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四殿下病了?”白淼淼驚訝, 連忙問道?,“嚴重嗎?請太醫了嗎?”
盛昭擡眸掃了一眼?巡邏的?神策軍小隊,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這可怎麽辦?”白淼淼想?起之前阿姊說的?話。
——陛下不準任何人探望四殿下, 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三殿下才一直請不到太醫給四殿下看病。
“二娘在這裏做什麽?”盛昭轉移話題問道?, “是來看九殿下的??”
白淼淼心事重重點頭:“聽說九殿下入冬時?生病了,今日進宮來看一下, 阿娘還準備了好多禮物。”
盛昭背着手, 看着漫天大雪:“那?就一起去吧?”
白淼淼點頭, 随後不解擡眸,睨了盛昭一眼?:“不管四殿下了嗎?”
“這要如何管?”盛昭無奈說道?, “陛下不願見我, 我也無法為四弟說話。”
白淼淼小臉皺着, 一臉嚴肅。
盛昭失笑, 順手結果小黃門手邊的?雨傘, 笑說着:“先去看九皇子?吧。”
“剛才是沒傘才站在這裏嗎?”白淼淼歪着頭問道?,頭頂的?小蝴蝶在風中顫顫巍巍得撲閃了一下。
畢竟四殿下和九殿下的?宮殿一東一西,盛昭若是看完四殿下出來,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東面的?宮殿中依次住着六殿下到九殿下。
盛昭颔首,手中的?傘自然?過度到了白淼淼頭頂, 頭頂的?影子?落了下來,恰好遮住小娘子?嬌小的?身?形。
兩?人一起朝着殿門口走去, 宮娥黃門們安靜跟在身?後,大雪紛紛而下,
白淼淼捧着手爐,被風吹得鼻尖通紅, 只露出一個小小的?下巴,安慰着:“你不要擔心,陛下不會不管四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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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昭垂眸,嘴角露出薄涼笑意。
白淼淼走了幾步,突然?長嘆一口氣。
盛昭失笑,看着小娘子?愁眉苦臉的?樣子?,笑問道?:“二娘嘆什麽氣。”
“我就是不明白。”小娘子?擡眸,被風吹過的?眼?尾紅紅的?,越發?顯得眸光清亮。
“不明白什麽?”盛昭不解問着。
白淼淼沉默片刻,把手中的?手爐舉在眼?前,好一會兒才悶悶說道?:“現在還在打仗,為什麽要這樣做,團結才是最重要的?啊。”
盛昭面對小娘子?不解的?面容,有一瞬間的?失語。
這麽簡單的?道?理?,就連一個閨閣女子?都懂,那?些人何嘗不知?,只是擋在這中間的?是,天底下最迷人的?權力,最詭谲的?人心,天底下何人不心動。
盛昭沉默間,百安殿的?小黃門五味早早就得了二娘子?要來的?消息,遠遠看到有人走過來,連忙撐着傘走了過來,還未走近就看到三殿下的?身?形,不由驚得站在原處。
——三殿下怎麽來了?
只是他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冷不丁看到三殿下擡眸掃過來的?視線。
冷沁沁的?,比着冬日的?雪還要冷上幾分,五味那?句到嘴邊的?詢問話便瞬間咽了回去。
——這眼?神是什麽意思?
“五味,站在這裏做什麽?”彩卷遠遠看到人傻站在雪地裏,笑着打趣着。
五味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心裏雖然?已轉過八百個念頭,等真到了嘴邊,便成了笑臉盈盈的?吉祥話:“給三殿下,二娘子?請安。”
“娘娘讓二娘子?來看看九皇子?。”彩卷笑問着,“殿下可起來了?”
