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陸寧川小時候問過他名字是什麽意思,他爺爺告訴他,是“寧靜致遠,一馬平川。”那時候他對自己那不靠譜兒的父母生活究竟有多随意,還缺乏深刻認識,就美滋滋的相信了。經過他半年以來的不懈努力,陸指導覺得自己現在這小日子,那絕對的寧靜致遠!

陸寧川其實是個生性好動的人,不僅職業,過去幾乎所有的業餘愛好,也都跟運動有關,在他的愛好裏,恐怕泡吧已經算最安靜的了……然而自從跟姚遠在一起後,陸指導過上了寧靜致遠的生活。陸寧川工作比之前稍輕松些,但姚遠卻比之前更忙了,急診科調整後一位醫生外派學習,本來就不多的人手更加捉襟見肘,所有人的工作量都加大起來。陸寧川經常很晚才能等到姚遠過來,有時候整晚也說不了10句話,睡覺也是真的純睡覺而已。可是陸寧川絲毫沒有怨言和不耐煩,他常在姚遠工作的時候,安靜的看着他,只是聽到他翻動書頁或者敲擊鍵盤的聲音,就覺得心裏特別踏實。偶爾兩個人終于能在同一天休息,也并不想出門去哪兒,常常睡到中午,醒來後也賴着不起床,說些毫無意義、毫無營養的傻話,親來親去不知疲倦。再一起打游戲到深夜,輸的人被罰洗衣服。他倆都不太會做飯,陸寧川是在體校吃飯長大的,姚遠是被他媽喂大的,這項技能都沒開發出來,但彼此也不埋怨,有時叫外賣,有時出去吃,在開發新口味、發現新館子的道路上樂此不疲。

陸寧川是典型的獅子座一團火,而姚遠是理智淡定的天平,他們倆性格上很互補,陸寧川覺得他終于找到也找對了伴侶,這樣的日子,就是他的夢想。

生活确實寧靜致遠,但卻不可能永遠一馬平川。

劉維打電話讓陸寧川去一趟,陸寧川到了後,劉維一看他那随時随地要秀恩愛的臉,忍不住諷刺道:“我說咱別這麽外露行嗎?知道你現在可幸福了,你也考慮考慮別人,我還單身呢!”

“哎呀你有事說事!”陸寧川不耐煩,“找我來幹嘛,快點說完了,我還得回家陪姚遠呢!”

“24孝好老公啊你真是!”

“那必須的,”陸寧川得意洋洋,“咱這片兒再評十佳老公,希望你們真誠的投我一票!”

“去你的吧!”劉維被他的不要臉逗笑了,“說正經事,寧川,咱這房子還有半年就到期了,昨天陳雨墨那邊來電話了,說讓咱們考慮一下,如果續約,就派人過去談,如果不續了,盡快通知他們,他們好貼廣告招租。”

陸寧川這半年心思基本都花在姚遠身上,還得帶隊訓練,生意這邊管的很少,不是劉維找他,他都忘了租約只剩半年,聽劉維說完後,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寧川,”劉維看着他的表情,“雖然我是法人,但你是我占一半股份的合夥人,我給你講講咱們現在的形勢。咱們在這兒幹了5年了,生意不錯,客戶也穩定,目前咱們的教練,應該說是這裏最好的。但是裝修和器材确實有點落後了,規模也偏小,按照我們的實力,換個地方擴建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當年我們簽這個租約時,你和陳雨墨……”劉維看了陸寧川一眼,沒說下去,“總之這個地段、這個價格,別說現在,就是當年也是非常便宜了,現在如果我們換地方,租金肯定要比現在貴的多。”

陸寧川眉頭緊鎖,心裏面沒有什麽清晰的念頭,劉維說的這些他也都有數,但接下來怎麽做,他沒想好,他問劉維:“你傾向于換,還是不換?”

