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四殿下回長安的消息不知從哪裏傳了出來,鬧得人盡皆知,人人都去圍觀,導致四殿下差點連城門口都沒走進來,還是陛下身邊的小黃門親自把人挖了出來。

那日白淼淼正在金玉閣買着長安如今最流行的首飾,聽到動靜後扭頭去看,遠遠就認出那匹黑馬上的魁梧郎君,正是四殿下盛顯。

四殿下沉着臉騎在馬上,腰上挂着一把沒有任何裝飾的刀,不說話時,嘴角緊抿,冷眼看着一切,瞧着不好相處,前頭的小黃門倒是笑臉盈盈,一點也不盛氣淩人,見有人擋路,還好聲好氣地勸人離開。

坊間都說四殿下脾氣不好,如今這樣招搖走一圈,想來傳言只會越演越烈。

“是四殿下啊。”碧酒驚訝說道,“怎麽突然回來了。”

此刻距離白淼淼給阿耶傳家書,不過十日。

——想來是阿耶勸住了。

外人看不清如今的局勢,也不知三殿下和四殿下為何會接連回長安,朝堂争鬥的一把刀落在衆人面前,前途叵測,未來不知。

白淼淼難得嘆了一口氣,看着手中的蝴蝶簪子突然沒了滋味,讪讪放了回去,低聲說道:“不買了,回家吧。”

“可是這蝴蝶簪子,二娘不喜?”掌櫃連忙問道,“這個可是和田玉,您瞧這細密陰線,還有這個如意雲紋,都是頂好的手藝。”

碧酒也跟着勸着:“二娘難得出來,若是不喜歡這個,那就看看別的,之前絹布做的那只蝴蝶簪也是極好看的。”

白淼淼伸手摸着蝴蝶晶瑩透亮的翅膀,冷不丁說道:“蝴蝶會飛嗎?”

碧酒嗯了一聲,不解說道:“蝴蝶當然會飛。”

“二娘是想要翅膀能動的小蝴蝶嗎!”掌櫃連忙說道,“也是巧,店內的人昨日新做了一根用珍珠和綠松石做的雙股簪,兩個翅膀裏有着小扣子,用手撥弄着就會動,只還未上最後合股,正好現在等您指點,我們讓簪娘按着您的要求做。”

白淼淼興致缺缺聽着,但又不好撥了人的面子便點頭說道:“那就拿來看看吧。”

那簪子确實好看,秀氣小巧,作為玉梳背側的小點綴最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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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淼淼臉上露出笑來,付了定金,讓人弄好之後送上府。

“夫人說今日可以在外面用膳,二娘可要去饕餮樓裏吃。”碧酒笑問着。

白淼淼撐着下巴靠在窗邊,懶洋洋對看着熱鬧的人流,突然目光一凝,坐直身子。

“怎麽了?”碧酒好奇地湊過去看,只是還未湊近,白淼淼卻突然伸手拉着她的袖子,把人拽了回來,自己擋在車簾前,圓滾滾的眼珠子盯着她看,雖一直沒說話,但臉上寫滿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碧酒一臉不解:“二娘可是有話要說?”

白淼淼手指繞着女使的袖子,好一會兒才哼哧說道:“我,我突然想起來……”

碧酒格外有耐心,繼續等着她說下去,又見她半天沒說話,只好接下去問道:“二娘是想起什麽?”

白淼淼和她四目相對,嘴皮子磕巴了一下,漆黑的眼珠子水潤潤的,到最後一咬牙,用力拽着碧酒的袖子,小臉通紅:“簪子……要不幫我都買了吧。”

碧酒一驚,确認着:“是剛才看的那幾個嗎?”