“二娘子?來得巧,殿下剛畫好下雪瑞圖呢,聽說二娘子?來了就讓奴婢親自來接。”五味笑說着,眼?珠子?忍不住朝着三殿下瞟去。
“那?我來的?真是巧。”白淼淼笑眯了眼?,“九殿下畫畫最是好看了,我等會一定要好好欣賞一下。”
五味殷勤點頭:“殿下也是這般說的?,說白老将軍馬上就要回來,應當畫個瑞雪祝壽圖送去,正好讓二娘掌掌眼?,定要讓老将軍喜歡才是。”
白淼淼被哄得咯咯直笑:“耶耶才看不懂呢,耶耶只會說這雪下得跟個糖霜一樣,瞧着怪好吃的?。”
五味不敢笑,只能拼命低下頭,彩卷臉上也忍不住露出笑來。
盛昭打趣道?:“這般打趣老将軍,小心老将軍生氣。”
白淼淼得意地皺了皺鼻子?,眉飛色舞:“耶耶才不會對我生氣呢,而且這是耶耶自己說的?,才不是我編排他的?。”
“就是不知?道?耶耶到底什麽時?候回來?”白淼淼失落地低下頭,“我的?梅花都開了,耶耶還沒回來,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陪我過年。”
她扳着手指,小聲說道?:“已經?三年沒見到耶耶了,一個人放炮仗好無聊啊。”
“大軍已經?回旋,折子?已經?遞上去了。”盛昭輕聲安撫着,“現在許是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白淼淼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昭儀娘娘也該知?道?了,可能還未來得及和你說。”盛昭篤定說着。
白淼淼開心地歡呼一聲,随後突然?腳步慢了下來,側首悄悄睨了盛昭一眼?。
盛昭捕捉到她的?視線,卻沒有開口詢問,只是跟着慢下腳步,等着她自己開口。
白淼淼低着頭,把手中的?手爐都要盤出一朵花來,小眉毛緊緊皺着,臉上根本藏不住事情,一臉糾結的?小表情。
“二娘怎麽不說話了。”還是盛昭怕她憋得難受,只好退一步,低聲問道?。
白淼淼欲言又止,最後卻是把手中的?暖爐遞了過去。
盛昭一怔,擺了擺手:“我不冷,二娘自己捂着,不要凍着了。”
白淼淼沒有收回手,反而說道?:“阿娘找了個借口把我趕出來了。”
盛昭垂首,安靜聽着。
“她們又不跟我說。”白淼淼靠近盛昭,擡着頭,小聲嘟囔着,“可我真的?很想?幫阿娘的?忙。”
盛昭對白夫人對二娘的?教養方式是不贊同的?,為她遮風擋雨,不沾染半分塵埃,養出來的?小娘子?天真浪漫,可一觸及小娘子?澄亮的?眸子?,他瞬間明白白夫人的?做法。
這雙眼?幹淨天真,一笑起來,眉眼?彎彎,好似天下都是這般可愛,讓人瞬間沒了煩惱。
他們都是常年在泥潭裏打滾的?人,早已污穢不堪,那?點純真被消耗得一幹二淨,所以見了這般明亮的?眼?睛,就很難把一件事最陰暗的?一面剖析在她面前,看着她露出難以置信的?模樣,甚至不忍讓她粉嫩的?裙擺沾染污穢。
人,總是向往光明的?。
盛昭神思震蕩間,突然?指尖一熱。
“所以你能不能幫我分析一下。”白淼淼把手爐塞進他手中,“這是給你的?暖手的?。”
盛昭垂眸看着手中小巧秀氣的?手爐,上面還帶着小娘子?身?上的?香氣,若有若無地傳了過來,滾燙的?溫度落在掌心,恍惚間好似握着一只落在掌心的?小鳥,圓潤溫熱,還帶着鮮活的?氣息。
“這點束脩是不是太便宜了點。”盛昭把手爐重新塞回白淼淼手中,慢條斯理?問道?。
不經?意觸碰到的?指尖冰冰涼涼的?。
白淼淼喪氣低下頭,把手爐連帶着手,一起塞回披風裏,悶悶說着:“我沒錢,阿娘管我管的?可嚴了。”
白家?二娘子?自然?是不缺錢,想?要買什麽都是從公賬裏出,但她長這麽大,還沒摸過錢呢。
盛昭失笑:“我要你的?錢做什麽?”
