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日子就定在八月十五。

小半月的時間,準備有些匆忙,可上龍王廟問了兩回,都說這日子最好,珊瑚娘也不耽擱,着手就準備了起來。

這回跟珍珠那回不一樣。

珊瑚娘這下是又嫁女兒又娶媳婦兒,呆子是家裏人,一切都要珊瑚娘來做準備,呆子啥都沒有,好在珊瑚奶奶留了這麽個宅子給她,就當成是兩人成親的新房,往後也就住在這兒了。

珊瑚娘本想着,也就是個禮,反正呆子珊瑚都是自家兒女,請人來,熱熱鬧鬧地吃頓飯便是了,其他的東西倒是能省則省,畢竟家裏也實在不寬裕。哪知道東西說來便來,珊瑚娘是又意外又驚喜。

就像成親前一天晚上,珊瑚娘翻箱倒櫃地将自己當初嫁人時候穿的紅衣裳拿了出來,想讓珊瑚就着這個穿,反正也就穿這一次,女兒繼承娘親的嫁衣裳也不是沒有。卻不料舅婆拿着件嶄新的紅袍,登門來。

“我現在是瞧不見啥東西了,只能趁着白天日頭好那會兒動動針線,這一件兒做了小四個月了,珊瑚你來試試,看看合身不合身?”舅婆拿出包裹裏的衣裳,輕輕一抖,長裙豔紅繡金線,鴛鴦蓋頭鳳凰衫,在珊瑚娘看來,可真真是天仙兒才能穿得上的!

“這……三妗子,這……這是你做的?”珊瑚娘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說話帶着抖還結結巴巴的。

“好看不?”舅婆王氏一臉的得意,這衣裳是真撐得起場面的,拿了王都讓人送回來的布,手摸上去跟水似的,又滑又柔,也不知道是什麽做的給做出這樣的東西,跟她們身上穿的粗布衣裳可是天差地別。

“好看!”珊瑚娘不禁贊嘆,拉過紅綢子的手有些抖,“咋能做的這麽好看的……”

舅婆半仰着臉介紹,“這塊布是大都從京城讓人給我捎回來的,就是太紅了,我也穿不得,就直讓給珊瑚當新衣裳了,前兒不是你家珍珠也嫁人了麽?我不是怕她瞧見了也眼紅?可我就這一塊,多了沒有,做倆人也不夠用啊!我就給存下來,前兒我跟大丫頭說過,指定是忘了!”王氏說着,往外看了眼還在院子裏忙活的珊瑚。

“你瞧這金線,也是大都讓人送過來的,我開始瞧着挺多,沒想到繡起來還挺費的,後來那蓋頭我就改成彩線了。”舅婆說着,翻出塊繡了七彩鴛鴦的紅巾子上頭鴛鴦交頸,繡得栩栩如生。

“我也沒找珊瑚量量,就着那塊布全給做了,我看着寬了點兒……”王氏拿起衣裳左看右看,還是覺得寬了太多了,從底下抽出條紅绫子,道,“這頭還有條腰帶,要是太寬了往腰身上系上就是了,你瞧,上頭哦還多繡了喜字兒,看着喜慶!”

珊瑚娘接過那條用金線繡了一排“囍”的腰帶,忽然掉起淚來。

“這孩子自小跟着我們也沒過過啥好日子,家裏的活兒下地的活兒下海的活兒都幹了,跟小子似的,這回成親,家裏也是前兩月讓珍珠給折騰得實在沒錢了,只能委屈珊瑚,也沒法兒準備啥……”珊瑚娘一時哽咽,也說不出話來。

王氏拍拍她的手,見珊瑚晾完衣裳要進來,趕緊提醒着讓擦了眼淚,珊瑚進屋時,王氏招呼着趕快過來試試衣裳。

這一夜王氏也沒多呆,第二日要早起,該讓珊瑚早睡的。

珊瑚躺在炕上,翻來覆去了許久,始終沒睡着,索性睜了眼,坐在炕頭的窗前,看着圓月在院子裏灑滿了一地的銀輝,心頭的感慨不言而喻。摸着床頭疊得整齊的嫁衣,依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撫了撫那水滑的綢緞面子,心裏軟得成了這綢面。

這半個月呆子沒住在家裏,老規矩說着,成親前雙方不能見面,見了面怕不吉利,于是從日子定下來那日起,呆子便去老屋住了。珊瑚是要待嫁的人,也不能亂跑,每日就待在家裏幫着做些不太粗重的活兒,要嫁人了,不得将養這麽?帶着一雙粗手去嫁人,不是給娘家丢人麽?

