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太子碰見周行止

季妄言覺得,他抱着的應當是這世間最嬌嫩的紫羅蘭,枝葉嫩綠,花瓣柔軟,稍微掐弄一下,便會流出香甜的花枝汁液來。

煙楣果然又開始哭了。

這一回季妄言很喜歡。

青天白日裏,美人在學堂內啜泣,這空蕩的學堂都被她的哭聲填滿了。

他饒有興致的觀賞了許久後,才放開她。

季妄言早也有了欲念,但季妄言并不想解決,或者說,他不想主動賞給煙楣。

因為他知道,這毒性在接下來的一兩個月內會越來越猛烈,然後逐漸消退。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才是最難熬的時候。

要不了幾日,單純的小甜頭就滿足不了煙楣了,煙楣會比今日更加渴求,今日的煙楣尚且存有理智,但幾日之後的煙楣,怕是連自己叫什麽都不知道,只知道抓着他的衣袍哭求、往他身上爬了。

季妄言格外期待。

他像是一個耐心十足的獵人,等着他的獵物長成足夠肥美的姿态,再細細品玩,一口吞下。

那一定很美味。

在此之前,他可以等。

所以季妄言抽回手、利落起身,将煙楣放置到書案上,他自己則站在一旁,甚至還因為心情頗好,而幫煙楣整理了學子服。

煙楣坐下的時候,案上的精鐵護腕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啪嗒”一聲脆響。

季妄言動作一頓,垂眸去看那護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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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護腕都是一樣的款式,早都看膩歪了,平時綁在他手腕上時沒什麽感覺,但是一想到這東西曾經被摁在過煙楣的臉上,他就覺得這東西有點趣處,他的眼眸在煙楣的身上搜刮來了兩回,突然間擡起了煙楣的足踝。

煙楣驚了一瞬,就看見季妄言将那護腕“咔嚓”一聲,拴在了她纖細的右腳踝上。

猶如給貓寵拴上主人的鏈條一般,季妄言胸口處突然升騰出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他生來就是什麽都有,但是只有煙楣,是他自己得到的,從裏到外,都是他的。

煙楣還不是個物件,是個活生生的人,坐在這裏會哭會鬧,會匆匆把腳踝收起來,會用學子袍蓋住足腕,會害怕,想瞪他,卻又不敢,眼眸裏又晃着淚,要哭的樣子。

季妄言又不高興了。

他喜歡煙楣之前在樹底下叫住他,沖他擲地有聲的喊,叫他道歉,從船上扔簪子砸他的樣子,而不是現在,縮着肩膀不和他講話。

不可愛。

就算哭,也該是撲到他懷裏哭才對。

但煙楣是他的人了,他的人,應當被他優待,所以季妄言沒有再兇她,而是伸手将她亂掉的發鬓整理好,與她道:“聽話,不要惹孤生氣,你想要孤,孤可以賞你。”

煙楣心裏只剩驚懼,含淚點頭。

而這時,季妄言突然擡眸看了一眼門外,然後道:“有人來了。”

煙楣只是一個轉頭的功夫,季妄言便已經退後,從學堂的窗戶翻出去了,煙楣回過頭時,只瞧見了一個身影——季妄言不能讓這群夫子們看見他與煙楣在一起,否則這些夫子們會去向校長告狀,校長是當朝左相,左相還會去找順德帝告狀。

他來國子監時,順德帝對他三令五申,不準闖禍,否則要禁足他。

他不能被禁足,他還沒玩兒夠呢。

——

而煙楣在季妄言走了之後大松了一口氣,她的身子經過那一陣采撷,已不再發軟了,變的與平常無異,但這恰恰證明了一個不好的事情。

她的身子,離不開太子殿下。

煙楣坐在案上,看着自己足腕上的精鐵護腕,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然後匆匆解開羅襪,将護腕貼在肉上,再重新系上羅襪,擋住護腕,然後用袍子遮住,再小心的站起身來。

這樣便看不出來她足腕上栓了東西——她不知太子殿下為何給她栓個這個,當時沒反應過來,自然也不敢問,不敢拒絕。

她起身的時候,門外走進來了一個穿着武夫勁袍的女夫子,神色嚴厲的盯着她看,道:“你就是煙楣?”

煙楣匆匆行了一個女子側身禮,道:“回夫子的話,學生正是煙楣。”

“在學堂內、與夫子行禮,要行學子禮。”女夫子擰着眉,道:“我是教騎射的劉夫子,你,與我一道去上課,我的課堂,不允任何人請假。”

煙楣想,竟然找到學堂來了,果然嚴厲。

“是,弟子知錯,絕不敢再犯。”煙楣擡手,兩手立于身前交疊,行了一個躬身學子禮。

她的身子尚有餘韻未褪,行走間步伐虛浮,額上浸着汗,女夫子習武,耳聰目明,甚至能聽到煙楣急促的心跳聲,瞧她的模樣就知道她當真是身子有異,而不是故意躲懶,神情便緩和了幾分,走在前頭為她引路。