白淼淼不解:“買束脩啊。”
“想?用錢打發?我。”盛昭彈了彈小娘子?的?額頭,“你瞧着我像個缺錢的??”
白淼淼當真仔細打量了一下,最後老實說道?:“看不出來。”
“反正我不要錢。”盛昭咬牙,趕在小娘子?氣人前,連忙說道?,“但二娘可要送一個我喜歡的?東西,可以先欠着,這堂課可以先上。”
“二娘想?問什麽?”盛昭當真好似當了老師,緊接着問道?。
白淼淼擰眉,仔細想?了想?才謹慎開口:“阿娘說阿姊不必為四殿下說話,這是為何,阿姊撫養過四殿下,現在四殿下生病了,難道?這也不能開口嗎?”
她一頓,又補充道?:“阿娘沒說不管四殿下,只說時?機沒到,什麽時?候是時?機到了呢?”
盛昭對此并未露出憤懑之色,反而點了點頭說道?:“現在确實不适合昭儀娘娘出面?”
“那?不就沒人救四殿下了嗎?”白淼淼喪氣說着,“這樣四殿下會好難過的?。”
盛昭垂眸,看着失落的?小娘子?,這些年來只有她并未有任何變化,柔軟善良,幹淨天真。
“現在受一點苦,總好過丢了性命。”盛昭猶豫一會兒,這話還是脫口而出。
白淼淼腳步一頓,驚訝擡眸,滾圓的?眼?珠好似貓兒受驚一般瞪大,磕巴了一下:“會,會死,你說陛下會殺了自己的?……”
——兒子?。
一個跟着他從長安逃到蜀地,又在關鍵時?刻願意為這個國家?奔赴前線的?兒子?。
四殿下性格耿直,說話直接,但人卻是極好的?。
對于一直生活在耶娘愛護,兄長友愛,長姐照顧的?白淼淼來說,這個認知?太過殘忍。
“天家?父子?,先臣後子?。”盛昭捏着傘柄的?手微微一動,傘面上的?雪花便紛紛揚揚落下,濺落到小娘子?的?鞋面上,驚得小娘子?打了一個寒顫。
“置之死地而後生,讓陛下看到四殿下的?悲慘,才讓激起那?點微不足道?的?愛子?之情。”盛昭的?聲音被大雪落地的?聲音蓋了下來,只依稀能聽到微不可聞的?冷笑。
白淼淼捧着暖洋洋的?手爐,卻又覺得手爐的?溫度捂不住發?涼的?手心,她慢慢吞吞走了幾步,冷不丁問道?:“那?你呢,陛下也會這樣對你的?嗎?”
盛昭沉默,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不知?道?,天威難測。”
白淼淼嘴角微微抿起,下意識盯着盛昭走動的?下擺看,那?衣服格外簡單,只在邊緣繡了一層水波紋,料子?也是尋常料子?,卻裁剪得格外合身?。
盛昭小時?候的?衣服一直都是破破爛爛的?,是照顧他的?那?個小黃門自己做的?,不合身?且難看,再大一些,等和政被阿姊收養了,她第?一個學的?就是女紅,此後包攬了三殿下的?一應衣物,可衣服還是格外簡單,完全不似其他皇子?那?般張揚奢靡。
“你若是也出事了,那?可怎麽辦?”
