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寧國公?主回長安陣勢浩蕩, 但後續卻一反常态沒有大開宴席,反而是公?主府大門緊閉,就連其餘幾位公?主殿下都不?能見其一面, 那一日?的熱鬧成了衆人口?中逐漸淡去的喧嘩。

一直波瀾不?驚的朝堂倒是突然?起了争執。

前線一直僵持久攻不?下,有人請求陛下下旨, 要求白将軍強攻叛軍老巢,直搗黃龍, 也有人直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戰争多變, 前科累累,不?應指手畫腳。

觀軍容宣慰處置使?魚惠在此事遞了彈劾四殿下的折子, 卻不?料緊随而來的是四殿下彈劾魚惠的折子。

魚惠彈劾四殿下和白家?二郎耽誤軍機, 任性?妄為, 和叛軍多有交涉, 行為不?軌, 請求陛下重罰。

四殿下彈劾魚惠收受賄賂,勾結叛軍,染指軍權,不?敬将領, 有辱陛下名聲,請求陛下召回。

兩道?折子先後傳來, 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臺省的案幾上一夜之間就堆滿了折子。

臺省內幾位閣老聚坐在一起, 看着滿桌的折子面面相觑。

“章相的折子遞上去這麽久了,陛下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其中一位閣老小心翼翼問道?, “可是對這個意見有何不?滿?”

章相爺便是重新入臺省的章從周。

臺省幾位閣老争辯許久,這才?勉強達成一致, 在請示折子上寫下不?易妄動的條子。

朝廷随意指揮前線而導致戰敗的前車之鑒數不?勝數,最近的一次便是上皇曾在戰亂剛開始之處,在後方指揮前線将軍,責令他們強出潼關?應敵,導致潼關?失守,先後失去三位大将,這才?讓叛軍長驅直入,洛陽長安相繼失守。

章從周不?茍言笑,淡淡說道?:“不?論陛下同不?同意,按照四殿下和其餘幾位将軍的折子上所言,範陽地處古督亢沃土、幽燕膏腴之地,城池固若金湯,糧草充足,高強深溝,如今堅守不?出,我們若是強攻只會損失慘重,但只要圍而不?攻,時間久了,自然?不?攻自破。”

其餘幾人面露難色,四目相對,有一人喃喃自語:“就是不?知道?陛下如何想法?”

“苗相爺可有得到消息。”

苗元輔可是陛下的心腹,時不?時要單獨召見談話的那種。

“不?曾。”苗元輔搖了搖頭。

“太子殿下可有上折子?”他把手中的折子放下後,冷不?丁問道?。

中書?舍人拿出名單仔細找了找,随後搖了搖頭:“殿下,沒有上折子?”

苗元輔眉心微動,忍不?住擡眸去看章從周。

章從周得以回到臺省,便是太子殿下的手段。

“李相國是不?是也非出聲?”章從周并不?理會他的打量,反而出聲問着那個舍人。

舍人點頭,驚訝說道?:“竟也沒有?”

屋內氣氛一怔。

“李相國竟然?沒有上折子?”有人湊了過去,急躁問道?,“可看仔細了,一百多本呢,可別看漏了。”

中書?舍人又是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好一會兒?才?擰眉說道?:“當?真沒有,而且李相國的折子按理是直接遞的,也不?可能和這些混在一起。”

章從周和苗元輔對視一眼?,神色凝重。

李靜忠一向是最得帝心的人,陛下的心意揣測地格外準确,往日?裏這些事情一定是跑的最積極的,這次怎麽忍到現在還是一聲不?吭。

更一反常态的是,格外關?心前線戰事的太子殿下在此刻竟然?也沉默了。

“我覺得,這事沒完……”有人伸手按了按跳動的眼?皮子,喃喃說道?。

果不?其然?事情發酵三日?後,太子殿下驟然?在朝堂上發難,彈劾觀軍容宣慰處置使?魚惠十宗罪,要求陛下處死魚惠。

太子殿下的折子一出,一日?之間,依附其的大臣也紛紛上折子附和,不?僅揪出魚惠這些年在前線的事情,甚至還扯出他遠在前線,但依舊不?耽誤他收受長安的賄賂,賣官鬻爵,欺男霸女,侵占良田等惡行。