“各有利弊。”劉維說,“換,需要更大的投入,但也有可能帶來更大的效益。不換,也很穩定,如果你不願意見陳雨墨,我可以去談。”

陸寧川笑笑:“我沒有不願意見誰,是他不願意見我吧。”

“他……”劉維沉吟一下,“他肯定是願意見你的,但我不會讓你去,別說你現在跟你們家姚醫生這麽好,就算你單身,我還沒喪心病狂到為生意賣你的地步。”

“哈哈哈哈!你賣我也賣不上價兒!”陸寧川跟劉維又聊了幾句,他倆商量好,這事先不急着做決定,各自都再好好想一想,再最後拿出一個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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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寧川開車回家,心裏有些別扭,他自我放飛的這些年裏,頗遇到過一些圈內行情很好的男人,但他從來走腎不走心,大家也都知道這點,你來我往,你情我願。陸寧川是個沒套就算硬了都絕不會上,上了就算高度契合也不親嘴的倔脾氣,在他這種姿态之下,也确實沒有什麽人敢在他身上投入感情。

然而凡事總有例外,他們租房的業主陳雨墨就是個例外。陳公子含着銀湯匙出生,家世好,長得好,圈子裏無數人追捧,偏偏看上了陸寧川,約了兩回十分滿意,生活中處處主動關照陸寧川,但幾次之後,陸寧川就推脫着不再見面了。陳雨墨不是不知道陸寧川無心談感情,但他自視甚高,總覺得自己也該是陸寧川的例外,被拒絕的哪怕很委婉,也依然傷了自尊心。雖然沒有跟陸寧川當面翻臉,但心裏的不快可想而知。

陸寧川沒覺得自己虧欠了誰,但他本能的不願意再去跟陳雨墨接觸,既不想難堪,也覺得那樣有些對不起姚遠。

陸寧川進小區地下車庫就看到了姚遠的車,他心裏還挺高興,看樣子姚遠也剛到車都還沒下,他把車并排停好後,側頭一看就吓了一跳,姚遠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似乎是睡着了,安全帶都沒有解開,以一個極不舒服的姿勢勒在他身上。陸寧川連滾帶爬的跑下車,繞到姚遠那邊,猛敲車窗:“姚遠!姚遠!”

姚遠确實睡着了,被敲醒後茫然的睜開眼睛,看着陸寧川猙獰的表情,糊裏糊塗的打開車門。

他剛打開車門,陸寧川就撲過來按開安全帶,一把将他拖了出來:“你怎麽回事兒!多危險!你想吓死我啊!”

姚遠車裏開着暖風,睡得很好,被拖出來後,11月的冷風一吹,他立刻打了個寒戰,陸寧川更緊的摟住他問:“為什麽不上樓睡?”

“太困了,”姚遠腦子還沒太清醒,不知道陸寧川為什麽發這麽大火,“實在睜不開眼睛,我就想眯會兒……”

“你睡了多久?”

“嗯……”姚遠看看表,“一個小時?”

“卧槽,我真特麽想打你一頓!”陸寧川氣得不知道怎麽才好,瞪着他說:“開暖風睡覺出事的還少嗎?一氧化碳中毒怎麽辦!想睡為什麽不上樓!你說你幹的這事兒吓不吓人!我剛才看那一眼,魂兒都叫你吓沒了!”

“這不沒事兒嘛。”其實姚遠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只是嘴硬而已,他路上還挺精神,開到樓下精神一放松就睡着了,“我下回肯定注意。”

“還有下回?有下回我真揍你了!”

“好,沒下回!”姚遠笑笑。

陸寧川看他笑了拿他沒轍,也不舍得真打他:“走吧,回家。”

“回不了了,”姚遠抱歉的說,“下午有個全院的演講比賽。”

“你今天不是下夜班嗎?”

“嗯,但是得回去開會,我就想過來跟你待會兒,晚上還得回家,上個禮拜都沒怎麽回家,老不回去也不是回事。”

陸寧川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姚遠看看他,低聲問:“你生氣了?”

