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2)

把她送回房間,幾乎是心急火燎地出門去了。

套房非常寬敞,每個房間都開了暖氣,她還是覺得有些冷,就躲在主卧裏看電視。

當地的新聞正巧在報道下午的那起車禍,鏡頭掃過去,霍永寧還出了鏡。他和別人一起擡着一具塑料紙蓋好的屍體,表情肅穆而凝重,塑料紙沒蓋住的那只手軟軟垂下來,十分恐怖。

難怪他只字不提車禍,甚至不讓她看一眼。

可他或許不知道……這樣慘烈的場景,很小的時候,她就己經看過了。

門被打開了,霍永寧一身寒氣走進來,把試紙放在桌邊,嚴肅地說:“明早起來測一下。”說完又覺得不放心,躊躇片刻,“算了,明早我會再提醒你的。”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抱着膝蓋,輕聲說:“霍永寧,剛才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

“什麽?”他一頭霧水。

“下午的車禍,你在幫忙搬屍體。”她輕聲說。

“別怕,我洗過手才來抱你的。”他淡聲說,“再說這也沒什麽好忌諱的,逝者己矣,以後每個人都會走這條路。”

“嗯,我不怕。”她重複了一句,揚起眉眼看他,“霍水寧,念念……是怎麽死的?”

他沒有意料到她忽然提起念念,怔了怔:“她那時候身體很弱,住院的時候……起了場大火,燒死了很多人……”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害得她那樣,你會……幫她報仇嗎?”她喃喃地說,黑眸透亮,“你會嗎?”

“胡思亂想些什麽?”他探身過去,揉了揉她的腦袋,“念念那時候很小,火災是意外,誰會去害她?”

“是啊,她那麽小,大火燒起來的時候……她一定很害怕吧?”她抱住他手臂說,無法克制地瑟瑟發抖,“我想到那個場景,就覺得很難過。”

霍永寧伸手攬着她一起躺下,薄唇貼着她的額角,輕聲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是擔心我們的孩子嗎?”他伸出手去,輕輕撫着她還很平坦的小腹,溫柔地說,“我會好好保護她,不會像念念一樣。”

隔着羊絨衫,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舒莞輕輕頗抖了一下,如果……她真的有了這個孩子呢?她還要做那件事嗎?

她的孩子将來知道了,又會不會恨她?

這個想法驀然讓她亂了思緒,就好像是一條規劃了二十多年的路,她一步步走過去,快到終點的時候,有人告訴她,我們走另一條好麽?那條的終點不是冰冷的末日,滿滿都是溫暖的陽光,一起走好嗎?

“……叫高原吧?”他還在興致勃勃地說,“紀念她的爸爸媽媽在高原發現了她的存在。”

“這是女孩子的名字嗎?”她皺着眉質疑,“霍高原?”

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竟然跟着他的思路在走,舒莞苦笑着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從那個美夢裏驚醒過來:“我說過了,我生理期一向不準,你可能高興得太早。”

“我也說過了,就算是詐胡也沒關系,來日方長。”他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細細密密地從額頭開始吻她,“莞莞,我們結婚吧?”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盯着他。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就得趕緊地辦了。”他見她沒反應,只能用低笑掩飾忐忑和尴尬,“如果沒有……以後也可以正當的努力啊。”

她沒再看他英俊的臉,只垂下了眼眸,忽然間那個賭徒式的想法擊中了她。

就看老天要不要給她個孩子,如果是真的……她就停手吧。

她的表情漸漸變得柔和起來,伸手抱住了他的後背,柔柔地說:“霍永寧……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我們一起好好陪她長大,好嗎?”