小女郎說着茫茫然?的?話,神色間露出幾分難以言表的?傷心。
盛昭笑,神色随意,顯然?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焦慮,甚至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殘忍:“那?便是出事了,能得救是命,不能得救也是命。”
白淼淼走了幾步,踩着軟綿綿的?雪地,冷不丁說道?:“可我只是想?一下,就覺得,好傷心。”
盛昭捏着傘柄的?手倏地受驚,竹制的?傘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剛剛覆蓋在傘面的?雪花猛地落了下來,散落在小娘子?華麗精致的?裙擺邊。
許是小娘子?的?這話太過直接,又太過熱烈,她的?關心從來都是直來直往的?,她的?心緒一向能讓人一眼?看到底的?,她坦承到令人措手不及,這讓早已習慣獨自一人,早已面對任何棘手情況都早已得心應手的?人,在此刻都會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一刻,禁锢在脖子?上的?繩子?被驟然?拉進,讓他無法呼吸,可心中滾燙的?血液卻奔流不止,讓人心潮澎湃。
冰冷的?寒風吹着他的?臉頰,可滾燙的?脈搏卻掙紮着抽動着。
從未有人可以這般直接地告訴他,若是他出事了,她會很傷心。
這世上,只有白淼淼,這個人被所有人如珍似寶嬌養着的?二娘子?,可以毫無芥蒂,不帶任何目的?地坦陳自己的?心緒。
她有着所有人都沒有的?堅韌,不畏懼被拒絕,不害怕被傷害。
“你怎麽了?”白淼淼不解地看着他停下腳步,“走不動嗎?”
百福殿是東面最大的?殿宇,從宮門口到正殿,足足要走一刻鐘的?時?間,今日雪又大,白淼淼自己也走累了。
盛昭沉默,随後搖了搖頭,繼續擡腳朝前走着:“怕你走累了,歇一下。”
他有太多話要說,可那?些話都不能說,一個字也不敢漏出來,唯恐污了小娘子?的?耳朵。
“你還有其他問題嗎?”他不得不在淩亂的?心思中勉強抽出一點冷靜,鎮定地轉移話題。
若是在停留在這裏,他唯恐自己會失控。
白淼淼并未察覺他的?異樣,繼續點頭說道?:“還有一個,阿姊說陛下打聽我的?婚事,阿娘就把我支出來了,可我瞧着阿娘有些不高興了,阿娘為什麽不高興啊。”
盛昭眉間倏地一緊。
“陛下打聽你的?婚事?”他重複詢問了一遍。
白淼淼沉重點頭:“我和陛下并未見過幾次,陛下為什麽打聽我的?婚事啊。”
盛昭心口一瞬間閃過無數種猜測。
“你也不知?道?嗎?”白淼淼見盛昭沒有說話,只好自己給自己解釋着,“是不是陛下最近高興啊,就是随口一問。”
陛下最近高興嗎?
顯然?,他自三年前便從未高興過。
一個滿心都是前線戰況,偶爾還要擔憂自己皇位的?皇帝,就連自己兒子?女兒的?婚事都漠不關心的?人,當真會關心一個外戚小女兒的?婚事。
“這事我不知?道?,我可以幫你多留意一下。”盛昭最後只是如此說着。
白淼淼對這個事情也不在意,随後又想?起別的?事情,連忙問着:“對了,兵部的?事情你還沒和我說呢?”
她小臉警惕,盯着盛昭:“你不會這事還沒辦好吧?我聽阿姊說陛下前幾日調了兵部的?折子?。”
——若是露餡了,那?就完蛋了!
盛昭失笑:“早就辦好了,這封折子?沒送成功,自然?會有下一封,但這封折子?我讓兵部尚書?親自送上去罷了,游明脾氣剛正,性格烈氣,見了這個折子?,自然?會親自和陛下說道?,又托了李山人游說,不會出事的?。”
白淼淼連連點頭:“我聽說李山人最得陛下聖心,只是他鐘愛修道?,并不常在世人面前出現,是一個大好人。”
盛昭臉上露出古怪之色。
“你怎麽不早點與我說。”白淼淼終于松了一口氣,随後委屈極了,“我擔心了好久,就怕被人抓起來。”
盛昭用更委屈的?聲音說道?:“我之前可是找過你三次的?,你都不理?我,我怎麽和你說。”
白淼淼撲閃了一下大眼?睛,心虛地低下頭。
“那?我們各退一步,你也不許生氣了好不好。”盛昭見縫插針遞了臺階,“我送的?那?個絨花就當賠罪好不好。”
白淼淼皺了皺鼻子?:“昔酒說那?花是貢品,帶出去會被人發?現的?。”
盛昭嘆氣:“那?我再給你送一朵,是榮華閣買的?,和你那?個差不多,那?你還生氣嗎?”