白淼淼含含糊糊點頭,眼神躲閃,耳朵暈紅,坐立不安。

幸好碧酒并沒有起疑,只當是小娘子臉皮薄,剛才拒絕了,現在又想要了。

“那二娘在這裏等着,我去去就回。”碧酒笑說着。

“等,等會。”白淼淼拉着她的袖子,手指頭因為用力而泛白,低着頭,小聲說道,“再多買一些來。”

碧酒只當是二娘起了興致,點頭說道:“那就把剛才看的白玉龍形步搖釵,石榴花紋綠松簪都買來,對了那個鴻雁玉梳也不錯,二娘的璎珞和耳珰比較少,這兩樣再多買一點。”

白淼淼心不在焉地嗯嗯點頭。

碧酒以為小娘子在害羞,打趣着:“二娘莫不好意思了,買賣講究你情我願的,剛才沒買,現在買也是一樣的,您在馬車裏坐着,我去仔仔細細挑一些回來。”

白淼淼捏着手指,嗯了一聲,看着碧酒的身形消失在拐角處,這才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把腦袋從車簾外探出去,小腦袋還沒伸出去,就突然被人揪了揪頭頂的絨花,立馬吓得小聲驚呼一聲,噌的一下收回腦袋。

車簾還未完全落下,一只手便随意撫開簾子,日光便落了進來,在白淼淼的裙邊落下一小塊光暈,耳邊傳來一個打趣的聲音:“二娘支開人的借口說的是越來越流利了。”

窗邊的影子落了半截下來,連帶着那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

含笑溫和,好似不過是偶遇的閑談。

若非剛才看到殿下身邊的那個小黃門鴉泉在角落裏連比帶劃,再看到他背後的站着的那個人,也不會支支吾吾把碧酒支開。

——現在竟然吓她!

——大尾巴狼!

白淼淼氣得用手指戳了戳那影子,理了理被揪亂的絨花,腦袋這才重新探了出去,看到不知何時倚靠在車壁上的人。

盛昭穿着淺灰色的圓領袍,領口處繡着金絲水波紋的花紋,腰間宛若胡人一般,懸挂一條黑色皮質蹀躞帶,只不過那帶子并不寬松,反而微微收緊,勾勒出精瘦的腰身,上面挂滿了刀具香囊等物件,瞧着和尋常出行的小郎君并無兩樣。

他此刻随意靠在車壁上,說話間,眼波流轉,半邊日光落在淺色的瞳仁中,好似廟宇碧瓦上的琉璃珠,他雖有意在人群中隐藏自己,卻總能令人在不經意捕捉到他時,又下意識移不開眼。

“看我做什麽?”盛昭見人只是看着自己不說話,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滿袖的皂角香迎面而來。

白淼淼倏地回神,看了一眼金玉閣的大門,又側首看了一眼盛昭,突然說道:“真的嗎?”

盛昭嗯了一聲,不解地去看小娘子。

小娘子一雙漆黑的眼珠子圓滾滾的,就像禦花園裏養着的小兔子,目光清澈且真摯,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盛昭看。

兩人四目相對,各自沉默。

“大騙子。”白淼淼見人不說話,嘟了嘟嘴,腦袋又要縮回去。

——果然又在騙她!

盛昭這才意識這是在确認他剛才的話。

“我沒騙你。”盛昭眼疾手快揪住她腦袋上的絨花,攔下她的動作,一邊斬釘截鐵說道,一邊把手中的糖葫蘆轉了個方向,自然塞到白淼淼手中。

白淼淼被迫伸着脖子僵持在車窗口,手裏又塞着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一時間不知道先生氣還是先高興。

“你看你之前在馬車上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今天都知道用買首飾打發碧酒了,可不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進步嗎?”盛昭義正辭嚴地誇道,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的。

“真的!”他見人不說話,又特意強調着,“說明我們二娘是一個有進步的聰明小娘子呢。”

“還生氣嘛?”盛昭見她還不說話,只好彎腰低頭,打算去看看小娘子氣鼓鼓的小臉。

白淼淼低頭盯着糖葫蘆,半信半疑:“那我是騙過碧酒了嗎?”