“好。”

“你給她買很多裙子和小皮鞋,她的一輩子,不需要想着錢,學藝術學文學,不管什麽燒錢的東西,我們都給她準備好,只要她喜歡。”

“好。”他笑着吻吻她的鼻尖,“只要小公主的媽媽以後不這麽任性,她的爸爸才能好好賺錢養活全家啊。”

她說着說着,又有些困了。

他拉過被子給她蓋上,看到她白皙的小臉依舊蹙着眉,忍不住伸出手指,試圖輕輕地撫平她,最後印了一個吻上去,滿心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用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說:“在我們的小公主到來之前,我也會那樣保護你。”

翌日一早醒來,身邊空落落的,舒莞坐起來,才看見霍永寧正坐在沙發上拿着平板電腦看新聞。看她坐起來,面無表情地遞了那盒試紙給她。

她覺得他緊張得有些過分,拿了試紙走進浴室。慢慢拆開紙盒,她的一顆心也怦怦地跳起來。

只是這種忐忑并沒有持續多久,還沒有開始測試,她就覺得小腹墜墜的,有些酸痛,低頭看了看,一顆心瞬間被萬年的冰雪澆落下來,凍成了硬邦邦的一塊。

她沒懷孕。

老天只是和她開了個玩笑而已,沒打算讓她懷上一個柔軟的孩子。

至少現在,沒有。

随手把試紙扔了,她簡單整理了一下,拉開門走出去。

霍永寧看到她表清的瞬間,什麽都明白了,只是還不甘心:“試紙未必準确,我們去醫院吧?”

“我沒測。”她盡量讓語氣顯得輕松一些,“老朋友來了。”

他的語氣有些黯然,卻又不想讓她發現,“哦”了一聲,甚至還笑了笑,“那等下次吧。”

“下次?”舒莞的聲調有些古怪,又像是嘲諷,輕輕笑了一聲。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笑容……竟讓他有些莫名的不安。

仿佛是錯過了什麽。

而他一無所知。

“莞莞,我說過,詐胡也沒關系。”他慢慢靠近她,想要把她攬進壞裏,想要用這種方式确定她的存在,“我們還年輕,總會有孩子的。”

她沒吭聲,最後推開他,有些敷衍地說:“我知道。”

一頓早餐吃得異常沉悶,期間霍永寧去拿水果,舒莞接到了孫辰千裏之外打來的電話。

“昨天怎麽聯系不到你啊!”他的聲音興奮得能穿透手機,舒莞不得不把它拿得遠一些,“一上市就漲停了!今天估計還得漲停!”

“噢。”她平淡地回了一句。

“舒莞,你沒睡醒嗎,你知道我們賺了多少錢?!”

“大頭還不是韓盛林賺的。”舒莞揉了揉眉心,有些意興闌珊。

“可不是嗎?韓盛林賺了這麽一大筆,昨天對外放話,回應瑞德的收購消息都硬氣了不少。”孫辰有些諷刺的說,“他還真以為自己有這個能耐了。對了,莞莞,這個錢放多久是安全的?”

她看了一眼端着水果走回來的霍永寧,低聲說:“暫時不動,等我回來再說。”

霍永寧走近的時候,舒莞剛收起手機,側着頭沒看他。

可她的眼神……似乎閃爍着些微狠戾的光芒。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下意識地喊她一聲:“舒莞?”

“嗯?”她擡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只剩下淺淺的倦意。

“累的話吃完回去休息一會兒。”他體貼地把水果放在她面前。

“不用,我們出去玩吧。”她怔了怔,扯起一個微笑,“你的假期又不多,還是抓緊時間的好。”

日喀則最大的寺廟紮什倫布寺位于尼日色拉山下,離他們住的酒店也近,步行十多分鐘就到了。寺廟極大,依山而建,站在正門口往前眺望,數不清的殿宇依次遞接,紅牆金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一路參觀都是上坡,霍永寧有意把腳步放得很慢。

他并不信什麽宗教,随口問舒莞:“你信佛?”

“不信啊,不過緊張害怕的時候會背心經。”她歪歪頭,搭了個手簾遮擋陽光,動作看上去有些許稚氣。

霍永寧心念一動,念念的媽媽是虔誠的佛教徒,他自小那點可憐的宗教知識大概就來自那時阿姨逼着念念背心經吧。他忍不住又看了舒莞一眼,陽光下她的肌膚白得近乎透明,因為戴着墨鏡,顯得臉更小了。旋即,他笑着搖搖頭,自己在想什麽……即便從臉型來看,她們也沒有絲毫相近的點。

“……這世界上真的有佛,有耶稣的話,怎麽還會有這麽多壞人呢?”舒莞搖了搖他的手臂,“就算是小說電視裏那些被害的好人想要報仇,也得很努力才行!可是如果有菩薩的話,他們一開始就不會被壞人害死啊!”