白淼淼想?了想?:“那?就不生了。”
盛昭便順勢從袖口中拿出一個小盒子?遞了過去,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亂。
白淼淼呆呆地看了那?個精致的?雕花桐木小盒子?,一時?間沒轉過神來。
盛昭已經?熟練得順着袖口塞了進去,顯然?早有準備。
盒子?的?表面還帶着微微熱,借着兩?人披風的?遮擋,好似只是被風吹動了一下,任誰也沒發?現他們的?小動作。
“選了好久,二娘下次戴起來看看。”盛昭的?聲音低到只剩下一側白淼淼聽得見,溫柔真誠,“好不好?”
白淼淼還未拒絕,兩?人就來到正殿門口,剛踏上臺階,就聽到裏面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九殿下怎麽咳得這麽厲害?”盛昭皺眉問道?。
落在身?後幾步的?五味小跑上前,無奈說道?:“前幾日突然?變冷,九殿下又病了一場,之後就一直沒好,這次還大半夜驚動了太醫,您也是知?道?的?,殿下不愛吃藥,每次都是娘娘親自來才勉強吃進去的?。”
盛昭眉心緊皺:“今日的?藥可曾吃了?”
外面的?動靜驚動了屋內,屋內一靜,随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大門就被打開,一個圓臉矮個的?小黃門走了出來,正是九皇子?的?近侍,蒼術。
“二娘子?。”蒼術見了白淼淼露出燦爛的?笑來,“殿下剛才還惦記着您呢。”
“三殿下。”他視線一轉,見到一側的?盛昭,驚訝說道?。
盛昭颔首:“九弟可是方便見客?”
“正在休息。”蒼術掃了一眼?低眉順眼?的?五味,随後恭敬說道?,“三殿下,二娘子?裏面請。”
白淼淼一入內,就聞到一股藥味,聞得人鼻尖發?苦,連着說話都好似吞了幾口藥:“好濃的?藥味,藥煎好了嗎?”
蒼術挪了挪嘴,壓低聲音告狀着:“還未喝藥呢……”
“咳咳。”殿內傳來威脅的?咳嗽聲。
蒼術立馬擠了擠眼?,低眉順眼?走在後面。
幾人一入內就能感到熱氣迎面而來,內殿正中的?暖爐袅袅生煙,走了幾步便覺得而背後冒出喊汗來,随之而來的?還有濃重的?藥味在殿內徘徊。
窗戶邊的?書?桌前,穿着竹綠色夾襖衣裳的?男子?正低頭落下最後一筆,頭發?被簡單挽起,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肩頸單薄,身?形消瘦。
“藥都要冷了。”白淼淼一眼?就看到不遠處茶幾上還在冒煙的?藥碗,眨巴眼?睛,軟綿綿質問着,“怎麽還不喝啊?”
