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夫人。”

黑夜寂靜中, 子時的打更聲借着春風若隐若現飄了過來,白家?夫人的院子卻一直亮着小燈,幽幽豆燈, 在?深夜中成了唯一的一點亮色。

“人來了?”角落裏一直不說?話?的桂媽媽看着來人,忍不住出聲問道。

來人是白家?的曲部長。

那人站在?屏風後, 輕聲說?道:“亥時一過便來了,現在?還未離開。”

桂媽媽下意識去看角落裏的刻漏, 神?色微動:“馬上就要子時了。”

曲部沉默地低着頭。

“怎這生無禮。”桂媽媽惱怒說?道, “在?小娘子房中呆這麽久。”

“入內了?”一直不說?話?的白夫人蹙了蹙眉。

曲部搖頭:“并未, 殿下一直坐在?靠廊的那面?窗棂下,和二娘子隔着窗戶說?話?而?已。”

“都說?些什麽?”桂媽媽還是一臉不悅。

曲部為難說?道:“夫人說?不準驚擾二娘, 殿下武功好, 某怕靠得太近, 讓殿下察覺, 這才?遠遠看着。”

桂媽媽眉頭緊鎖, 猶豫地看向白夫人。

“若是碰到殿下,請他?過來一趟。”白夫人擡眸,安靜地看着角落裏的高?足仙鶴長頸燈,跳動的燭火落在?漆黑的瞳仁上, 眉眼?不動間也好似能晃出萬千心思。

“是。”曲部叉手退下,屋內很快又安靜下來。

桂媽媽等人走遠後, 忍不住壓低聲音說?道:“難道之前二娘院中的動靜也是殿下深夜前來?這般不知輕重,簡直是不把二娘的名?聲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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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夫人收回視線, 淡淡說?道:“你覺得太子殿下品行如何?”

桂媽媽露出欲言又止之色,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雖說?并未直接相處過, 但之前聽說?他?曾舉報過四殿下在?軍中行事兇狠,但之前聽将軍說?起四殿下時卻又是頗為贊賞, 只脾氣耿直了些,算不上三殿下說?的這般嚴重,大家?都是這是三殿下為了打壓四殿下。”

“聽說?之前陛下還呵斥過殿下刻薄寡恩,毫無仁義之心。”

桂媽媽擰眉仔細想了想,随後驚訝說?道:“說?起來,殿下在?長安也有半年多了,要說?多出格的事還真沒做過,但風評怎麽會這麽不好呢。”

“倒是有一些捕風捉影說?他?在?前線的事情……”桂媽媽頓了頓,委婉說?道,“都說?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情不立事,善不為官,生死攸關的事情,殿下心狠手辣也并非一己之私。”

盛昭在?前線名?聲極大,因為他?從不苛待士兵,甚至會和士兵同吃同住,打仗時也是一馬當先,從不畏懼,但與此同時,他?掌兵也并非一味縱容,反而?格外嚴厲,若是入城之後士兵掠殺百姓,欺辱婦孺,則會被他?拖到城門口?斬殺,最嚴重的一次連殺三四十人,連着一個副将都砍了,任誰求情都不輕饒。

“那這些流言你可信?”白夫人又問道。

桂媽媽擰眉:“三人成虎,爍口?成金,雖總告誡自己殿下并非這樣的人,可聽久了還是忍不住心中懷疑,再者三殿下說?到底也讓娘娘養過一陣日子,并未聽娘娘提起他?有什麽大毛病,可小時候,他?獨自一人帶着和政殿下在?深宮內過活,總歸不會是良善之人。”

她沉默片刻,好一會兒又繼續說?道:“太子殿下若是不笑時,瞧着頗為冷峻,不好相處,想來也是這個原因,才?讓誤會越滾越大。”

白夫人輕笑:“你覺得二娘是膽子大的人嗎?”