她有些語無倫次地說些幼稚的話,霍永寧忍不住想笑:“你這樣說也有道理。”

恰好踏進強巴佛殿,舒莞摘下了墨鏡。

和陽光燦爛的外邊相比,佛殿內燃着數不盡的酥油燈,彌漫着有些嗆人的酥油味道。經幡直指雲霄,巨大的佛像坐落在大殿中央,以一種傾斜的姿态俯仰下來,鎏金黃銅的身軀威嚴雄闊,而周身鑲滿了鑽石、琥珀、珊瑚等珍貴寶石,猶可想見建造者和供奉者們用何等虔誠的心意。

不時有教徒們從他們身邊走過,把酥油添進油燈,意為供奉。

殿裏有些氣悶,他怕她身體不舒服,攬了她的肩膀說:“出去吧。”

她有些固執地站着不肯動,跪倒在佛像前,雙手合十,不知在默念什麽。

他就陪她跪下來,聽她輕聲說:“霍永寧,我們分開吧。”

他兒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轉頭看她。

她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未變:“你別看着我……看着我的話,我會沒勇氣說下去。:

霍永寧沉默了片刻,挪開了視線:“你說說看。”

“從一開始我就騙了你,我有男朋友,很愛他,想和他結婚。可我們分手了。”她輕聲說,“所以我處心積慮留在你身邊,不是為了什麽機會,只是想要你的交際圈,我可以認識更多的人脈,這樣總有一天,他會抛棄那個一無是處的富家小姐回到我身邊。”

“現在我做到了,我掙了一大筆錢,他回來了。”

即便是跪着,他的身軀也十分挺拔,一動不動地,聲音卻是寒涼的:“舒莞,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你可以考慮要不要收回這些話。”

她恭恭敬敬地雙手放在身前,磕了三個頭。

柔軟的身軀伏在那裏,她安靜地說:“我雖然不信佛,但也敬畏。今天在這裏跟你說,你就當做……是我在忏悔吧。”

他倏然站起,走到了殿外。

似乎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可他不知道哪裏出錯了,而此刻氣血翻湧,他竟然無法沉靜下來想清楚她突如其來的一番話。

舒莞慢慢從大殿裏出來,看到他的背影,清瘦,孤寂,忽然有些想哭。

可她忍住了,裹緊了披肩,走到他身邊說:“霍永寧,對不起。”

“是孫辰嗎?”他開口問,“前幾個月你問我的那些內線消息,賺了些錢,都是為了他?”

孫辰?她低着頭想了想,此刻終于有些模糊地記起了這個名字,随意點了點頭,“是他。”

霍永寧笑了一聲,那麽,昨天在機場她歡呼雀躍着撲上來,晚上靠在自己懷裏憧憬那個孩子的場景……都是她裝出來的嗎?

他知道她向來演技好,難以捉摸,可眼底那些欣喜,也不會是假的。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舒莞,昨天我們……”

“都是假的,就連那個時候第一次……也是我騙你的。”她很快地回答他,“我只是去醫院做了個手術而已。霍永寧,我本來想回去就玩消失,這樣就不必向你坦誠。”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可昨天……你對我太好了,就算像我這樣的人,偶爾也會良心發現,覺得……實在太承受不起了。”

這真的是在打他的臉吧,舒莞一邊醞釀着下一句話,一邊想……他這樣驕傲的人,聽到自己付出那麽多,卻只得到點憐憫,應該會一言不發地走開,再也不會看她一眼。

站在高坡上,秋天的風吹過來,有些迷眼睛。

他的身形動了動,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他是打算走了。

可他沒有,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說:“那麽現在呢,我這樣對你……我和他之間,你還是要選他嗎?”

