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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這次祈福會辦得轟動,點燃九十九盞長明燈,吟誦三百遍往生經,期間又有官吏富商家眷不停添油加燈,為祈福會壯勢,直到天色漸漸暗,暮鼓乍起時,整個薦福寺卻萬家燈燭,星火燦爛。
“我聽說三殿下回來了,可有說起過我阿耶的消息?”山門前,穿着淺綠色胡服的小娘子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白煙上,神色忡忡。
白淼淼握着她的手,寬慰道:“殿下來去匆匆沒有久留,但他說大軍凱旋,不日就回,你阿耶武功高強,身邊又有副将保護,一定會平安的。”
小娘子聞言只是嘆氣:“阿耶每次出征都是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阿娘日日祈福,夜夜害怕,我也是夜不能寐,而且那宣慰黜陟使不過是一個太監,卻仗着陛下之言處處使……”
白淼淼一驚,連忙用力掐了掐她手背。
李明霜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只是和她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抿了抿唇。
“對了,我剛才看到陳家的馬車駕出去,他們是來找你麻煩的嘛?”李明霜岔開話題随意問道,“那小厮看上去忙裏忙慌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白淼淼心虛地低着頭,随後又按耐不住問道:“不知道啊,所以是出事了啊?”
——殿下不是說沒揍他嗎?
“出事了最好,要是能摔一個頭破血流才是痛快。”李明霜撇了撇嘴,“自從那日被你阿娘大罵一頓後,他們現在只要赴宴就處處說你壞話,我想打他很久了。”
白淼淼垂頭喪氣地低着頭,大人模樣地嘆了一口氣,圍着脖子的小毛球擁擁簇簇地擠成一堆,掩蓋着小娘子小巧的下巴。
今年及笄後每一個人和她相看過的人都會出意外,衰星的名頭簡直要挂在她的腦門上,因了這事,她已經半年沒出門了。
李明霜不悅說道:“他們是運氣不好,與你有何關系,不言怪力亂神……嗯,大不了下次找個命硬的。”
白淼淼噗呲一聲笑了起來,随後恹噠噠看了她一眼:“可她們今日都偷偷看我。”
李明霜立馬橫眉:“誰,那些來上香的人嗎?”
白淼淼癟了癟嘴,越發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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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今日上香時,不少小輩跟着家人過來,白淼淼作為白家二娘子出面招待小輩,偏她身上背着那些流言,小輩們又藏不住心思,總是忍不住打量她,白淼淼只好故作不知,一板一眼地招待着,心裏別提有多別扭了。
“你就瞪回去啊!”李明霜氣急,“平時這麽嬌氣,現在怎麽這麽會忍了。”
她威脅地捏起拳頭,憤憤說道:“我等會去翻他們家牆,揍他們一頓。”
李家世代武将,不止男丁學武,連着李明霜也使得一手好長.槍,是長安閨秀中出了名的惹不起的混世魔王。
白淼淼不想在今日惹事,只好說道:“算了,你先回去吧,過幾日寧國公主開宴,我來找你頑。”
李明霜恨鐵不成鋼地捏了捏她的小臉:“嬌氣包,那日跟着我,保證不讓被人欺負你。”
白淼淼不高興地動了動臉,嗚嗚說道:“知道了。”
——白家從上到下都是練武打仗的硬漢,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軟綿綿的雪白團子。
李明霜上馬車前,忍不住扭頭去看站在山門口的白淼淼。
雪白披風簇擁着的小娘子,小臉俏生生的,一雙眼珠黑漆漆的,見她轉過頭來,還笑眯了眼,瞧着有些沒心沒肺,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白花,可憐又可愛。
天完全黑了,白淼淼才回家,廚房那邊見人回來便端上飯菜。
家中郎君都外出打仗,白夫人和白淼淼這兩月都在念經吃素,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白夫人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随口問道:“白日裏和三殿下說了什麽?”
白淼淼正捧着杏酪,加了好大一勺糖漿,認認真真拌勻,這才小口小口吃着,心滿意足說道:“三殿下說阿耶和阿兄很快就會回來。”
白夫人側首看她,卻見小女郎正專心地吃着吃食,小臉吃得鼓鼓的,一臉滿足。
“你們呆了快半個時辰,只說了這些?”她忍不住問道。
白淼淼擡頭想了想,露出開心地笑來,得意說道:“我還給殿下露了一手茶藝。”
她皺了皺鼻子,強調着:“最後倒茶倒得可好看了,殿下還誇我了!”