九殿下盛晖緩緩轉身?,露出一張極為蒼白的?臉,眉眼?淺淡,唇色發?白,唯有眼?眸中含着一點漆黑亮色,聽人說話間,眼?波微動,帶出一絲生機。
“等會喝。”他鎮定開口,目光落在白淼淼身?後走進來的?盛昭身?上。
盛昭對着他挑了挑眉,兩?人對視一眼?,并未說話。
白淼淼哦了一聲,然?後坐在一個羅漢床上,從荷包中掏出一塊糕點,小兔子?一樣吃着:“那?我等殿下吃完再走。”
九皇子?臉上笑容一僵。
盛昭也緊跟着坐在一側,有模有樣說道?:“那?我也等殿下吃完再走。”
五味和蒼術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我告訴白夫人,說你今天偷藏了一塊糕點。”九殿下聲音壓低,故作陰森地威脅道?。
白淼淼吃糕點的?嘴一頓,随後把剩下的?一口糕點整個塞進嘴裏,腮幫子?鼓鼓的?,含含糊糊說道?:“口說無憑。”
“別吃噎到了。”盛晖見她這麽不經?吓,吃的?小臉通紅,連忙說道?,“快給二娘倒杯水。”
盛昭趕在五味之前遞了一盞茶過去。
白淼淼艱難把糕點咽下去,一抹嘴巴,順手把茶水推開,嘴硬說道?:“不喝。”
理?不直氣也壯,非常翻臉不認人。
“你每次來我這裏吃這麽多糕點,當真以為白夫人不知?。”盛晏眉心一揚,似笑非笑,“我就是去告狀,她們也最多裝沒聽見,怎麽還慌起來了。”
白淼淼一臉驚詫,随後愁眉苦臉地低下頭:“怪不得我每次從宮裏回來就要吃幾天素食,原來阿娘都知?道?啊。”
盛晖笑得直不起腰來。
小娘子?更加傷心了,盯着手邊的?零嘴,破罐子?破摔地撿起一塊杏脯吃了起來。
——既然?都被發?現了,可不是要多吃點回回本。
“他若是告你狀,你就說他不喝藥。”盛昭出着馊主意來安慰失落的?小娘子?。
白淼淼歪了歪腦袋,随後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這樣白夫人的?注意力就會放到九殿下身?上,你就不用吃素食了。”郎君振振有詞地教唆着,“這叫聲東擊西。”
“原來是這樣?”白淼淼眨了眨大眼?睛,機靈地舉一反三,“那?我也可以借着九殿下的?名義?說他要吃糕點,這樣他不吃,糕點就是我的?了!”
盛昭忍笑,大聲誇道?:“就是這樣,二娘真是聰明。”
“不要教壞二娘。”盛晖察覺到白淼淼躍躍欲試的?小眼?神,擡眸,警告地看了一眼?盛昭。
盛昭對着白淼淼眨眨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二娘不要學三哥這樣無賴。”盛晖柔聲說道?。
“才不是無賴。”盛昭半個手肘承載茶幾上,朝着白淼淼靠過去,促狹地眨了眨眼?,“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要聽他的?歪理?。”盛晖見白淼淼一副學會了的?樣子?,無奈說道?。
“若是我說的?沒道?理?,九弟着急什麽。”盛昭一點也不知?道?收斂,把手邊的?茶盞推到白淼淼手邊,直接塞到白淼淼手心,神采飛揚,瞳仁明亮,“是吧,二娘。”
白淼淼覺得非常有道?理?,甚至還點了點頭。
“五味,送三殿下出去。”盛晖無情趕客。
“哎,二娘,你看他欺負我的?呢,說不過就要趕我走。”盛昭撐着下巴,一只手揪着小女郎垂落在一側的?帔子?繞圈,嘆氣說道?,“二娘可得保護我啊。”
白淼淼聽得滿臉通紅,板着臉說道?:“不要胡說八道?。”
“還是先吃藥吧。”一側的?五味有眼?力見地岔開話題,立馬把還冒着熱氣的?藥端了過來。
白淼淼抽回帔子?,走到盛晖身?邊催促着:“你先吃藥。”
盛晖被人虎視眈眈地盯着,只好擰着眉,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只是剛放下碗,就看到一顆糖躺在手心。
“東街口的?梅花糖了,很甜的?。”白淼淼攤開手,眉眼?彎彎哄道?,“給你一顆!”