舒莞用力眨了眨眼睛,如果不用力咬着下唇的話,她恐怕真的會哭出來。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個男人會放下身段,去和旁人比較,只是為了挽回自己——可她不得不硬氣心腸答他:“可愛情就是這麽荒謬啊,會喜歡上莫名其妙的人,哪怕他是人渣,哪怕會有比他好很多倍的人在身邊,總是不甘心放棄那個。”

她低低地說:“對不起,我不愛你。”

游客來來往往,還有穿着紅袍的喇嘛擦肩而過,雲層變厚了,陽光愈發地稀薄。

他始終沒有要走的意思,她默然注視他的背影,轉身離開。

小路盤旋而下,各式的殿宇林次而立,竭力壓住的披肩終究還是被風吹得微微揚起來,像是無根的葉。

她走回大門的地方,遙遙回望,其實隔了那樣多的廟宇,她以為什麽都看不到了。

她只是想留戀一下,他還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瞬間,自此之後,哪怕走在刀鋒之上,鮮血滿地,亦獨自前行。

她的行李不多,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打電話給司機,說是要提前回拉薩。

司機匆忙趕到酒店,見她面無表情的樣子,只以為小情侶吵架了,剛想勸一句,舒莞拖着箱子往外走,有些疲倦地說:“他不會和我一起回去的。我們走吧。”

“嘿,那小夥子一個人怎麽回去啊?”司機有些急,“小姑娘,再生氣也不能把他一個人扔下啊!”

她坐上後座不吭聲,看見司機在外邊打電話,大概是想聯系霍永寧。

結果一想起這個名字,心底就一抽一抽地痛,她索性什麽都不想,靠着後座閉目養神。沒多久司機拉開車門進來了,郁悶地說:“他也不接我電話。這樣吧,我把我兄弟的電話發給他,他也是跑這條路的,好歹放心,不會被人宰了。”

她依舊沒吭聲。

司機發了短信過去,憨憨對她笑了笑說:“小姑娘,沒準還沒到拉薩呢,你倆就和好了。”他一邊踩下油門,“……小夥子我看着不錯啊。昨天幫忙也挺賣力,完了還怕你膽小,囑咐我不要告訴你。”

回去的路一模一樣,她還記得他在身邊的時候,昏天暗地睡過去。可是現在,即便很累,她卻十分清醒。

岡巴拉山口,羊湖,時間不同,景色也是各異。

舒莞打開手機,看他給自己拍的照片,還有兩個人湊在一起的大頭照,指尖輕輕移動,一張不少地删除了。

從今往後,她不需要了。

回到拉薩已經快十點了,她不想住原來的酒店,不想有哪怕一絲的可能性重新遇到他,就在街邊下了車。

把錢付清,司機大叔還不肯走:“小姑娘,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嗎?別和男朋友賭氣啦。”

她忽然有些不耐煩這些陌生人的善意以及所謂的關心,停下腳步攔了輛出租車,二話不說就走了。

之後的一個星期,她一直待在這家随便找到的青年旅社裏。要的是一間單人間,可條件自然無法和酒店相比,可是樓下就是一大間院子,擺滿了沙發和墊子,可以坐着發呆。

她一坐就是一整天,期間有不少年輕男生過來搭讪,她笑笑沒有搭理,那些人也就識趣地走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天倒是很藍很藍,她翻來覆去地想起小時候,住在精神病院的時候……屋子很髒,沒人來打掃。她仰頭躺在床上,只能看見牆上那塊豆腐幹大小的窗子,外邊才是藍天,藍得那樣透徹。

然後有一天,護士把她抱到了一間幹淨的屋子裏,又在她細小的手腕裏注射藥水。

她朦朦胧胧看見小男孩走進來,焦急地去拉她的手:“念念,你什麽時候才能好呀?”

他帶了一大盒白巧克力來看她。

她抽抽噎噎地哭起來,求他帶着自己離開這裏。

小男孩卻說:“可是我帶你走,你的病就治不好啦!念念,等你好了我就讓爸爸媽媽帶你走好嗎?你住我家好啦!”

小男孩陪她坐了一下午,護士幾次要帶他離開,他都不肯走,直到他家保姆走進來抱他離開,他先是不肯,後來大聲哭鬧起來。

到底還是被抱走了。

看着他小小的身影離開,她躺在那裏,恐俱慢慢從心底泛上來,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魚,最終還是會死的……

護士拿走了那盒巧克力,一邊和同事說笑着:“喲,還是國外的呢。”

她唯有攥緊了小小的拳頭,閉起眼睛,一遍遍告訴自己他沒來過。

他沒來過,比起他來過,卻沒能救她要好得多。

她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從回憶中抽身,自嘲地笑了笑。

還在意難平嗎?