陛下龍顏大怒,當?場拂袖而去,可衆人等了許久,依舊不?見陛下的降罪的折子。

—— ——

“為什?麽啊?”白淼淼自一堆吃食中擡起頭來,不?解問道?,“這個人打着陛下的名義做了這麽多壞事,敗壞陛下名聲,欺壓百姓,陛下還要包庇他嗎?”

寧國公?主斜靠在軟靠上,看着小娘子吃的小臉鼓鼓的,心中有趣,手中的團扇便在指尖轉了轉,光影微動,遮住嘴角浮現的淺淺笑意。

臉上那道?曾經入骨的疤痕,哪怕在長安禦手的調理下也還留下淺淺的一道?痕跡,若是笑起來,便有些猙獰,自此,這位肆意快活的公?主殿下就不?愛笑了。

“自然?是要罰的。”寧國笑說着,“只是還沒想好怎麽罰而已。”

“殺了。”白淼淼嘟囔着,“做了這麽多壞事還能網開一面不?曾。”

寧國眼?波微動,笑臉盈盈看向小娘子,打趣道?:“果然?是将門虎女啊,開口?閉口?就是打打殺殺的。”

白淼淼睨了她一眼?,皺了皺鼻子,低着頭繼續吃酥山。

“還生氣了?”寧國手指微動,扇子點了點小娘子的手背。

小娘子勺子裏的冰碎也跟着晃了晃,她慌忙穩住手,嘟囔了一聲:“沒有。”

“這世上若是殺人便能成事,這天下一定是血流成河的。”寧國公?主喟嘆着,“殺了一個魚惠,明日?便會有豬惠,後日?就會有狗惠,難道?次次等他鬧出這麽大的禍事來,再殺,再來,循環以往,遭殃得會是誰?”寧國公?主神色涼薄。

白淼淼心不?在焉地把奶酪咽了下去,不?甘說道?:“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難道?為了未來的事情,就不?管現在的事情了嗎?魚惠魚肉百姓,收受賄賂便是現在的事情,本就應該處死。”

“可按照陛下的性?格,出下一個魚惠,不?過是眨眼?的事情。”公?主殿下搖着團扇,巧笑嫣兮。

“這倒是……”白淼淼一頓,眼?皮子一擡,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公?主殿下,磕巴了一下,心虛說道?,“……不?能這麽說。”

寧國公?主眼?波微動,輕笑一聲,繼續說道?:“魚惠如今正在前線督軍,陛下對征戰在外的将軍本就放心不?下,這才?派出心腹監督,只是放棄一個心腹容易,但若是再想選擇他人辦此事可就難了。”

一個本就被衆人敵視的位置,若是在遇上會随時被放棄的遭遇,便是再忠心的人也該生出遲疑。

白淼淼仔細思忖了片刻,這才?驚訝說道?:“陛下不?處置魚惠是為了提防前線?”

“很難猜嗎?”寧國公?主不?解擰眉。

白淼淼和她四目相對。

“也不?算難猜,但有些……”白淼淼頓了頓,直接說道?,“離譜。”

寧國公?主噗呲一聲笑了起來。

“前線如今有九個節度使?,怎麽可能會有人傻到在這個時候造.反。”白淼淼皺了皺眉,“只要有一人告密,大家?都得完蛋。”

九個節度使?一向是各有各的心思,互相各自不?服氣,也大概只有白老将軍能勉強壓得住,這才?沒有鬧出是非。

若是說顧忌白家?造.反,那就更荒唐了,白老将軍一旦有異動,多得是人要上前把他拉下馬,若是他人更是不?可能,只怕剛起了個苗頭,就會被人捆起來。

寧國公?主笑着搖了搖扇子,轉移話題笑說着:“你吃飽了沒,等會太子殿下就要來了,你還不?去收拾收拾。”