白色的?梅花糖小小一顆,略帶一些黃色,落在雪白細嫩的?手心,好似一片雪花落在手心。
這些年來只要是白淼淼陪他喝藥,最後都會送上一顆糖果,小娘子?以為所有人都是可以用一顆糖果安撫下來的?。
“二娘自己吃吧。”盛晖笑着搖了搖頭。
白淼淼堅持不懈伸着手:“給你,我買了一大包,還很多呢。”
“吃個糖怎麽還推遲起來了,不吃我吃,在前線糖可是好東西。”盛昭的?手先一步拿過糖果,笑說道?,“這顆看上去就很好吃。”
白淼淼眼?睜睜地看着糖果進了盛昭嘴裏,大驚失色。
“幼稚。”盛晖沒和他計較一顆糖的?事情,只是剮了他一眼?,意味深長說道?,“這般無聊的?人,二娘可要離他遠些,小心以後搶你糖吃。”
“你怎麽這麽大人了,還搶人糖吃。”白淼淼癟了癟嘴,順手捂緊腰間的?荷包。
盛昭嘴裏含着糖,腮幫子?甚至還鼓出糖的?輪廓,見她如此,更是笑眯了眼?。
“不要和幼稚鬼玩。”盛晖立馬撬牆角,“二娘坐這邊來。”
白淼淼剛一步,卻發?現走不動路了,原來是盛昭的?手指繞着帔子?,扯着她的?衣袖了。
盛昭察覺到白淼淼的?視線,骨節分明的?手指當着她的?面又繞了一圈淺綠色的?帔子?,挑了挑眉:“剛才說的?是不算數了嗎?”
白淼淼一驚,小心翼翼往九殿下那?邊看了一眼?,最後把帔子?憤憤抽了回來,警告地看着盛昭,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什麽算不算數?”盛晖敏銳問道?。
“沒有。”白淼淼坐立不安,快速打斷他的?話,“不是說要讓我看畫嗎?”
盛晖這會兒只盯着盛昭看,近乎透明的?膚色襯着拿上漆黑的?眼?眸,這般冷冷看來時?,總有點寒凜凜的?冷意。
白淼淼緊張得看着盛昭,唯恐他洩露了兩?人的?小秘密。
“小娘子?也有小娘子?自己的?秘密,你一個郎君怎麽如此愛打聽。”盛昭察覺到白淼淼的?緊張,把手邊的?果盤遞了過去,送了一個安撫的?眼?神,話卻是對着盛晖說的?,“幼而習之,長而成之,你小時?候的?那?只鳥定是不耐煩聽你的?唠叨,這才大晚上跑出去,不肯回頭的?,你怎麽還改不了這個毛病。”
盛晖眉心倏地皺起。
白淼淼大驚,悄悄推了推盛昭的?胳膊肘,小聲說道?:“你說這事做什麽?”
九殿下自小病弱,不愛說話,八歲那?天冬天,一只漂亮的?小鳥受了傷,倒書?房的?臺階下,他一時?心軟便撿起來照顧。
那?只小鳥顏色豔麗,聲音動聽,整日蹦蹦跳跳,格外可愛,盛晖很是喜歡,看顧得格外仔細,那?年春天小鳥養好了腿,整天往外面跑,所以他便找了個鏈子?把小鳥鎖了起來,只第?二年夏天,看管小鳥的?小黃門出了差錯,忘記鎖上鏈子?,那?只小鳥竟完全不顧外面狂風暴雨直接飛走了,直到第?二日,小黃門才在竹林裏找到早已冷冰冰的?屍體。
小黃門們不敢說此事,只偷偷重新找了一只小鳥,可盛晖還是為此大病了一場,之後放走那?只鳥,自此再也沒有碰過任何小動物。
這件事成了百福殿的?禁忌。
殿內瞬間陷入安靜之中,小黃門們面面相觑,白淼淼皺着眉,唯有盛昭和盛晖神色冷淡,瞧不出任何情緒。
“去看畫吧。”好一會兒,盛晖咳嗽一聲,沙啞開口。
白淼淼倏地回神,連忙站起來朝着書?桌走起,臨走前瞧着盛昭懶懶散散的?樣子?,忍不住踩了盛昭一腳。
盛昭也不生氣,見兩?人離去,這才慢慢悠悠跟了上去。
—— ——
白夫人派人來尋時?,白淼淼正在屋外堆着雪人,聽說阿娘派人來了,吓得手裏的?雪啪得人在地上,連忙跑回屋內。
“五味,給二娘準備手爐。”
“蒼術,披風烘好了嗎?”