珊瑚娘雖家貧,可該計較的一樣也沒落下,三天兩頭地給提醒着。

珊瑚想着這些,在炕上又翻了好一陣,焦躁的心終究敵不過疲乏,漸漸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還沒亮,珊瑚娘便跑來将珊瑚叫醒,珊瑚這頭還暈暈乎乎的,珊瑚娘讓趕緊洗臉,王氏已經到了,要來幫珊瑚開臉了。

一聽王氏都過來了,珊瑚一下精神了過來,洗淨刷白了乖乖坐在屋裏等着王氏吃了雞蛋湯,手裏拿着粉線,笑呵呵地進屋來。

讓娘家長輩開臉梳頭,是姑娘家出嫁的榮譽。

年紀越長,給新嫁娘開面梳頭便更吉利,王氏夫婦倆已經是六十好幾的人,在楊沙村已經算是年紀最長的人了。王氏雖是珊瑚娘這邊兒的長輩,可珊瑚爹這邊兒的長輩也早沒幾個了,有也是住的遠遠兒的多年沒走動,珊瑚爹不介意讓王氏來幫忙,王氏自然也是極樂意來沾沾喜氣的。

敷面開臉,等珊瑚龇牙咧嘴地開完了臉,天已經亮了起來,林婉宜也蹦跶着進了屋,左看右看覺得新奇。

沒一會兒,綠翠也來瞧熱鬧,還帶了荷花捎來的一塊繡得精致的門簾子。

“荷花姐說她就不過來了,這塊門簾兒是她讓我帶來的,上頭繡的并蒂蓮可是真漂亮,我看了都想求着她也給我一塊呢!”綠翠将東西放下,語速有些快,看起來也很高興的樣子。

“那你就趕快嫁人,嫁了人別說荷花姐,我也給你繡一塊!”珊瑚笑着打趣兒,知道荷花的意思,成親的時候寡婦休妻總是被人覺着不吉利,是以昨晚劉寡婦就拿了一對虎頭鞋,今兒她是不能露面的。荷花既是被人休回了家,現在孩子也沒了,實在不吉利,只能托了綠翠把東西送過來。

綠翠在這裏笑鬧了一陣,時間也不多了,只出門去,說先過去姐姐哪兒看一下。

這頭屋裏還好幾人,珊瑚娘讓珊瑚先換上衣裳,待會子臉上畫了東西再穿怕是要花了臉。

“啊這個!”林婉宜一見着炕上攤開擺好的嫁衣,便又開始自顧自地嘀嘀咕咕起來:“我的那件好像大點,可是沒這個漂亮……”

“咋會!大都不是說,你們成親那會兒是皇太後賞的鳳冠霞帔麽?皇太後賞的哪兒能不好看?”王氏看着自家兒媳婦兒,越看越覺着讨喜。

“真的!”林婉宜還想解釋證明,可忽然想到什麽,一下覺着沒必要,便也不再往下說了,坐在炕沿上看她們給珊瑚梳頭上妝,直坐到聽見外頭鞭炮聲大響,歡蹦亂跳地又跑了出去。

換好了衣裳,珊瑚便一直靜靜地坐着任由雙福娘給自己上粉畫眉,盡力忍着想要掉眼淚的沖動。

看着珊瑚娘,和一早就過來幫忙的雙福娘跟王氏,珊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酸了鼻頭。

這樣有着家人忙前忙後,關切着自己,還有炕上放着的那件大紅衣裳,這是珊瑚活了兩世不敢想的。

珊瑚娘站在一旁,拉着珊瑚的手交代着待會子就有人來接她,去了老屋,那兒便算是珊瑚的新家了。

“你也是個伶俐的,我再說多倒顯得啰嗦了。就是你沒有公婆侍奉,呆子也是個不多話的,我這雖說是把你嫁了出去,但也就是老屋和這頭,沒啥!想家了就回來,回來吃飯也成。”珊瑚娘簡單說了幾句,倒是半點不放心也沒有,只覺着孩子就是換了個屋子住,嫁給呆子,她不操心。

珊瑚鼻頭更是酸了一些,倒不是因為要離家了,只是這樣的關懷實在讓人心暖,心暖得讓人忍不住要掉淚。

雙福娘跟王氏也勸告着,大致說的就是珊瑚這脾性,嫁出門了确實是不用操心的,更何況嫁的還是自家呆子,呆子雖不怎麽愛說話,可護犢子卻是出了名的,等珊瑚成了自家媳婦兒,可不更是放在心尖兒上供着疼着?

