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再見了,寒假
小華來自一個工人家庭,家裏還有個哥哥,年紀比淩紀安還大,也很喜歡足球。父母平時工作忙,大部分時間都是哥哥在帶他。
小華在哥哥影響下愛上了足球,不過,他這個哥哥脾氣比較暴躁,平時很少心平氣和地跟弟弟相處,稍有不如意就動手暴揍。為這,小華向父母哭訴過好幾回,可是一來父母為生計奔波,根本無暇認真聽他分說,二來也總以為這只是兩兄弟之間的小打小鬧,是以從來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父母的冷落,令小華感到委屈又無助,時間一長,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封閉的性格。
被這種性格支配的人,往往對外界充滿不信任感,像刺猬一樣守護着自己堅硬的內心世界。足球,這個包含挑戰與趣味的游戲,很容易就成為了小華的精神寄托。
每天放學一回來,小華就抱着足球出去踢,次次都踢得滿身大汗,天昏地暗才回家。
對他來說,足球就是最好的朋友。在父母、兄長那裏憋出來的滿肚子話,都在與足球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相對中默默傾瀉而盡。
恰好在感覺最漂浮無依的時候,一次偶然機會,小華認識了文哥。文哥精湛的球技令小華大為折服,他為人不善言辭,卻對這個小老弟倍加愛護,把自己的絕藝傾囊相授。
就這樣,小華練出了一身與年齡不相匹配的娴熟球藝,別說在自己那個年齡段罕逢敵手,就是淩紀安這樣比他大的孩子,在他身上也讨不到什麽便宜。
小華練得這般用心,除了是早把足球當作精神夥伴外,心裏還埋藏着一個強烈的想法:有朝一日,要讓哥哥敗在自己手下。
這些心底裏細微的、既松軟又剛硬的部分,當然不可能一五一十地展示給淩紀安看。不過,淩紀安對人情世故,有一份別樣的敏感,有些話即便小華不說,他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時間久了,小華防備心沒那麽重,願意跟他聊的話越來越多。有一次小華無意間說漏嘴,他們之所以來到這裏,是要找一個人。
此人隐姓埋名,早就決意絕跡江湖。
日子過得很快,寒假已經到了尾聲。
放假前盼着放假,放假後盼着過年,大年初一過了,僅剩的盼頭就是元宵節。等元宵節也過完了,哪怕再不舍,也是時候調整心态準備迎接新學期。
淩紀安的做法是——減少每天足球訓練的時間,拿出一部分來用在功課上,再拿出一點,盡量多讀些書。
讀書,課內書要讀,課外書同樣要讀。賈野不是說了麽,要博覽群書。跟學習無關的書在課堂上都可以讀,課餘時間更加可以。
為了提高球隊的戰術素養,他甚至找了些足球技戰術書籍來研究。
近一個月苦練,讓淩紀安對足球有了更深的理解,實踐出真知嘛。有了這層體會,再回過頭和理論相印證,盡管看得似懂非懂,他還是很快得出一個結論:過去在媒介上看到的比賽場景和戰術安排,未必适合現階段的他們。舉個簡單的例子,很多球隊都喜歡兩翼齊飛,你要是不會突破,下不了底,甚至連傳中都夠嗆,這哪裏還飛得起來?
但這不等于說,一支由初學者組成的球隊,就不能有成型的打法和自己的風格。足球世界,弱肉強食是大概率事件,玩鷹的被鷹啄了眼,這種案例在綠茵場上也不少見,關鍵是量體裁衣。當然,如果大家能抓住寒假時光,把基本功都提升到一個檔次,那就更好了,否則再多的說道,那都是紙上談兵。
這些心得,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和大家分享了。
不過,這些家夥們,在吃了睡、睡了吃的假期裏邊,真的會卯起勁來,冬練三九麽?
他對隊友們的情況不了解,可隊友們還真沒讓他失望。
項南一直都很自律,寒假除了堅持跑步,有球訓練也沒少做;
韓北辰跟常小磊住得近,沒事就拉着他對練,常小磊也不藏私,連踢球的腳型都給他糾正過來了;
路峥找了好多教導技術動作的視頻,天天關在房間裏琢磨,看完到樓下找個空地實操,就差哪天捅破閉門造車這層紙了;
就連最懶得動的左曉桓,也狠狠練了一把射門,還別說,他這番苦功,将來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場。
蟄伏了一整個假期,是時候活動活動筋骨了。
這座南方的海濱小城,總是要比北國更早地從冬眠裏蘇醒過來。北風在東亞大陸橫沖直撞,劍鋒所指,連天涯海角都未能幸免。不過,來到這裏的冷空氣,往往已是強弩之末,既吹不落椰子樹枝頭的綠葉,也揚不起沉積萬年的紅土。
淩紀安最喜歡這陣與別不同的春意。正月裏頭,北方廣袤土地上還飄着雪花,港城這裏早已花團錦簇。盡管仍是春寒料峭,冷是冷在身上,花卻是開在心裏。
在這樣的辰光裏告別自由散漫的假期,重啓緊張焦灼的求學之旅,多少能夠抵消掉一些內心的迷茫吧。
開學前的準備工作,由聶惜緣和周柏昊帶着幾位同學去領書。過去這活得淩紀安幹,現在他只要在教室裏等着就可以了,熱鬧是他們的。
這場景很快就被教室裏的吱吱喳喳沖淡了,暫別一段時間,大家都有說不完的話。
韓北辰新買了個游戲機,假期裏沒事就人機大戰。淩紀安領着哥幾個迷上了足球,韓北辰有了機子後的第一個游戲,居然就是足球,“好家夥,整得那叫一個逼真,比電腦那呆頭呆腦的樣兒強多了!”韓北辰講得繪聲繪色,左曉桓聽得垂涎欲滴。他從小到大最好這一口,可是父母對他寄望甚殷,雖免不了有寵溺的時候,總的來說,還是希望他不要耽于逸樂,盡量把心思收到學習上。
殊不知,做父母的越是規管,越是滋養了兒子對破繭的渴望。在這樣的家庭裏長大,很容易出現反社會人格。左曉桓總算還是個乖孩子,他對家庭環境的反抗多數是軟抵抗——也許連軟抵抗也算不上,只是偶爾做一些在家長看來比較出格的事,而且是偷偷摸摸地幹,并不打算讓父母知曉。
韓北辰的父親是做生意的,平時很少有時間好好陪兒子。韓北辰也就不能免俗地成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爸寶男”。別說區區一臺游戲機,就是兒子開口問他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方設法給搞來。
如果左曉桓生在寒門也就罷了,可他明明家境優渥,父母又時不時地滿足一下兒子那點小念想。這下可好,韓北辰攪得他是心癢難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