“肯定是。”盛昭見她出聲,這才信誓旦旦保證着。

白淼淼驚疑不定的臉上露出一個開心的笑來。

“二娘真是厲害!”盛昭趁熱打鐵,毫無餘力地誇道,“這麽聰明,非常值得吃個糖葫蘆慶祝一下。”

白淼淼捏着那串糖葫蘆,鮮紅的山楂裹着淡黃色的糖漿,飽滿晶亮,酸甜軟糯。

——聞着味道就想吃了。

白淼淼剛一動腦袋,突然覺得頭發絲疼,忍不住倒吸一口氣,疼得紅了眼睛:“快把我的絨花放開。”

盛昭一驚,随後讪讪松手,要知絨花是用熟蠶絲做的頭花,中間只用細細的鐵絲作為支撐,很是嬌貴。

白淼淼捏着沉甸甸的糖葫蘆,嬌氣說道:“我的絨花壞了,你要賠我。”

白淼淼頭頂的是一支鵝黃色的梅花,小小一簇,蠶絲的光澤在日光下好似發光一般,在一衆金玉翡翠中毫不遜色,淡柔奪目,襯着小娘子臉蛋粉嫩鮮妍,只如今,絨花被大手揪了兩次,算是徹底壞了。

“壞了嗎?”白淼淼動了動腦袋,在馬車裏翻了一下,卻沒找到鏡子,只好擡頭去看盛昭。

盛昭猶豫一會兒,盯着她微紅的眼眶,違心說道:“沒有。”

白淼淼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奈何盛昭可不是白淼淼這樣騙個人都支支吾吾的人,說起謊連着思考都不帶磕巴一下的,甚至還會一臉真誠,哄得人完全不會多想。

白淼淼果然信了,嘟囔了一句‘那就好’,就低着頭開心地咬了一口山楂,酸的眯了眯眼。

“學會騙碧酒怎麽這麽高興?”盛昭盯着她彎彎的睫毛看得入迷,好一會兒才随口問道。

白淼淼聞言,歪着頭想了想,随後咬碎糖渣,眼睛亮晶晶說道:“對啊,感覺自己長大了。”

盛昭一怔,低頭去看小娘子:“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阿娘老覺得我是小孩,什麽都不跟我說,碧酒也是,騙人還挺……”白淼淼擰眉,認真想了想,“刺激。”

白夫人膝下雖有三兒兩女,但前頭二兒一女出生在白家式微之事,自小跟着耶娘奔波,性格沉穩,大女兒更是早早入了宮,大郎君十八歲後也跟着戍邊,經年難回,等白家穩定後,二娘子和三郎君意外來臨。

雙生子自來便一強一弱,小娘子自小嬌弱,白家長輩捧在手心,舍不得受一點委屈,如今長安城風雲詭谲,想來更是不願意小娘子牽涉其中。

盛昭的目光在那沾了糖霜的唇珠上一掃而過,小小的唇珠微微嘟起,就像小兔子的唇瓣,一動一動的。

“殿下偷偷摸摸找我做什麽。”白淼淼吃了三顆山楂才恍然想起此事,扭頭問道,“又要我幫忙給耶耶寫信嗎?”

盛昭捏着腰間長刀處的紅繩,沉吟片刻,臉上露出笑來。

眨眼間,頭頂的陰影瞬間落了下來,完完全全把小娘子籠罩其中。

白淼淼詫異擡頭,一雙眼睛好似小貓兒一樣在暗色中瞬間睜大。

早已不複記憶中的瘦弱郎君長成了高大沉穩的大人模樣,此刻靠近了看,甚至能看到下颚處的鋒利弧度,就像被打磨的極為鋒利的刀鋒,冷冽的呼吸便劈頭蓋面撲了過來,

“怎,怎麽了……”白淼淼捏着糖葫蘆,呆呆問道。

盛昭笑眯了眼,那點銳利的氣息瞬間籠上日光,好似眨眼間便成了一把入鞘的寶刀,好看到令人愛不釋手。

“三哥哥帶你去做更刺激的事情好不好。”盛昭的聲音好似裹了糖霜一般,蠱惑着面前嬌憨稚嫩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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