桂媽媽連連搖頭,笑說?着:“二娘膽子小的很,去年夏天打雷,還可憐兮兮地抱着被子來找夫人一起睡覺呢,瞧着可憐極了。”

“那為何二娘這麽喜歡和太子殿下一起頑?”白夫人又問着。

桂媽媽語塞,喃喃自語:“是啊,二娘不是最怕這樣的人嗎?”

安靜的屋內不知何時起了一陣風,吹得燭火幽幽閃動,落在?兩人臉上的光影便也跟着晃動着。

“夫人是覺得二娘對殿下……”桂媽媽頓了頓,一顆心很快便偏了,“二娘就是性子好,我倒是瞧着是殿下有些纏人,不是送首飾就是送吃食,偏還能找到借口?。”

白夫人嘆氣:“大娘當年的婚事由不得我,我只能看着她在?宮內過着有苦難言的日子,所以我便想着我要對二娘好一些,一定要尋一個對她好,能保護她的郎君,可不曾想,我想的再好,很多事情也是由不得我的。”

白家?若是當年那個只是靠着姻親才?勉強擠入長安的門戶,二娘的婚事自然?能牢牢握在?手中,可恰不逢時,這個龐大的國家?在?一夜之間陷入傾覆危急之中,白家?偏在?此刻成了一把出鞘的利刃。

白家?所有人的命運都成了身不由己的刀刃。

“若是沒有出那些事情就好了。”桂媽媽嘆氣,“東宮實在?不是好去處。”

白夫人倒是面?色平靜:“那些人也并非良配,面?上裝的倒是人模人樣,還得感謝有人幫我們看清這些人的面?目。”

“夫人的意思是,之前二娘的那些變故……”桂媽媽眉心一動,瞬間有些冷意,“雖說?那些人确實有問題,但處理的辦法這麽多,偏要鬧得這麽大,這人未必也是為二娘好。”

白夫人垂眸不語。

“這人能做這麽多手腳,必然?不是普通人,不知是否也會在?這件事情做手腳。”桂媽媽擔憂說?道。

白夫人冷笑一聲:“自然?不會,這事不就是他?猶豫不決後下的聖旨嗎?”

桂媽媽一驚,随後呆站在?原地。

“我們的好陛下一向是搖擺不定的人,對待我大女兒是這般,既舍不得多年來的情誼,又放不下對白家?的戒備,便這樣不冷不熱,給一棍子又給一糖果?的懸着,生生磨得我兒成了火中的栗子,如今又想這樣對待我的二娘。”

桂媽媽神?色震動,随後喃喃說?道:“夫人是說?,二娘年前相看的那些變故都是……”

她一頓,把随後的話?險險地咽了下去,神?色不安。

“為何這般做……害的我們二娘差點在?長安待不下去。”說?到最後,桂媽媽忍不住埋怨起來。

白夫人沉默,只是伸手撐着額頭,斜靠在?一處。

兩人說?話?間,外面?再一次傳來腳步聲。

有人輕輕推開門,他?身後還站着一個人。

那人身形極高?,被一側的燭火倒映着,便好似盤旋在?屏風上的巨獸,巍然?不動,卻氣勢兇猛。

這才?是他?平日裏的樣子。

“白夫人。”身後那人行禮,來人正是深夜來訪的盛昭。

“你們都先退下。”白夫人盯着那道影子沉默片刻後,低聲說?道。

桂媽媽和曲部便悄無聲息地先後離開了。

角落裏的那盞燭火被關門的風聲驚得微微晃動,盛昭臉上的光影便也緊跟着晃動着,連着那雙淺色的眸子都好似被那一閃而?過的燈光晃出幾許閃動光澤。

兩人一站一坐,卻都沒有開口?。

“殿下就沒有什麽要同我這個二娘的阿娘說?的嗎?”白夫人捋了捋袖子,波瀾不驚地開口?。

盛昭垂眸,認真說?道:“此事确實是某思慮不周,還請白夫人恕罪。”

程幸是一個聰明的女人,會察覺到此事不過是時間問題,能按兵不動到現在?已然?是絕佳的修養,所以他?直接認了下來,并不做争辯。

白夫人擡眸打量着面?前的太子殿下,猛然?間竟然?完全想不起來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樣子。

