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李明霜重新回來了。

她随意坐在臺階上, 背對?着兩?人?,一只手拖着下巴,一只手桎梏着不知從哪裏撈來的小貓, 愁眉不展,唉聲嘆氣?:“找我來打掩護嗎?可?我覺得不太合适啊, 我只是一只無辜的小貓咪啊。”

她捏着懷裏小貓兒的爪子,來回搖晃着。

小貓兒脾氣?好, 在她說話間隙中?時不時奶聲奶氣?叫喚着, 小尾巴從膝蓋上落下來, 擦着小娘子的衣擺,一甩一甩的, 瞧着一人?一貓格外打配合。

白淼淼面前的門縫被開了一扇, 她巍然不動坐在蒲團上開始嗑瓜子, 頭也不擡說道:“今天打獵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嗎?”

“這山上修滿了溫泉別院, 大的動物?早就?被驅趕了, 就?野兔山雞什麽的,打了幾只,讓廚房收拾了,和政說晚上可?以住這裏, 我們等會自?己動手燒烤吧,每到這個時候我都覺得長安沒?意思, 想念以前我們在安西的日子,那麽寬的地?, 那麽高的天,還有這麽多的獵物?。”

那個時候白淼淼還不會騎馬, 就?坐在李明霜的坐騎前面,跟着她整天撒潑, 當真是無憂無慮的快活日子。

四個小娘子中?三個小娘子自?小就?跟着家人?在外面奔波,輾轉各地?,從小就?會找水源和燒烤,別看仆骨賢不愛動,但騎射确實不俗的,更別說阿霜,馬背功夫了得,只有白淼淼懶惰嬌氣?,只能跟在她們後面打打下手,摸摸魚。

“燒烤好啊!”白淼淼眼睛一亮,“我想吃烤雀了。”

“都打了,足夠我們吃了……三殿下要留下來吃嗎?”李明霜随口問道。

“不了,等會就?回去?。”盛昭起身說道,“不打擾你們了。”

白淼淼看着人?離開了,冷不丁從吃食中?擡眸看着他。

“怎麽了?”盛昭察覺到她眼底的意猶未盡,低頭問道。

白淼淼把剝幹淨的板栗捏在手心,也不吃,只是來回在手心倒騰着,好一會兒才吶吶說道:“沒?什麽。”

——小娘子的心思寫在臉上,卻又沒?有開口。

盛昭擰了擰眉,卻也沒?有再問,只是笑說着:“若是有事,讓和政來找我。”

Advertisement

白淼淼點了點頭。

等人?走後,李明霜一改撞死的樣子,連忙抱着小貓直接坐在白淼淼身邊,用手肘錘了錘小娘子,擠眉弄眼:“殿下為什麽來找你啊?”

白淼淼一只手抱過小貓,一只手用板栗堵住她的嘴。

李明霜一看就?覺得有貓膩,連忙把板栗咽了下去?,正準備再問,話剛出口立馬又被塞了一口板栗,立馬不高興地?皺了皺眉,再一次把板栗囫囵吞棗咽下去?,正準備開口,就?看到虎視眈眈舉着板栗,準備塞到她嘴裏的小娘子。

滾圓的大眼睛,瞧着和懷中?的小貓兒一模一樣。

“你……哎哎哎,我是說去?找和政她們吧。”李明霜眼疾手快攔着小娘子的手,嘴皮子飛快地?轉移話題,這才免了一嘴巴栗子。

“我去?換個衣服。”白淼淼把小貓兒還給阿霜,悶悶起身說道。

李明霜揉着小貓的下巴,看着小娘子的背影,冷不丁說道:“二娘知道長安到西山,騎馬要多久嗎?”

—— ——

“不過一個多時辰的事情。”夜色中?,連着盛昭的聲音都模糊了一些,好似一個時辰的快馬不過是眨眼的事情。

白淼淼正懶洋洋趴在窗邊,窗下面坐着一人?。

夜色寂寥,月光黯淡,但頭頂的星星卻又給明亮,是漆黑小院中?唯一的光。

漫不經?心坐在窗沿下的小郎君一只腿曲起,月光照亮他半邊身軀,已然鋒芒的眉眼在此?刻都溫潤幾分?。

“騎馬都要一個多時辰啊。”白淼淼早已散了頭發,撐着下巴,看着外面閃着光的青石板,“我坐馬車做了兩?個多時辰呢,人?都要散架了。”

盛昭只是笑着,手裏拿着白淼淼剛才塞的糕點。

小娘子聽說他沒?吃飯,特意選了一個她最?愛的遞了過來。

原來今日他心中?記着小娘子那日的神色,本只打算來看看小娘子,卻不料被還沒?睡的小娘子抓了個正着。

白淼淼白日吃得多,積食了,只好趴在窗戶上賞月,正正和翻牆小賊碰了個正着。

四目相對?,兩?兩?無語。

“你那日想要說什麽?”盛昭也不慌,大腦飛速運轉,嘴巴卻格外鎮定,“怕你想着睡不着,讓你的束脩交得比較冤枉。”

“大晚上來?”白淼淼警覺。

“白日裏事情很多,抽不出空來。”盛昭有理?有據。

“那我要是睡了怎麽辦?”白淼淼繼續追問着。

“那你睡了嗎?”盛昭心平氣?和反問着。

白淼淼果不其然卡住了,到嘴邊的話囫囵咽了下去?。

“我說是巧合,你信嗎?”盛昭一貫是說謊也不打磕巴的,這般無辜的反問,實在是太過良善。

白淼淼被牽着走,迷迷瞪瞪點頭:“信,信的吧。”

