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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和副院長發現門邊的沈蔓綠,兩人同時瞪大了雙目。
院長驚怔,“蔓綠……”
沈蔓綠胸膛劇烈起伏,嗓音打顫,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又一個字,“院長,什麽叫我都死了那麽多年了?”
院長慌忙道:“沒有沒有,你聽錯了。”
院長慌亂的反應讓沈蔓綠面色更加蒼白,“什麽叫我是真的蔓綠?我不就是蔓綠?為什麽要這麽說?”
“是是是,你就是蔓綠,剛剛我們……”她驚慌失措,“我們……”
“我不是沈蔓綠?”沈蔓綠直直地盯向院長。
“你當然是沈蔓綠!”
“是的,你就是蔓綠!”副院長也急急附和道。
沈蔓綠望着兩人,沉默不語。四下一時間安靜下去,仿若被按了暫停鍵。
仿佛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麽久,沈蔓綠面色恢複如初。
她把殘落的薔薇撿起來,說:“都壞了,下次我再帶一束好的來。”
見沈蔓綠似乎是信了,蒙混過去的院長和副院長暗地裏松氣。
沈蔓綠神色平靜地走出孤兒院,她步至院門旁邊的垃圾桶前,将殘落的薔薇丢了進去。
“這麽快就回來了?”周奶奶笑道。
“嗯,”沈蔓綠點點下巴,“奶奶,我先去換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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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吧。”
沈蔓綠回到卧室,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她平靜的表面如堡壘崩塌,慢慢癱軟到地上。
飛機剛落地,周衍就收到沈蔓綠的消息。
沈蔓綠:什麽時候回來?
周衍輕提唇角,直接給她回了通電話過去。
“不是說過,過兩三天就回?”他柔聲道。
沈蔓綠:“不能快點嗎?”
“怎麽?”
“想你快點回來。”
“想我了?”
“嗯。”
周衍低笑,笑聲醇緩,如山澗裏緩緩流動的溪水,“好,我會盡快回來。”
結束通話,周衍眉目間的柔和散去,他臉上重覆上素來的疏淡,對秘書說:“盡量壓縮行程。”
“好的周總。”秘書恭謹道。同時心中感慨,周總真是很愛他的妻子啊。
與圈內其他那些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老總相比,周總真是十佳好男人了。
兩天後。
周衍一到家,就将沈蔓綠攔腰抱起,快步上樓進了房間。
将她推到在床上,他急切地親吻她的唇,沈蔓綠卻躲開了他的親吻。
“怎麽了?”他微微喘息。
沈蔓綠用右手扶住他的臉頰,“阿衍,我是誰?”
“綠綠,我的綠綠。”他用鼻尖親昵地蹭她的鼻子。
“我是嗎?”她鎖住他的瞳孔。
“你當然是,”他的語氣很篤定,繼而有些奇怪似的,“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沈蔓綠眼睛黑漆漆,像不見底的深淵。
那天院長與副院長的談話讓她不可思議,不可置信,甚至是覺得荒誕荒唐。
然而她們怎麽會無端地說那些話。
她不敢相信。
不能相信。
也不願相信。
她表現得很平靜,沒有質問院長她們,沒有質問周奶奶,她也不去作調查,她若無其事地回到臨川,她要周衍親口告訴她真相。
沈蔓綠深呼吸,說:“院長說,真正的沈蔓綠早就死了,我不是沈蔓綠。”
聞言周衍狠狠皺眉,“說什麽胡話,你好好的,哪裏就死了,不許再這麽說。”
他沒有表現出一點說謊的樣子,這讓沈蔓綠覺得他的确在說真話。
沈蔓綠的心在動搖。也許他沒騙她。她的确是沈蔓綠。她說:“可是院長她說——”
“我不知道院長為什麽會這麽說,但你該相信我,而不是相信她。”周衍眸中閃過一抹痛楚,“綠綠,你只是忘記了。”
沈蔓綠的心更加動搖了。
然而這幾天她刻意不去想,也害怕去碰觸的細枝末節一下子通通湧上了腦海。
從前的她愛下雨,現在的她覺得下雨很潮濕,不大喜歡。
從前的她愛清淡的色彩,現在的她愛絢爛的色彩。
從前的她愛穿裙子,現在的她更愛穿褲子。
還有種種種種不同,她曾以為是喜好的逐漸變化。
如果她并不是沈蔓綠呢?那麽也就能解釋喜好為何會變化了。根本就沒有變化,只是因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而已。
但也可能真的只是喜好的變化。
思緒像染色的布條,一根根地在瘋狂撕扯開來,将她的神經撕扯地四分五裂。
她猝地止住思緒,拉着周衍就往樓下走。
到達客廳,她吩咐傭人,“端上來。”
傭人立即端了一個盤子過來。
盤子裏冒着熱氣的紅蝦讓周衍眉心一擰。
沈蔓綠拿起筷子,毫不猶豫地就把紅蝦往嘴裏送。
“你幹什麽!”周衍厲聲打斷她,“吃了會過敏的!”