那日午後,白淼淼興沖沖地跑了回來,炫耀自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一個小孩子,明明那個時候小娘子生動雀躍的模樣還清晰可見,可這個被她推到前面?的小少年的樣子卻已經模糊。

其實那個時候,白夫人就知道自己不會喜歡盛昭。

一個哪怕低着頭也不會屈頸的小狼崽。

這些年她見盛昭的次數并不多,更多的是從娘娘和二娘口?中,只是這兩人口?中的盛昭卻各有不同,娘娘口?中的三殿下冷淡沉默,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人,可二娘口?中的三殿下卻是可憐愛笑,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小娘子天真,見了誰都能察覺出三分好來,她原本以為她對盛昭也是這般。

“殿下坐吧。”白夫人低聲說?道,“殿下今日為何深夜而?來?”

盛昭跪坐在?白夫人面?前:“陛下今日賜婚,某是來,詢問二娘是否願意的。”

他?倒也坦率直白,卻又莫名?帶着一絲侵略性。

白夫人輕笑一聲,譏笑着:“若是二娘不願意,殿下會請陛下收回成命嗎?”

盛昭垂眸片刻,随後便擡起頭來,直視着面?前的夫人,沉聲說?道:“我傾心二娘多年,若能娶她,只覺得滿心歡喜。”

“那殿下何必這般假意詢問。”白夫人嘴角帶笑,眉宇間卻又在?微光之下顯得冷沁沁的,這般冷眼?看人,好似能看穿面?前之人的僞裝。

盛昭任由她打量,平靜而?鎮定:“想要讓二娘明白,至少,我是願意的。”

許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白夫人猝不及防露出吃驚之色。

“我知道夫人擔憂什麽,可我并非陛下,并不會讓二娘似娘娘這般為難。”盛昭慎重說?道,“我會對她,如你們對她一般。”

白夫人呲笑一聲,臉上露出幽幽之色:“多年前,你的阿耶,我們的陛下,當時的太子也是這般坐在?這裏,同我說?的,只是人心自來多變,我既然?已經嘗過這樣的苦楚,便不想在?嘗一次。”

盛昭嘴角抿起:“我非他?,也不會似他?一般猶豫不決。”

白夫人只是平靜地低垂着眼?。

“夫人想要我做什麽?”盛昭敏銳問着。

白夫人沉默着,輕嘆一口?氣:“我不要殿下做什麽,只是突然?相見殿下一眼?罷了。”

“因為我私闖內宅?”盛昭試探着。

“因為你和寧國公?主?用二娘做了交易。”白夫人再擡眸時,臉上那點假裝的笑意都消失不見了。

“你把二娘當成一個籌碼。”她連連逼問,“你今日可以如此,明日也會走上陛下的路,白家?注定不會成為碌碌無為的外戚,自來外戚只會對太子有用,卻不會對陛下有用。”

“你心裏一清二楚,卻還是視而?不見,用你的喜歡來遮蔽你的野心。”

“你若以後和白家?有了沖突,打算讓二娘如何自處,你這是在?逼死她。”白夫人神?色沉郁,“殿下若真的喜歡她,該做的便是放手。”

白夫人對外一直是溫柔和氣的模樣,鮮少有這般咄咄逼人的時刻,可一個女子敢在?亂世帶着一雙兒女自鄭縣一路西行前往鳳翔,為前線的夫君争取聖人安心,便知她絕非軟弱可欺之人。

盛昭并未被她激怒,甚至沒有露出慌亂之色,只是平靜說?道:“白家?若是能安分守己,一個戰功赫赫的世家?而?已,我自然?容得下。”

“安分守己?”白夫人冷笑一聲,“如何是安分,怎麽是守己?自來鳥盡良弓藏,兔死走狗烹的例子還不夠多嗎?”