珊瑚沒有開口,生怕一出聲就要哭出來,只抿着唇點頭。

窗外頭,珊瑚爹正在院子裏來回慢踱步,時快時慢的,三不五時地又呵斥兩聲在院子裏跑得歡暢的鐵樹和小栓,看起來臉色如常,一雙眼卻時不時地往珊瑚的窗口瞟,看起來有些焦躁。

直至他們把自己打扮好了,讓自己坐在屋裏等着,珊瑚終于忍不住,怕花了妝,拿着巾子墊在眼睛下頭好一陣哭,等到外頭第二陣鞭炮響動,珊瑚才趕緊止了淚,再往之前林婉宜帶來的黃銅鏡子一瞧,一雙眼已經紅腫的不成樣子,即使用了巾子枕着,眼睛周圍鋪得厚白的粉和胭脂也都混淆了起來,跟淚水混在一起跟攪紅泥似的,珊瑚一看急了,拿起桌上的脂粉一陣亂撲,美嬌娘沒出現,倒成了只大花貓。

林婉宜是進來告訴珊瑚花轎到門口了的,哪知這一進來見着珊瑚面就笑得腸子打結,珊瑚急得滿頭大汗,伸手一擦更是混成一團,林婉宜好容易笑夠了,看着外頭雙福娘就要進門來了,趕緊先讓珊瑚把蓋頭給蓋上,先上了花轎再說。

珊瑚遮上蓋頭還是憂郁,村兒裏人嫁閨女兒,男方大多找了只牛或者驢來把新娘子馱回家,路上要有風,輕輕一吹,稍不注意蓋頭就得被掀開了去。珊瑚小時候就跟在娶親的隊伍後頭看了好多回新娘子,也是這麽知道新娘子都是要抹粉擦胭脂,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門的,只是前世無人疼惜,背了幾件衣裳自己就上了杜家的門,今世終于能坐上一回牛驢嫁人了,還想着能好看着出嫁,這回可好,這要是被風吹了可咋辦?

“外頭有風麽?”珊瑚出門的時候問了這一句。

“啥風啊?啥風也吹不倒你這大花轎子了!”雙福娘笑得歡喜,見着珊瑚出嫁,跟自家嫁女兒似的,滿臉的紅光,更何況這呆子也是,真行!村兒裏人嫁女兒娶媳婦兒,還從沒見過用大花轎子接人的!

珊瑚聽得一懵,什麽大花轎子?

初秋的風,輕輕柔柔的,出院門的時候,珊瑚借着風掀起的一角,瞟到了那頂紅底黃花的大轎子,珊瑚心裏就剩一句話:真氣派!

林婉宜在她上轎前偷偷地耳語了一聲:“我把妝奁盒帶着,等入了洞房我再偷偷溜進去給你補妝。”

珊瑚心下稍定,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坐進轎子裏,珊瑚也不敢随意亂動,從未坐過這種玩意兒,只覺着有些搖搖晃晃,屁股底下的坐墊子倒是軟乎,這樣坐着還挺舒服的。

活了兩世的人,總歸是更信那些個神神鬼鬼的東西,吉利要緊,就是好奇得很,珊瑚也不敢随意掀開蓋頭來看,只怕招惹了不吉利。

外頭喜悅喧天,出門的時候還聽着一陣鞭炮響,珊瑚知道這就是娘家送走女兒的最後一程,從今往後,女兒便是別人家的人了,即便是出門讓人叫着,名字前頭也要冠上夫家的姓氏。又想起出門前珊瑚娘說的一番話,忍不住又掉了幾滴眼淚。

村子不大,迎親隊伍繞着村子走了一遭,等到了老宅時,也快到了正午。

呆子身着紅袍,身長玉立于門前,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抖擻,一臉的笑模樣。

王都站在身後,少見他這樣的表情,先是訝異,卻也一下便釋懷了,看來小侯爺這回,也是真的入了心了。

正想着,林婉宜曬紅着一張小臉從轎子後頭竄了出來,跟着迎親隊伍走了一上午,任憑丫鬟在一旁勸說,非要走完這一遭不可,這會子曬得滿臉通紅,還興奮地朝着王都揮手。

王都無奈地搖頭,要遇上了這劫,任憑誰都是一樣的。

見着轎子到了,二黑便點了鞭炮,噼裏啪啦地響了好一陣兒,待到轎子放下停穩,侍從便從呆子後頭出來,手捧着纏了紅花的弓箭,讓呆子射轎門。

呆子拿過這把用了無數次的弓,竟有些手抖,第一次,激動得無法自抑,第一次對自己神乎其技的弓箭術産生懷疑,生怕一個不穩往轎子裏頭射了去,盡管這箭壓根兒就沒箭頭,上頭還包了厚厚的一層紅色棉布團成個球。

上箭拉弓,三指一松,輕輕松松地将箭直往轎門上“咚”地一聲敲得響亮。

在一陣叫好聲中,雙福娘紅光滿面地将打起簾子,将珊瑚扶了出來,遞過一條綁了紅花的大紅綢子讓珊瑚牽着,另一頭便遞給了呆子。

雙福娘在一旁扶着珊瑚,見着眼前的火盆,輕聲交代了,“前頭有個火盆子,待會子左腳先跨。”

珊瑚聞言一抖,火盆!