其實真的不能怪霍永寧,那時候他十歲都沒到,真的能指望他來救自己嗎?

她沒有怪他,可到底,在那一刻,根深蒂固的,她失去了對他的信賴。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知道不能再依賴任何人。

從來都只有自己而己。

開着靜音的手機屏幕閃了閃,孫辰發來短信,問她什麽時候回去,房子己經找好了。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發了,“就回。”

繞過堆得毫無規律的軟墊走回房間,店員呆呆看着她——這一個星期,這個年輕女生都像是一株即将枯死的植物,美麗,卻奄奄一息。

可現在,她忽然恢複了活力,腳步輕盈,眼神都明亮起來。

“嗨,小姐,看上去精神不錯。”他忍不住和她打招呼。

她笑着回應他:“謝謝。”又沒頭沒腦地說,“可能這裏是療傷聖地吧。”

回到淮城時初冬已經降臨,孫辰在機場接到舒莞,大聊特聊這段時間淮城金觸圈的動蕩。韓盛林接洽瑞德的态度由低調變為強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之前的投資大賺特賺,有了底氣,自然有了叫板的資本。孫辰笑着說:“前兩天我見到霍永寧,憔悴了不少,看來這次夠麻煩。”

他的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舒莞靜靜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問:“他怎麽你了?”

“無冤無仇,能怎麽我?”孫辰嗤笑了一聲,“不過他們做實業的看不起我們玩金融的也是事實。”

舒莞垂了垂眼眸,心中微微對他有些抱歉:“他這個人心高氣傲,有時候就是會這樣。”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你辭職了,可是有機會的話最好能留個心思,如果能預先知道幾個節點,會是投機的好機會。”

舒莞沉默了半晌,沒有一口回絕,只說:“我再看看。”

新住處是孫辰幫她找的,一套他名下的公寓,放着投資用的,只做了簡裝。孫辰幫她把行李拿上去,臨走前又說:“對了,這兩天韓盛林要請你吃飯,應該有時問吧?”

她應了一聲,頓了頓:“你有醫院的熟人嗎?”

“怎麽?病了?”

“不是,幫個小忙而己。”舒莞想了想,“如果是淮城二院更好。”

結果在知曉了要幫她什麽忙之後,孫辰有找詫異,“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說着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是誰?我幫你想想辦法。”

舒莞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說:“和你沒關系。”

“妹子,你這樣想利用男人愧疚心吧,也得看是誰……”孫辰諄諄善誘,“一個不好會弄巧成拙的。”

舒莞只冷冷掃了他一眼,後者識相地收聲:“你好好休息吧,醫生的事交給我。另外,下周韓盛林想要和你談談曼聞之前非公開籌資的事。”

辭了工作,又沒想好接下來做什麽,舒莞空餘時間大把,每天都在淮城的各個樓盤看房。

從大小考慮到學區、交通,結果眼光倒是一次比一次高,最後看中的一套在城東二環內,現房,一百四十平,适合一家三口住,小學初中的學區也十分優質。只是價格實在不便宜,足夠普通的工薪家庭終其一生為其奮鬥了。

付完訂金,舒莞打電話給小姨,請她帶上必備材料下周來淮城一次。

小姨沒怎麽出過遠門,加上懷着孩子,有些顧慮。

舒莞卻沒給她猶豫的時間,冷聲說:“反正我票給你訂好了,不來算了。”

賭氣挂了電話,她把這兩年攢下的名牌包和首飾送到二手名品店寄賣,手續賬戶登記完,看了看時間,打車去了醫院。

她和醫生說好今天去拿報告,結果剛在出租車上擦了擦粉,下車的時候就遇到了同事。

原來今天是瑞德集團女職員的婦科體檢日。往日裏的同事們見到她紛紛打招呼,舒莞三言兩語和她們聊完,預約了專家門診就去了另一個樓層。

從醫生那裏拿了報告,舒莞在醫院的走廊坐了一會兒。

她有些低血糖,這兩天一直四處趕着看房子辦事,常常誤了飯點,反而不如工作的時候規律。她往自動售販機裏投幣的時候頭暈眼花,連手都在發抖,最後一罐麒麟奶茶哐當一聲掉出來,她蹲下去拿出來,想要拉開易拉罐,可幾次指尖都有些無力。

一雙手從旁邊伸出來,幫她打開罐子,又遞回給她。

舒莞接過來迫不及待地仰頭喝了一口,看見來人,驀然間表情有些僵硬:“展鋒?”