原來,白淼淼今日?本在家?繡着喜被的,誰知道?寧國公?主遞了一個帖子,邀她來府一敘,白夫人不?好推脫,只好讓白淼淼去探探口?風。

她去了才?發現,找她的不?是公?主殿下而是太子。

“不?去。”白淼淼坐在那裏不?動彈,“殿下又不?是沒見過。”

寧國公?主盯着小娘子的側臉出神了片刻,好一會兒?才?笑說着:“你和太子殿下倒是,不?見外。”

一年不?見,驕縱的公?主殿下也多了幾分?內斂含蓄。

白淼淼低着頭,大口?大口?吃着冰糕,也不?說話,只一雙眼?睛機靈地動了動,瞧着格外可愛。

“殿下,太子殿下來了。”門口?,宮娥隔着簾子輕聲說道?。

白淼淼下意識看了過去。

寧國動了動身子,懶懶揮了揮手:“帶太子去水雲閣,你也去吧。”

—— ——

水雲閣是一處四面無牆,唯有帷幔垂挂的閣樓,位于府邸較為偏僻的東南面,要去那裏便要要穿過花園,公?主府的花園哪怕入了秋還是生機勃勃,花木繁茂。

白淼淼經過一處菊花圃的時候,停了下來,花圃裏不?少花匠正在幹活。

“馬上就是九月九了,殿下喜歡菊花,花匠們正讓這些花能顯眼?開到那日?。”侍女笑說着。

“我可以摘一朵嗎?”她捏着手指問道?。

侍女笑了笑:“自然?可以,二娘子喜歡哪朵?”

白淼淼仔細看了看這才?選了一朵,

她把熱烈綻放的菊花捧在手心,還未靠近閣樓就看到有人已經站在那裏,便開心地跑了過來。

“好看嗎?”她見了盛昭便殷勤地遞了過去。

盛昭目光注視着小娘子,笑着點頭:“好看”

白淼淼皺了皺臉:“你看都沒看一眼?!”

她把花怼到盛昭眼?前:“看一下,看一下!”

盛昭不?得不?掃了一眼?,随後無奈說道?:“看到了,好看。”

“我也覺得。”白淼淼得意地收回手,看着他說道?,“馬上就九月九了,正是簪菊花的好時節。”

她一邊說着,一邊在他發髻上比劃着:“插這裏好看,還是哪裏?”

“應該再找一朵小的,最好是泥金色的。”

盛昭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你現在見了我都無話可說了嗎?”

白淼淼停下動作,眨了眨眼?。

“平日?裏不?是問七問八,今日?怎麽一聲不?吭。”盛昭用了點力氣,小娘子白嫩的小臉也跟着紅了起來,“藏了這麽多事,難得能忍這麽久。”

白淼淼也不?說話,只用滾圓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他,許久之後才?含含糊糊說道?:“重陽那天不?給你葬花了。”

她把自己?的臉拔了出來,猶豫一會兒?,踮起腳尖把手中的紫色菊花插在盛昭鬓間:“也不?知道?你重陽那天有沒有空出來,先帶一下菊花,祛病驅邪,消災避難。”

盛昭垂眸,輕輕嘆了一口?氣,溫柔地喊了一聲:“二娘。”

白淼淼嗯了一聲,笑眯了眼?。

“殿下今日?找我做什?麽?”她笑說着,“怎麽還借了公?主殿下的勢?”

盛昭把人帶到一側坐下,為她沏了一盞茶,笑說着:“陛下看我看得嚴,如今對公?主殿下心中有愧,唯有她這邊能躲開一二眼?線。”

白淼淼心思未動,捧着那盞茶沒有飲下,沉吟片刻後,驚疑不?定反問道?:“那日?長安街上的刺客難道?和……”

——陛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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