雙福娘倒是知道她怕火,還未解釋,便聽得一旁有人大着嗓子叫:

“火盆跨——前事俱放下——”

前世……前事……俱放下——

珊瑚順着手上的紅綢子,看到另一端緊緊抓着綢子的厚實的手,心中豁然。

從蓋頭下看去,所謂火盆,便是個黃銅盆子,上頭均是燃得通紅的碳,并沒有直起的火舌,也沒有唬人的熊熊烈焰。

珊瑚咽了咽口水,左腿那處還在隐隐作痛。

前世俱——放下。

左腳擡起,跨過前世,踏入今生;右腳擡起,邁過滄桑,重獲新生。

過了火盆時,一陣歡呼叫好,珊瑚看到綢子那頭險些伸過來攥住自己的厚實大掌,心中默念,今生,定不相負。

拜堂入了洞房,呆子便被衆人拱着出去喝酒,珊瑚坐在鋪滿了大紅被褥的大炕上,渾身發燙。

林婉宜偷偷溜進來的時候,珊瑚還愣在那處沒反應,林婉宜喚了兩聲,正想掀開蓋頭,卻被珊瑚阻止了。

“現在掀了蓋頭成麽?”出門前珊瑚娘三叮咛四囑咐的,要珊瑚在路上千萬別掀了蓋頭,這蓋頭是要等新郎官兒用稱心如意揭開的,半路掀了蓋頭怕是要不吉利。

“有啥不成?你都進屋了還怕啥!快快,趁戴淵還沒進來趕緊的!”林婉宜将自己的妝奁盒放下,格子一個個抽開來,扯下挂在一旁的巾子,在黃銅盆裏浸水擰幹。

“還磨蹭什麽!待會兒你相公進來見着你那一臉的調色盤不得笑……掉大牙!快快快!”林婉宜急急地催促着。

珊瑚覺着有道理,都到屋子裏來了,也不怕什麽,別是待會兒呆子見着自己這一臉紅泥白泥的,可是得被笑話一輩子!

掀了蓋頭,接過林婉宜手裏拿過來的濕巾子擦下臉上黏糊得難受的脂粉,實在沒法兒理解為啥自己的臉會糊成這樣!

“這東西肯定是在你們那鎮上買的,一看就是街邊的地攤貨!你們這邊化妝品不錯,天然的不傷皮膚,就是不能防水防油防汗什麽的,”林婉宜自己咕咕叨叨的,從自己的妝奁盒中拿出一個個的小青花磁盒子,“這東西比剛才你抹的那個好,你用着呗。”

說着塗塗抹抹,給珊瑚一層層地上着畫着,一邊化還一邊念叨着:“皮膚還真好,白嫩成這樣,成天風吹日曬的,是不是古人都不長痘的……”

珊瑚早就習慣了這個舅媽說話老叨咕,聽不懂那笑笑就是了。

林婉宜也是,來了這麽久,就是這個侄女兒看着最順眼,京城裏的那幫貨色沒一個好玩意兒,害她平時說話端着繃着,難受得要死,要能搬到這裏住看着好像也還不錯。

“要不我搬來跟你們住得了,京城那片地兒,媽蛋壓根就不是人住的!”林婉宜說得很是憤慨。

“可舅舅不是還在京城裏當着官兒呢麽?”珊瑚僵着臉,矜着嘴說話,生怕一個不小心林婉宜把她眉毛給畫入鬓了。

“什麽破官兒!這世道,有錢才是王道!你不知道,當地主婆的滋味有多爽!”林婉宜恨恨地說着,恨不得自己下一刻就變成地主婆。

“很……爽?”珊瑚說的是地主婆。

“那當然!”林婉宜一仰頭,忽然想什麽:“不行!要是搬到這兒住了,那你老公跟我老公不就有機會攪基了!嗷……他倆真的好萌……難道我該為了世界大同做出貢獻?可我不想當炮灰啊嗷……”

正嚎着,外頭好像有人經過,珊瑚趕緊“噓”地一聲,提醒她別太大聲了,林婉宜這才睜大着眼捂着嘴,鑽到桌子後面小心翼翼地等屋前那人走開,這才探出頭來,拍拍胸口舒了口氣。

經了這事兒,林婉宜也不敢再亂嚎,手腳麻利地,沒一會兒就給珊瑚畫好了妝,從包袱裏取出黃銅鏡子給珊瑚一照,卻是讓珊瑚大感驚喜,跟剛才雙福娘畫完後的模樣不同,顯得……很精致。

滿意地點點頭,林婉宜心想就算老公養不了她,幹回老本行也還是可以的嘛!

林婉宜不敢久待,将妝奁盒黃銅鏡收回包袱裏,端着就走了。珊瑚見她離開,也蓋好了蓋頭坐回炕沿上,靜靜地等着夜幕降臨。

作者有話要說:更得有點晚,看在略粗長的份上原釀我叭【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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