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中軸線

入秋後，按理說應該一天冷似一天。可是北風一偷懶，氣溫就像竄天猴似的往上漲，漲得你懷疑人生。

你以為鐵定回暖了，又會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股冷空氣，狠狠地撅起衣裳往你骨子裏鑽。

人家說二八月，亂穿衣，在港城這地方，到了過年還這樣。

這變幻莫測的氣候，淩紀安覺得，就如同婁天暮的脾氣一樣。而且，大致上，你也沒有什麽選擇的權利。

最近這幾天，正好趕上兩股冷空氣之間的空窗期，穿一件長袖差不多就能打發過去。淩紀安披起一件深色格子襯衫，套一條牛仔褲，蹬起休閑鞋來到左曉桓樓下。

建國中學就在左曉桓家附近。單論文化課成績，建國中學肯定趕不上靖中，但比起港城中學又要好上一大截。左曉桓說，這所學校還蠻多人踢球的，以前在陽臺上老能聽見玩球的聲音。司徒琦帶領的隊伍，到底水平有多高？遇上體育基礎不錯的建國中學，又會打成什麽樣子呢？

左曉桓家和項南家有點像，都是那種外表有點老舊的樓梯樓，不一樣的是，這裏一排都是同樣的樓，還有自己的小院子，門口還有個老門衛看着，一看就知道是單位宿舍。左曉桓媽媽雖然管束嚴格，要求很多，平時對這個兒子卻極為寵溺，周末都是任由他睡到自然醒。

等左曉桓施施然下得樓來，淩紀安已經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

“紀安，你吃過早餐了麽？”

“早吃過了，等你起駕呢。”

“那走吧，比賽應該差不多開始了。”

哥倆走進建國中學體育場，正好常小磊也來了，仨人一起找了位置坐下。

“他們可以啊，無聲無息的，什麽時候搞了一套隊服。”左曉桓指着下面1班的隊員說道。

淩紀安順着他的手往下看，以司徒琦為首，一水兒的白衣白褲。涼風習習，頗有些白衣騎士的調調。

“真會挑顏色，我們黑的，他們白的，這是存心要對着幹啊。”想起上次的過節，左曉桓怎麽看都覺得1班不順眼。

“黑白雙煞，不是剛好嗎。別嚷嚷了，專心看比賽。”淩紀安話剛說完，司徒琦在中圈輕輕一推，球賽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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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雙方排開架勢來，淩紀安才看清司徒琦布的是什麽陣。

7人場，為穩妥起見還是要排3個後衛，左中右各一個。前面留一個中鋒，也是常見的做法。中場兩個人，采用的不是自己慣用的平行站位，而是一個突前一些，一個堕後一點。突前的那個，更多是在中鋒周圍活動，中場就留給後一單獨打理。這個位置需要具備超強的運動能力和組織能力，不用說，由司徒琦來擔當。而另一個突前的中場，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老朋友。

“你看那是誰。”淩紀安故意拍了拍左曉桓。

“誰？噢他啊。”

淩紀安要左曉桓看的，是他的老對手畢彬。

為這支隊伍鎮守龍門的，也是他們的老熟人，簡政。

“聽說建國中學這支隊實力很強，不論在自己學校，還是跟外校比賽，都沒有輸過。”常小磊介紹說。

其實不用他講，淩紀安也能看出那些隊員的功底。不過開場幾分鐘，1班也絲毫不落下風。特別是司徒琦，身背10號，承前啓後，十分搶眼。別看他平日裏像個翩翩公子，幹起攔截粗活一點也不含糊，穿針引線更是思路清晰。

令人意外的是畢彬，這人看上去耀武揚威的，上了場半點不含糊，不僅能和司徒琦流暢配合，還能自己憑速度單挑對手。

“看來他們不是只有一個司徒琦啊，這家夥也很有一套。”常小磊自言自語道。

“這人叫畢彬。”淩紀安說，“校運會一百米，他跑進決賽。”

“難怪看着有點眼熟！哎，對了，那次是誰拿了一百米冠軍來着？”

左曉桓原本正緊盯畢彬，暗暗驚嘆這個老對手竟有這般娴熟的腳下技術，聽到常小磊這麽講，突然來了精神，猛地一挺胸脯，頭也昂得高高的，眼睛瞄向了常小磊。

淩紀安看他來這麽一出，差點笑出聲來。那邊常小磊也只是順口這麽一問，很快就集中精神看起比賽來了，根本沒留意到他的這些小動作。

左曉桓越是搔首弄姿，淩紀安就越想拿他取樂，故意大聲說：“哎呀，弊病跑得那麽快，我看全年級也沒幾個能跑得過他。”

淩紀安這一激果然見效，左曉桓瞪大了眼睛沖他說：“他連前三都跑不進去，還能最快？”

“誰？誰是前三？”常小磊一臉懵圈地問。

左曉桓趁機幹咳兩聲，可常小磊似乎真沒怎麽留意校運會賽況，對他的暗示完全無動于衷。

“說的是百米賽跑，前三名都是我們班的，你的老同學韓北辰，他拿了亞軍。”淩紀安故意沒提左曉桓名字。

常小磊對這個話題其實并不是太感興趣，淩紀安說完，他禮節性點點頭，又回頭看他的比賽去了。

左曉桓恨不得一跳跳到常小磊面前，叫他知道什麽是有眼不識泰山，可終究還是害怕別人笑話自己臉皮太厚，這百米飛人的光輝形象，還是留給自己光耀門楣吧。

就他們閑聊這一會兒工夫，1班已經逐漸掌握了場上主動，有威脅的進攻越來越多。淩紀安觀察到，他們隊裏有個高個子中鋒，和司徒琦、畢彬構成鐵三角。三人之間配合雖不算很默契，但司徒琦以超強的個人能力帶動了兩名隊友，尤其是幾次打身後，讓對方狼狽不堪。

後防線上，兩個邊後衛暫時沒什麽驚豔之處，中後衛的表現則令人側目。和韓北辰一樣，這名中後衛身材高大，而且更加壯實。倆人如果直接身體對抗，估計韓北辰得被人撞開至少一個身位。這人腳下幹淨而且細膩，争搶高球絲毫不落下風，從縱向上說，又與司徒琦及高中鋒形成了一條堅實的中軸線。

淩紀安還是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居高臨下觀看司徒琦比賽。就憑開場以來的表現，他可以斷定，司徒琦是迄今為止所有的對手裏頭最強的一個。

如果對方沒有雙人包夾，司徒琦可以輕輕松松過掉面前的兩到三名防守者，動作自然而優雅。這麽斯斯文文的一個人，防守起來也不懈怠，卡位、出腳既快又準，身體對抗不落下風。難得的是，以高出一籌的實力，此人居然毫不炫技，每次都是以最低成本達成目的，沒有一絲多餘。同齡人能做到這樣，确有大将之風。

對方對他毫無辦法，明明是背對球門，司徒琦硬是在兩個假動作掩護下成功轉身，不等盯防隊員反應過來，旋即發力一趟，閃出空當就要射門！

防守隊員無奈，只得在背後拉了一下。任意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