沈蔓綠把過敏藥放到桌面。她再次把紅蝦送到嘴邊。
“綠綠!”他攔住她,神情十分焦急擔心。
她放下筷子,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再動盤子裏的紅蝦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嘴裏塞了一大塊蝦肉。
“綠綠!”周衍瞳孔劇烈收縮。他慌忙撈過藥瓶,“快吃藥,快!”
“等下再吃。”沈蔓綠說。
周衍愠怒道:“你為什麽要這麽糟蹋自己的身體?快吃藥!”
“我說等下,等我起了疹子再吃。”
“你到底要幹什麽?”
沈蔓綠沒說話。現在她緊張地胃都在翻滾。她從沒有哪一刻有像現在那樣期待自己的全身起疹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身體沒有半分反應。
沈蔓綠不可置信地後退半步,一定是吃太少了。她又吃了很大一塊蝦肉。
“哐當!”盤子被周衍掃落在地。他憤怒又擔憂地扣住她的雙肩,“綠綠,你到底在做什麽!”
沈蔓綠呼吸變得困難起來,她全身開始發抖,像是不願意相信什麽,“再等等……再等等……”
可是再等等,她還是沒反應。
那一剎那,鋪天蓋地的絕望堵塞住沈蔓綠的氣管,她劇烈地大口喘氣,“我不是……我不是……”
“你不是什麽?”周衍不明所以。
她突然爆發似的尖叫,“我不是沈蔓綠!我不是!”
“你當然是,你在懷疑什麽?”
“我沒有過敏,你說過我以前一碰蝦就會過敏的!”
這時,周衍才像是總算是注意到她根本沒有過敏一樣,他眼神一滞,“為什麽沒過敏……”
“因為我不是沈蔓綠,我不會過敏!”尖利的吼聲劃破空氣。
許久許久,周衍臉上的茫然困惑一下子煙消雲散。
他像是如夢初醒,像是從一個長久的,不願醒來的夢裏終于醒了過來。
他眼中柔和不再,代替的是從未在她面前展現過的疏冷與淩厲,他掐住她的下巴,“為什麽就不能好好裝傻?”
如果前一刻沈蔓綠還奢望着他能否定她的話,告訴她她就是沈蔓綠,這句話一出來,徹底抽走了她最後一絲希望。
淚水傾巢而出,她膝蓋一軟,癱坐在地。她喉嚨劇痛,如被灌了一口低度硫酸,“那麽,我是誰?”
周衍面無表情地俯視癱坐在地上的她。
她是誰?
她叫許盈。
發生車禍後,周衍救了她。因為她失憶,眉目又與去世十多年的沈蔓綠有兩三分相似,所以他将她完全整成沈蔓綠的模樣,騙她,她就是沈蔓綠。
他完全把她當做了沈蔓綠。
周衍用沒有一絲起伏、毫無感情的聲音将真相道出。
許盈喉間湧上一股腥甜。所以,她只是一個替身。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那些回憶,不是她的,那些她甜蜜,不是她的,他的愛,也不是給她的。
全部是屬于另一個女人的。
此時,這兩年的甜蜜幸福化作了一把利刃紮進了她的身體裏,刺骨穿心,攪爛了她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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