“我送老婆來體檢。”因為妻子也是瑞德的員工,展鋒主動解釋,“你怎麽了?病了?”

“沒病。”舒莞勉強笑了笑,“我也來拿份體檢報告。”

他探究地看她一眼:“霍先生知道嗎?”

“我和他沒有關系了。”舒莞一口氣把飲料喝完,慢慢站起來,往外走了幾步,最後還是停下腳步,“今天你在這裏見到我的事……可以不要和他提起嗎?”

他不置可否:“要我送你回家嗎?”

她的臉色蒼白,搖了搖頭拒絕了,一個人走向電梯,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結果在坐出租車到半路,就接到了霍永寧的電話。

近一個月沒有聯系,他的聲音冰冷低沉:“你在哪裏?”

舒莞捏着手機的手微微用力,她知道他會再來找她,可并沒有想到會這麽快。之前種種冷靜的考慮,在聽到他略帶暗啞的聲音時,忽然間沒那麽果決了。

他也會難過的吧?可是怎麽辦呢?她還是得這樣做。

舒莞默念着這句話提醒自己,用冷漠的聲音說:“我們還需要見面嗎?”

他用絲毫不帶感情地聲音說:“我給你一個小時時間,你回之前住的地方。”

“你不是我的老板了,霍永寧。”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我現在沒時間。”

“沒時間是嗎?”他冷笑了一聲,“要我動手查一查孫辰的住處,然後一間間的讓人找你嗎?”他頓了頓,又說,“還是先幫你查查孫辰在哪裏?”

“你什麽意思?”她有些冷硬地問,“你想把他怎麽樣?”

“舒莞,不是我想把他怎麽樣,是你想把我怎麽樣……”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倦漠,“五點,我們準時在那裏見。”

舒莞讓司機掉頭,有些疲倦地倚在後座上,人生這場漫漫長戲,她走過二十多個年頭。八歲在精神病院,她在深夜聽到角落裏老鼠吱吱啃着木櫃的聲音,她不敢睡,生怕它會竄上來,一晚又一晚,直到它真的把自己咬了,肩膀和枕頭上都是鮮血,她尖叫着哭了很久,可是沒有人進來……

舒莞仿佛看到十多年前,那個小小的自己坐起來,看着角落那只肆無忌憚的動物,然後抱着荞麥枕撲了過去。

它在枕頭下瘋狂地掙紮,她害怕的想哭,可死死按住,在它竄出來之前,又拼命地拿腳去踩,老鼠因為瀕臨死亡,發出瘋狂恐怖的吱吱叫聲。

如果時光能倒流,空間能穿越,她一定會回到那個時刻……輕輕抱住那個無助的小女孩,告訴她說:“別怕,你做得很好。”

可即便是長大的自己,己經清楚的明白,讓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去打死一只老鼠,只不過是開始而已。那樣小的姑娘,卻有那麽長的路要走。

念念,你真的要勇敢一點才行呢。

回到原來的住處,看看時間,不過四點半。

司機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她付錢下車,又熟門熟路地去便利店買了杯熱咖啡。坐在窗邊一口口喝完了,胃酸有些泛上來,她不得不坐了一會兒,這才走進小區。

到了樓下,保安熱情地和她打了招呼:“旅游回來啦?你男朋友早就來了,在等你呢。”

他往一樓大廳一指,果然霍永寧坐在那裏,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往電梯間走過去。

她看看腕表,五點還差十分,其實他再準時不過,不會早到,但也絕不遲到——不論是作為女伴,或者秘書,她對他遵守時間觀念的習慣已經根深蒂固。

印象中……他極少有主動等待的時候。

她想和他打聲招呼,可他看都沒看她,已經站在了電梯裏,垂着眼眸,一言不發。

舒莞并不怕他,她準備好了承接即将到來的狂風暴雨,可是真正靠近他了,那種冰涼鋒銳的氣息還是令她有些不寒而栗,盡管她曾經無限制地挑釁到他的下限,可這一次,他大概不會再原諒她了。

