慢慢摸到自己的手機,又怕亮光吵醒對方,只好偷偷藏進被子裏,一看時間,才淩晨兩點。

他記得自己是十一點多才睡的,滿打滿算,也才睡了三個小時。

但比起之前的整夜難以入眠,已經好太多了。

在黑夜裏瞪着天花板,黎冠霆沒了睡意,翻來覆去,只剩煎熬。

或許是他翻身的動作對孟鶴堂來說還是有些幹擾,沒過多久,身邊的人有了動靜,一下坐了起來,下意識的叫了一聲,“霆霆?”

黎冠霆吓了一跳,跟着起身,以為他做噩夢了,“孟哥你怎麽了?”

聽到他的聲音,孟鶴堂的心一下落了地,打開床頭燈見他醒着,不由得有些發愣,半晌才反應過來,“現在幾點了?”

“才兩點,你是不是被我吵醒了?”黎冠霆怕影響他睡眠,再三小心還是無用,不由得有些內疚,“要不我還是去客廳……”

他話沒說完,一下被孟鶴堂給摟住了,頓時有些發愣,“孟哥?”

“我夢到你走了,吓死我了!”孟鶴堂摟着他,感受到他的心跳,想起剛剛的夢,不由得有些後怕,帶着一絲鼻音,“你哪兒都不許去!”

黎冠霆聞言怔了怔,才明白他的意思,抿抿唇伸手摟住他,順了順他後背,“我不出去,就在這兒,你做噩夢而已。”

他知道噩夢後孤獨的滋味,以往都是自己在黑夜中獨自啜泣,但今天,卻成了孟鶴堂的依賴。

這被需要的感覺,似乎填補了自己內心的孤寂。

原來他真的不是孤身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堂堂:我得把人勾住了再帶他去見小二

霆霆:??張雲雷很好看嗎?

小二:對對對!張雲雷很帥!!

霆霆:……哪裏來的泰迪精?

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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