“彩卷,給二娘撣撣身?上的?雪漬。”
“二娘,去暖爐邊上烤一下。”
正在和盛昭對弈的?盛晖有條不紊對吩咐着,絲毫沒有耽誤下棋的?動作。
安靜的?百福殿瞬間亂了起來。
盛昭擡眸掃了一眼?,笑說着:“二娘倒是喜歡在你面前撒歡。”
“畢竟我們有血緣聯系,關系自然?親密。”盛晖說話斯斯文文,下棋的?招式卻淩厲兇猛,“倒是三哥,如今二娘及笄,私自帶人出門吃酒之事,不該再有了。”
棋盤上,棋布錯峙,黑白絞殺,氣勢洶洶。
“這裏被你抓住了,看來下次要注意一些。”盛昭不答話,只是說着棋局上的?問題,指了指右下方的?位置,笑說着,“不過你這條龍骨瞧着有點萎靡不振,還是先顧好正中的?位置才是。”
盛晖啪地一聲直接斷了黑龍的?一側:“你還是先管好其他事情吧。”
“你瞧瞧九弟,下個棋還挺兇。”這話是對着匆匆跑過來的?白淼淼抱怨的?。
盛晖瞧着他故作無辜的?姿态,不耐地翻了個白眼?。
白淼淼抱着一個小馬紮,在兩?人正中的?棋盤邊坐好,煞有其事的?看了一眼?棋局,估摸了一會兒,老實問道?:“誰贏誰輸。”
“自然?是我贏了。”盛昭把手中的?黑子?啪地一下下在右下方的?位置,徹底斷了白龍的?生機。
“你瞧瞧三哥,下個棋還挺兇。”盛晖抱着手爐,把手中的?白子?扔到棋簍裏,也故作無辜的?腔調重複着,不陰不陽。
白淼淼擡頭看了看兩?人,把棋子?打亂,嚴肅說道?:“那?你們快假裝再下一盤,不要露餡了。”
兩?人無奈,只好重新拿起棋子?。
等桂嬷嬷來的?時?候,只看到兩?位皇子?正下着棋,宮娥黃門站在角落裏,而二娘子?正安靜地捧着手爐坐在一側,看着兩?位殿下下棋,瞧着格外美好安靜。
“給三殿下,九殿下請安,二娘子?安好。”桂嬷嬷行禮,随後看向二娘子?,溫和說道?,“夫人等您一起歸家?。”
白淼淼施施然?站起來,小臉紅撲撲的?:“那?我們走吧。”
“那?我也走了。”盛昭緊跟着站了起來,注視着盛晖和氣說道?,“就不打擾九弟休息了。”
盛晖靠在椅背上,懶懶掃了一眼?盛昭,也跟着笑說着:“還是等這盤棋下好吧。”
“九弟也該休息了。”盛昭兄友弟恭,“還是好好休息吧。”
最後盛昭還是跟在白淼淼身?後出了門。
盛晖坐在羅漢床上,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讓王禦史去彈劾四殿下。”
七味不動聲色,點頭離去。
—— ——
幾日後,白淼淼和李明霜在酒樓吃飯的?時?候,突然?聽到樓下來了一群書?生,正高談闊論,聊得真是今日朝會上,諸多大臣彈劾四殿下的?事情。
“四殿下居高自傲,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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