那小表情實在是太驕傲了,桂媽媽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是讓你打聽耶兄消息的,可不是給人炫耀你新學的本事。”白夫人氣笑了。
白淼淼睜大眼睛,不解說道:“不是說耶耶和阿兄平安嘛。”
“小沒良心的。”白夫人失笑,伸手點了點小娘子的額頭,“這點消息就把你打發了。”
白淼淼一懵,呆呆地擡眸去看阿娘,大眼睛撲閃了一下,随後立刻變成委屈之色,漆黑的眼珠子水靈靈的,不高興嘟囔着:“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回來是何時回來?他們可有受傷?前方戰況如何?實在不行,你就沒問殿下還回不回去?可有受傷?”白夫人恨鐵不成鋼說道。
白淼淼低頭,攪着杏酪,小聲說道:“殿下和耶耶一定會得勝歸來的,我想等耶耶回來自己和我說,而且我若是抓着殿下一直問自己的耶兄,殿下會不會覺得沒人關心他啊。”
她一頓,嘴角微動,大眼睛撲閃了一下,最後含糊說道:“我覺得這樣不好。”
白夫人心中微動,低頭看着女郎欲言又止的模樣。
三殿下生母早亡,自小不受重視,受盡苛待,若非當年淼淼進宮看望姐姐,順手救了他一回……
白夫人見小娘子心軟的樣子,便也跟着嘆氣:“白日裏聽那些夫人說,三殿下這次回京是因為有人彈劾他。”
白淼淼一驚:“彈劾什麽?”
“說三殿下觊觎太子之位。”白夫人低聲說道,“李相親自上折的,說是前線的宣慰處置使魚惠的密報。”
“那三殿下這次回來會不會有事啊?”白淼淼擔心問道。
白夫人眉心蹙起,卻沒有繼續說下去:“這就要看陛下如何想了,罷了,不說此事了,三日後寧國公主開宴,你也好久沒出門了,記得打扮得漂亮一些。”
白夫人轉移話題:“明日去買些首飾衣物來,你許久沒出門,長安城如今流行的風向可不能錯過。”
“不用了,入冬新做的衣服也沒穿幾次,左右不過是妝容的問題。”白淼淼把最後一口杏酪咽了進去,這才愁眉苦臉說道,“阿娘我不想赴宴。”
“你難道這輩子都不出門?”白夫人反問,“還是今日又有人說你了?”
白淼淼想起白日裏見到的陳路,面容慘不忍睹,實在是可憐,卻又不好意思開口說此事,唯恐阿娘聽了傷懷,便只好悶悶不樂地搖了搖頭。
“你若是躲着,這些話便會越來越多。”白夫人溫柔地撫摸着小女兒的面容,“你且大大方方地出去,你看哪些人敢在你面前嚼舌根。”
白家到底頭頂的靖國公功勳,前線如今還要靠白家打仗,家中還出了一個昭儀,只要不是存心想要和白家為敵,便不會沒眼色到當面給白淼淼難堪。
“可他們也會在背後說我。”白淼淼反駁着。
“那就說明她們永遠在你背後,你何必回頭去看那些人。”白夫人嚴肅說道,“你阿耶在刀槍血雨中為你們打下這片天地,要的就是你們朝前看,不必事事回頭,受人桎梏,聽人閑話。”
白淼淼嘴角微微抿起:“可他們總是會扯到阿耶他們身上。”
白家兇名太深,權勢高漲,朝堂經三年大亂,早已被重新洗了牌,一些新上來的門第成了混入白粥裏的沙子,總被人看不順眼,白家便是最大的一顆。
白夫人笑說着:“有本事去你阿耶阿兄面前說,你看你爹的脾氣還會給他們好果子吃,不鬧的天翻地覆才怪。”
“郎君們可是最是疼二娘的。”桂媽媽也跟着安撫着。
“好好休息,宴會上可要好好驚豔那些見不得你好的人。”白夫人摸了摸女兒柔嫩的臉頰,誇道,“我們二娘當真是長安城最美的小女郎。”
白淼淼羞紅了臉:“阿娘又打趣我。”
“可不是,二娘這容貌誰見了不是一句誇。”桂媽媽也跟着笑說着,“那些嚼舌根的可比不了。”
“要知我們二娘,可是明珠一般捧着的小嬌兒。”
白淼淼一向好哄,被人來回誇着,連着耳朵都紅撲撲的,笑眯了眼,顯然把剛才那點的郁悶散得一幹二淨。
—— ——
更深月色,北鬥闌幹,層層宮瓦下,昏暗的宮燈挂在走廊上,北風略過,緩緩悠悠,黑影搖動。
“臺省傳來的消息。”黑夜中,一個瘦小的影子悄無聲息走了過來,停在月光照耀下的邊緣,不小心露出灰撲撲衣袍下的深藍色衣袍,上面繡着特殊的銀色花紋。
乃是從五品下的內給事。
直棂窗窗邊坐着一人,身形挺直,一半落在月光中,一半隐秘在夜色中,高挺的鼻梁陰影倒影在臉頰上,顯出幾分深刻的沉寂。
“諸位相公希望殿下以前線戰事為重。”內給事的聲音被暗色籠罩着,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餘音,“忍。”
窗邊之人驀地輕笑一聲,身形微動,蓄滿月光的眸光輕輕垂下,看向悄然而至的人。
內給事下意識渾身緊繃,彎腰弓背,低眉順眼,強打着精神,卻有沒有聽到面前之人繼續開口。
“他們的要求,我可以辦到。”就在內給事後背被冷汗打濕之後,那人終于開口,就像挪開捂住他人口鼻的一只手,瞬間讓人喘了一口氣。
“但我的事……”那人轉過頭來注視着內給事,那張深刻硬朗的眉眼被陰暗徹底籠罩着,明亮的瞳仁卻因為夜色而越發銳利,只要被他這般看着,就好似被叢林中的孤狼危險盯上。
內給事一口氣瞬間提了起來。
“諸位相公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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