煙楣跟着女夫子出了學堂,行了一炷香,到了東院的馬球場上。

國子監內有專門的馬球場,閑暇時可以用來打馬球,也可以用來練控馬與騎射,煙楣到的時候,就瞧見方才的同窗都已經背着弓箭騎上了馬,煙桃正與長樂在馬上并肩而行。

煙桃是嫡女,打小就在煙家鄉下莊子裏養過自己的馬,馬術很不錯,長樂是郡主,君子六藝自然也都習過,一般情況下,來這裏的都是家中嫡女,就算官職大小各不同,但君子六藝卻都會有些涉獵,唯獨煙楣沒學過。

煙楣以往被養在煙家,只習過歌舞唱曲,背過些詩詞,未曾上過馬,弓也拉不開,更沒習過什麽治國策略、九章算術,她長得好,但沒腦子,所以煙家是把她當成妾室養的,若是沒有周行止這一遭,她本該被送到侯府為側妃,或者上嫁、進宮選妃之類的。

女夫子見她嬌滴滴的樣子,也不難為她,只讓她抱着一口小青花瓷缸,在樹下紮馬步。

原來這就是“抱缸”。

煙楣抱缸紮馬,做的歪歪扭扭的,不到片刻功夫便蹲不住了,幸而女夫子沒有苛待她,見她渾身都是薄汗,也就沒再讓她受罰,而是帶着她去選馬。

國子監的馬有專人喂養,國子監的學生們學馬術和騎射,都可自己選馬。

旁的學生們在家也有自己的馬,但煙楣卻是第一次擁有自己的馬,她也不會看,就聽從女夫子的建議,選了一匹最溫順的白馬。

她給這匹馬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茉莉。

白茉莉。

選馬之後不能立刻上馬,而是先喂養,喂胡蘿蔔、豌豆,黃豆、青玉米都可,煙楣牽着馬走、給馬喂食的時候,還聽見不遠處一片喧嘩,她遠遠擡腳看過去,就瞧見了剛才還在學堂內欺負她的季妄言騎在馬上弛聘,他手中根本就沒持弓,只拿了三支箭,靠臂力一甩,三支箭在半空中“嗡”的劃過,咻咻咻的沒入了三個靶心中。

竟這般厲害。

煙楣不敢多看,她垂下眸,一邊喂馬兒吃胡蘿蔔,一邊想,季妄言待她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她想來想去,覺得,季妄言大概是把她當個趣兒逗吧,想起來了玩兒一下,想不起來就丢到腦後的那種。

而恰在此時,一旁的長樂郡主一臉歡喜的騎着馬跑過來,在馬上與煙楣道:“煙楣,太子哥哥邀約我去外面的小吃街用膳,我們都帶各自伴讀,你也一起來吧。”

跟、跟他一道吃?

煙楣只覺得右足踝沉甸甸的,她擡眸看向季妄言,正看見季妄言遠遠地望了她一眼。

目光冷淡平緩,但一眼就仿佛咬中了煙楣的死穴。

煙楣仿佛又回到了學堂內,被他摁在懷裏,聽他面無表情的問:“你不想要孤嗎?”

煙楣只敢低頭稱“是”。

待到他們上完騎射課,便到了午時,一群學子下了學便三三兩兩結伴去用膳,在國子監的膳堂用膳、在街外的小吃攤用膳都可以,國子監只要求學子住在這裏,并不限制中午出去用膳。

從國子監出去的時候,季妄言與長樂并肩而行,煙楣和季妄言的伴讀走在身後,煙楣看到季妄言的伴讀時吓了一跳,那伴讀的臉上有一條很深的鞭傷,雖然上了藥,但傷口邊緣的肉芽猙獰的暴露在煙楣的眼下時,還是将煙楣看的臉色發白。

她驚懼的瞥了一眼季妄言的後背。

這,這是季妄言抽的嗎?

而那伴讀則是對她腼腆的笑了一下,小聲道:“姑娘好,小生名喚白月明。”

這一笑,臉上的傷疤倒不顯得吓人了。

“公子好。”煙楣也壓低聲音,道:“我叫煙楣。”

煙楣與白月明講了幾句話,只在心裏道,這位白公子瞧着當真是好脾氣的人。

只是在她沒注意的時候,白月明的目光在她身上隐晦的搜刮了一通。

一行四人兩前兩後的出了國子監,他們剛踏出國子監,還沒行到用膳的晚春樓,煙楣突然聽見一道低沉的聲線自身後響起。

“煙楣?”

煙楣一回頭,發現是周行止。

“你為何在這裏?”周行止擰眉看着她身上的紅色學子服。

煙楣一見他,渾身的皮都緊了。

不是因為周行止,而是因為季妄言。

她感覺到腳腕上季妄言為她套上的護腕在發燙。

而一旁的長樂則在看到周行止那張霁月風光,日角珠庭的臉的瞬間,想起了那些同窗們說,煙楣有個才子未婚夫、在龍骧書院讀書、生的分外好看的事兒,再一看周行止身上的藍色龍骧書院學子袍,頓時笑道:“你就是周行止,煙楣的未婚夫吧?”

煙楣驟然感受到了季妄言的視線。

如同被踩了地盤的雄獅般,目光冰冷危險,落在她背上,像是要嚼碎她的骨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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