“沒有。”

“別不高興,過一段就沒這麽忙了……到時候……”

“我都說沒不高興!”陸寧川打斷他的話,把他推回車後座,壓着就親了上去。

“有人!”

“不管!”

陸寧川壓着姚遠狠狠親了夠,親得要窒息後才停下來,他摟着姚遠輕聲說:“我沒不高興,是覺得你太累了,”他舔着姚遠唇角,“下夜班就好好回家睡覺,想我就打電話,我過去看你,我在你們家樓下等你,等多久都行,別來回跑了,我心疼死了。”

姚遠低低的笑。

“你笑什麽!我說的你聽進去沒有!”陸寧川惱怒。

姚遠笑說:“你說的真肉麻。”

“你聽話行不行?”陸寧川說的都是要求,但語氣都是懇求,“剛才我真的吓死了,你如果開車的時候睡着了呢?多危險啊!寶貝兒咱倆日子長着呢,我求你了,我就要你好好的,快答應我。”

“嗯。”姚遠笑着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就是……想看看你。”

陸寧川笑了,“好,回家多拍點發給你,要穿衣服的還是沒穿的?”

“滾!你就說不了三句正經話!”姚遠推他起來,“行了,我得走了,下午那個會要簽到,晚了又要被主任罵了,你也上樓吧。”

“上什麽樓,我還敢讓你開?”陸寧川自覺進了駕駛那邊,“我送你回去,你在車上再睡會兒。”

姚遠坐進副駕駛,說:“不睡了,睡不着了。”

“睡吧,老公開車你還不放心啊。”

“我還真不放心,說你100回也記不住,系安全帶!”

陸寧川撒一小嬌轉移注意力:“其實我記着呢,我是想讓你幫我系!”

姚遠給他系上安全帶,側臉看了他一會兒,輕輕嘆了一口氣:“你說,我要把你帶回家見我媽會怎麽樣?”

陸寧川瞪大眼睛驚訝的看他一眼。

“別緊張!開你的車!我就說說!”姚遠趕緊說,然後又低聲說,“要是我媽接受你就好了,就不用跑來跑去了……”

“你真想跟家裏說?”

“嗯,反正我姐也知道了,我媽我也不想瞞她。”

“你知不知道,”陸寧川頓了一下,“你要是出櫃了,就沒有退路了。”

“你覺得我不告訴我媽,是為了給自己留退路嗎?”

“不是……”陸寧川默默握起姚遠的手緊緊攥在自己手裏,“但我想給你留着退路……”

姚遠迅速抽出手,不輕不重的拍了陸寧川臉一下:“重新說。”

“我怕你後悔……”

姚遠又打他一下:“再重新說!”

“不說了……怕挨打……”陸寧川笑。

“陸寧川,”姚遠嚴肅的開口,“你最好別讓我後悔,我可沒給你或者自己留退路!”

陸寧川反複在心裏掂量姚遠這兩句話的意思,他再次抓緊姚遠的手,“我不要退路,我就要你。”

離醫院還有一條街時,陸寧川說:“我停這兒吧,你自己開進去,我打車回去。”

“你開進去吧。”

“讓你同事看到還得解釋。”

“沒事。”姚遠輕松的說。

車開進醫院後,陸寧川剛要下車,姚遠按住他,“你等我一會兒。”

“啊?怎麽了?”

“等我,就一會兒,回來告訴你!”姚遠說完下車跑了。五分鐘後氣喘籲籲的跑回來,上車就說:“快快!趕緊走!”

“到底怎麽了?你去幹嗎了?”

“哈哈哈哈,”姚遠沖他眨眨眼睛,“我去簽到處把名字簽上了!然後又溜了出來,咱們走吧!”

“這也行?”陸寧川笑了,“那現在去哪兒?”

“回家!回家做你最想做的那件事兒!”

其實那件事,不知道能不能算我最想做的事了——陸寧川眼睛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心裏默默在想:因為我現在只要跟你在一起,可以什麽都不做,就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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