畢竟聽上去?真的還挺有理?有據。

“你那日想和我說什麽?”盛昭坐在她的窗沿下,繼續把人?帶偏。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她重新軟綿綿地?趴了回來,蔫噠噠說道,“大概是我想多了。”

盛昭擡眸,稍淺的瞳仁在月光下華色流轉,溫和沉靜。

“那也可?以說說。”他說,“而且我看二娘并沒?有想明白。”

白淼淼撐着下巴的手一頓,随後半個身子垂了下來,垂落在背後的長發便也緊跟着散了下來,黝黑柔順的頭發就?像瀑布一眼,被月光一照,素華清光,凝霜黑羽。

那頭發明明并未靠近盛昭,只在他身側緩緩悠悠,可?頭發上的桃花頭油的香味卻順着風飄了過來。

“三殿下當時為什麽沒?有去?睢陽支援。”她居高臨下地?盯着盛昭,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

盛昭許是沒?想到小娘子心中?一直藏着這個事情,有一瞬間的失神。

“那日睢陽淪陷的消息傳到長安時,我正跟着阿娘在城門口施粥,好多人?哭了。”白淼淼沉默停頓片刻,強調着,“好多好多人?。”

盛昭手中?的糕點被捏碎了也不知,只是擡頭去?看小娘子清亮的眸光。

“阿娘說是因為他們都是英雄。”白淼淼繼續說道,“阿霜說當時明明其他城池都有重兵的拱衛的,難道真的一點兵力也抽不出來嗎?可?明明有一年時間可?以布控,難道他們也被叛軍圍住了嗎?我只是不明白,他們為什麽不出兵啊?”

小娘子停了停話,随後再開口時,聲音越發迷茫:“朝廷不要睢陽的百姓了嗎?”

盛昭呼吸一頓。

他幾乎不敢去?看小娘子清澈的眸光,更不敢說破其中?肮髒的争鬥,不敢說這是朝廷內鬥的惡果,更不敢說,這是陛下和太上皇之間的鬥争。

有人?在為朝堂艱難守城,有人?卻在後方為利益而勾心。

太上皇不甘心只困在巴蜀之地?,皇上更是對?權力不肯退後一步,所有人?都在站隊,政治漩渦拉着所有人?走向不可?抗力的深淵。

人?命,不過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白淼淼看着他長久沒?有說話,抿了抿唇,小聲說道:“肯定是因為太遠了,你們都沒?趕上,阿霜說章相公日夜急行也遲了三天。”

她一向善良,不肯把人?往壞裏面想。

小娘子坐回原處,聲音倏地?低了下來:“只是那日那個書生突然說起這個事情,我才想起這個事情,覺得,覺得有些難過罷了。”

她年幼時在邊境見過那些被壞人?擄掠過的城池,城破時,裏面的百姓不過是最?卑賤的草,沒?有人?會低頭去?看他們,可?一旦壞人?被趕走了,這些草便會重新生長。

那些荒涼,那些破敗,終覺會被人?占領,成了生生不息的生氣?。

可?一座城若是連着草也沒?有了。

那這個城就?會徹底壞了,在最?是熱鬧的水瞿通達處,便會出現一個荒城。

怎麽,就?沒?有人?去?看看他們呢。

小娘子心中?不甘地?想着。

“那個書生,是太上皇的人?。”許久之後,盛昭低聲說道。

白淼淼一怔,不解歪頭。

“谯郡的許叔冀是太上皇的人?,臨淮的賀蘭進?明是陛下的人?,至于彭城的尚衡則是和張巡有個人?恩怨。”盛昭繼續說道,就?像要把所有黑暗借着夜色平鋪開來,用小娘子善良的目光,批判至今還在争權奪利的人?,所有在此?事中?有不可?推卸的人?,甚至是當時所有旁觀的人?。

“他們本可?以棄城而走的。”

在此?之前朝堂已經?丢了數十座城池了,死了數百萬人?,再多一座也不過分?。

“睢陽丢,天下失。”

盛昭手中?的糕點被捏的粉碎,細小的粉末落滿衣擺上。

“他守的是,天下。”

—— ——

盛昭站在夜色中?,聽着小娘子的哭聲逐漸微弱,到最?後不知不覺已經?睡了過去?。

她在為兩?位無畏的将軍,為守城的士兵,為滿城的百姓而傷心。

世人?争奪的權力成了殺人?的一把刀,落在無辜的百姓身上,忠義的将軍頭上,成了再也洗不幹淨的血城。

小娘子第一次直面這些血腥,只覺得心都碎了。

她不懂,也不想懂。

盛昭輕輕一躍入了內,随後抱着她回了榻上,小心擦幹淨臉上的淚痕,随後為她仔細蓋上被子,這才悄然離去?。

“與她說這些做什麽?”夜色中?,白家二郎君的聲音驟然響起,“世人?多冷血,何必涼了小娘子的純善。”

盛昭回神,看着樹下的黑影,慢慢下了臺階:“她既然想知道,便也不該瞞着她,你們為她豎起一座座高塔,現在可?以保她無憂,可?那些保護終究是因為你們的離去?而消失,她終究要自?己保護自?己。”

白家大郎君借着月光打量着面前的三殿下,驀地?輕笑一聲:“我以為你會說,你是她的下一座高塔。”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