并肩站在電梯裏,鏡面的門清晰地倒映出男人清瘦的身影,她沒有刻意地挪開目光——他瘦了許多,兩頰有些凹陷下去,或許是因為她,也或許是因為工作,雙手垂在身側,手背上清晰地蹦出了青筋。

電梯門打開,他站在前邊,一腳跨了出去。

舒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間失去了勇氣,等他走出電梯,下意識地伸手去摁了下行鍵。

霍永寧仿佛能料到她的舉動,伸手擋住了電梯的門,一把把她拉了出來。

她撞在他胸口,隔着襯衣和西服,依稀能感受到他的體溫,那種熟悉的感覺令她有片刻的怔忡,而霍永寧低頭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眸色中泛着錯綜複雜的情緒,輕輕一推,讓她離開自己,言語中已經帶着不耐煩:“進來。”

剛才為什麽會害怕?

為什麽想要回避呢?

示弱可從來不是自己的性格啊……舒莞咬着唇跟他進門:“到底什麽事?”

屋子裏分明陳設擺飾未變,可因為沒有人住,立刻顯得空空蕩蕩。

他點了支煙,在沙發上坐下來,秀長明亮的眼睛深處是一道淺淺陰霾:“你去醫院了?”

她警惕地後退一步:“展鋒告訴你的?”

“你去幹什麽了?”他盯着她,那點陰霾正變得愈發厚重,一字一句地問。

她咬了咬牙:“身體不舒服。”

他仿佛能預計到她說這句話,站起來,踱步到她面前:“你再說一遍?”

她不得不仰起頭,平穩了氣息說:“怎麽,現在我身體不舒服還需要你同意了麽?”

話音未落,他啪的一聲扇了巴掌過來,眼神極其冷漠:“你不敢說嗎?”

一張紙甩在舒莞臉上,他說:“在日喀則那天早上,你是怎麽和我說的?這又是什麽?”

這一下力道十足,舒莞只覺得自己有些耳鳴,踉跄着倒退兩步蹲了下去,臉頰上火辣辣地,口腔又泛起了血腥味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張紙落在她面前,白紙黑字的手術單,上邊是她的簽名,時間是她從拉薩回來的第二天,而報告單裏那個小小的胚胎,終結在僅僅三十七天的短暫生命裏。

霍永寧的雙目已經漸漸變得赤紅,展鋒很輕易地幫他調到了她的手術記錄,這樣看來,半個月前的他還真是傻得近乎天真,那些真心和喜悅,毫不掩飾地送到她面前,卻被扇了一巴掌,徹徹底底地,連同一切感情,都不過是個笑話。

“你既然看到了,還要我怎麽解釋?”舒莞捂着臉站起來,笑容十分慘淡。

他怔怔地看着她,知道剛才那巴掌打得不輕,她的嘴角都裂開了,可他接到展鋒的電話,匆匆中斷了會議趕出來的時候,心底始終還是抱持着一絲希望的,畢竟那一晚,他在她眼裏看到的确确實實也是意外的驚喜,可轉眼她毫不留情地插了他一刀,用盡全力,全然沒有手軟。

“沒錯……我的确測出懷孕了,所以必須和你分手。”舒莞輕聲說,“我不能要這個孩子。你能懂嗎?你為了一件事付出了很多代價,快到終點的時候又怎麽會放棄呢?”

“值得嗎?”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他值得嗎?”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他在外邊的女人我也都清楚……”舒莞勾起唇角,卻仿佛全然沒感受到那種撕裂的痛苦,淡淡地說,“可人就是這樣,不撞南牆心不死。”

那支煙幾乎燃到了盡頭,他卻像沒有察覺到,定定看着她,倏然間勾出了一抹冷笑:“舒莞,你最愛的人……一直是你自己。所以,你沒告訴我實話。”

“你要聽實話?實話會很難聽呢……”舒莞低低咳嗽了一聲,她的臉頰半邊都腫起來,或許連眼睛都腫了,可她與他目光對視,不再閃爍,黑白分明的眸色後閃過一絲決絕,“實話就是,那個孩子……我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你的。”

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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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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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