“我非勾踐,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享樂,白家?也非淮陰侯,驕縱自滿,擁兵自重。”

“君君臣臣,各為其主?,太.宗朝文成武将衆多,卻都能得以善終,可見世上君臣并非人人不得善終。”盛昭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便是他?日并非孤上位,白家?在?繼位眼?中依舊是一個隐患,白家?的處境更是危險,孤既然?今日剛說?出這樣的話?,便有面?對這些變數的勇氣,白家?可以選擇不信,但,此事孤不會改變。”

沉睡的孤狼露出尖銳的獠牙,鋒利的爪子,卻又不動聲色的站在?原地,冷漠而?理智的分析着未來的可能。

“殿下倒是伶牙俐齒。”白夫人淡淡誇着。

“還請夫人信我。”盛昭認真說?道。

刻漏發出細微的叮咚一聲,在?安靜的屋內格外清晰。

白夫人低頭,捏着手指,淡淡說?道:“過子時了,殿下回去吧。”

盛昭并非在?說?什麽,只是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在?案幾上,這才?起身離開。

高?大的影子逐漸離開屋內,腳步聲也随之消失,沒一會兒,桂媽媽這才?小心入內。

“夫人可要休息了。”她小心問道。

白夫人回神?,目光看着案幾上的小小印章上。

“這是殿下落下的印章?”桂媽媽問,“可要趕緊找人送回去?”

白夫人伸手拿起那枚印章,笑了笑:“這是殿下在?成王時的私印。”

桂媽媽不解。

“早有準備的東西。”白夫人輕笑一聲,印章在?指尖轉了一個圈,“我們的殿下确實聰明。”

“太聰明的人若是犯起渾來也是格外可怕的。”桂媽媽不為所動,“我們的太上皇不就是一個例子。”

白夫人并未收起這枚印章,反而?重新放回案幾上,淡淡說?道:“是啊,聰明人才?可怕。”

“那殿下是什麽意思?威脅我們嗎?”

白夫人起身,朝着內寝走去:“只是說?明自己的決心罷了。”

桂媽媽跟在?她身後,老實說?道:“聽不懂。”

“我們的太子是好太子,他?若是真的可以……定能比現在?更好。”白夫人坐在?銅錢前,送了發髻,轉移話?題,“只可惜,他?如今不過是一顆搖搖欲墜的小樹,而?前後則是擎天蔽日的大山,他?越是好,越容易傾覆。”

桂媽媽站在?她身後通發,回味過來後,驚慌說?道:“那若是同意這麽婚事了,二娘不是也要受到牽連。”

“二娘本就逃不開。”白夫人嘆氣,“只是我想不通陛下為何要賜婚東宮,也不知寧國公?主?是用何種理由讓陛下答應的。”

“許是拉攏白家??”桂媽媽說?完,瞧了一眼?白夫人,猶豫說?道,“就像娘娘一樣。”

白夫人垂落在?一側的手一顫,緩緩收緊。

桂媽媽連忙補救道:“倒是我胡說?的,夫人不要傷心。”

白夫人垂眸,盯着膝蓋上花紋,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他?答應過的。”

——到底是自己面?前長大的孩子。

—— ——

白淼淼再出門時已經是七月初,那日正是送仆骨賢離京的那日,前頭寧國公?主?的鳳駕一眼?望不到頭,仆骨賢作?為嫁給可汗次子的和親公?主?,車馬便綴在?後面?。

“我阿娘以後麻煩你們多多照顧了。”仆骨賢穿着淡綠色的衣裙,溫文爾雅,見着紅着的眼?兩位好友,只是笑說?着。

“那肯定的,誰要是以後欺負她,我替你揍她。”李明霜信誓旦旦保證着。

白淼淼也跟着連連點頭。

“你們以後要照顧好自己。”仆骨賢嘆氣,眼?眶微紅,“二娘要硬氣一些,阿霜做事要想着點後果?。”

說?話?間,前頭的馬車已經開始動了,人群喧鬧瞬間喧鬧。

“二娘去看看殿下吧。”仆骨賢趕在?二娘哭之前,轉移話?題,“這來來回回,再見面?也該過年了,你去和殿下說?幾句吧,殿下都看過來好幾次了。”

白淼淼下意識跟着看了過去,果?不其然?看到盛昭的視線。

“去吧。”仆骨賢把人趕走,“阿霜你也走吧,這裏太亂了。”

三人在?混亂的人群中沉默着,馬匹的嘶叫,人群的慌亂,揚起的灰塵,最終随着仆骨賢放下手中的簾布而?徹底消失。

年少相遇的情形似乎還歷歷在?目,可今日也許是她們見仆骨賢的最後一面?。

白淼淼站在?原處,低着頭,忍了許久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一只手輕輕落在?她頭頂。

白淼淼淚眼?婆娑地擡起頭來。

“別哭了。”不知何時,盛昭終于穿越人群來到她身邊,見着她通紅的眼?睛,用拇指輕輕拭去臉頰上的眼?淚。

這一安慰,白淼淼哭的更兇了。

盛昭手忙腳亂給人擦眼?淚。

“傷心了,哭一下不行嘛。”

“我不想阿賢走。”

“我就是心裏難受。”

小娘子的聲音斷斷續續,聽着格外傷心。

這是她第一次經歷生離,這才?明白世人說?得心如刀割到底是何種痛苦。

“那就哭吧。”盛昭只好換個方式安慰着。

白淼淼哭的打了一個嗝,随後自己用袖子粗魯抹了一把眼?睛,連帶着眼?皮都瞬間紅了起來。

“不哭了。”她說?。

盛昭嗯了一聲:“回去用帕子覆眼?,免得壞了眼?睛。”

“嗯。”白淼淼嗯了一聲,吸了吸鼻子,從袖子裏掏出一個七彩花絡子遞了過去,“這是我昨天去廟裏開過光的,保平安的。”

盛昭看着小娘子手中的七彩花絡子,受寵若驚:“給我的?”

“嗯。”白淼淼扭捏了一下,随後又大方說?道,“給你的,聽說?現在?外面?不安全,這是用來保佑殿下平安。”

絡子小巧精致,紋路看上去卻是尋常樣子,二娘手工活一向不好,做成這樣想來也是花了功夫的。

盛昭卻覺得這是他?見過最好看的絡子,視線再也挪不開。

白淼淼見他?不說?話?,猶豫一會兒,用紅彤彤的大眼?睛睨了他?一眼?:“要不要我給你帶上?”

盛昭立馬伸手,得了便宜還賣乖:“正好,我一個人也帶不了手鏈。”

白淼淼不疑有他?,當着低着頭,認認真真給人帶起手鏈子,嘴裏碎碎念着,五彩豔麗的繩結落在?骨節突出,堅韌勁瘦的手腕上,莫名?壓着持刀之人的煞氣。

“不要随便拿下。”

“花了我十兩銀子,我的私房錢呢。”

“好了。”白淼淼滿意地拍了拍他?的手腕,還未脫離就被人反手握住,頓時吓了一跳。

那手卻只是輕輕捏了捏她軟綿綿的手心便也跟着放了手,沒有再僭越一步。

“知道了,回來,我把我的私房錢都給你。”盛昭垂頸,笑說?着。

白淼淼閉上嘴不說?話?了。

“若是有事,去德家?酒坊知道嗎?”盛昭上馬前,低聲說?道。

白淼淼仰頭看着他?:“路上小心。”

“知道了。”盛昭含笑點頭,在?副将的催促下這才?騎馬離開,趕上大部隊。

他?走了幾步,看着在?風中飛揚的繩結,忍不住回頭去看,只見小娘子還站在?柳樹下,許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回頭,吓了一跳,卻又沒有轉頭就跑,只是呆呆地站在?原處,然?後猶豫地伸出手揮了

揮。

盛昭心中頓時生出一陣柔軟,目光穿過飛揚的黃沙,落在?小娘子的溫柔注視中。

——這一次,他?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在?長安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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