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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假的。
許盈看着神色漠然的周衍,她的心肺撕裂着,像是再也承受不住疼痛,她猛地從地上站起來,逃離似的轉身就跑。
她踉跄着跑進卧室,鎖上門。她蜷縮到地上,抱着腦袋,用力按住胸口。
她哽咽着,放聲痛哭。
……
不知過了多久,許盈哭到眼淚幹涸的時候,傭人敲門,“太太,該吃飯了。”
太太?
許盈突然笑了一下。她迅速開門,疾步沖至餐廳。
餐廳裏,周衍正在用餐,看到雙目紅腫的她,他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這兩年,你可曾真心愛過我?”許盈抓住桌布,指甲将要刺進桌布裏。
“當然。”他輕啓唇。
聞言許盈眼中燃起光亮,緊接着他下面的一句話把她打入了地獄。
“因為你是綠綠。”他說。
所以他從未愛過她,他只是在愛沈蔓綠。就連他經常做她車禍去世的噩夢也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十多年前沈蔓綠出車禍去世,所以他才會經常做噩夢夢到她去世了。也難怪明明她就沒去世,他卻仍然做那樣的噩夢。
身體裏的那把刀被他無情地拔出,淋漓的鮮血染紅了許盈的眼睛,“你怎麽可以這樣……”
她的淚水讓他的神色忽然變得柔和,“繼續當綠綠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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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當沈蔓綠,她可以擁有現在的身份,擁有現在優渥的生活,擁有他的愛,她還能像以前那樣幸福。
只要她繼續當沈蔓綠就好了。
他這句話像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絕望痛苦之中的她動搖了一下。
當做什麽也不知道,繼續當沈蔓綠,她會繼續幸福下去。
她的反應被周衍看在眼裏,他乘勝追擊,抱住她,眼含期許,“嗯?”
“事到如今,你居然還想讓我做她的……”許盈牙齒顫栗,“替身”這兩個字堵在嗓子裏,如鉛石沉重凝滞。
她就是一場笑話。做了兩年的替身,他竟然還想讓她接着做替身。
急劇的憤怒沖到頭頂,她揚起巴掌,還沒打下去就被他半露攔截。
他捏住她的手腕,冷冷道:“不想當綠綠?好。”
許盈還沒意識到他後面說的“好”是什麽意思,她只覺心神俱裂,天旋地轉,一下子暈倒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已經到了傍晚。
昏黃的暮色籠罩着整個房間,房間猶如褪了色,透着一股死氣沉沉的壓抑。
“醒了?”耳畔傳來熟悉的男聲,許盈側過身。
周衍坐在床對面的椅子上,他的右腿交疊在左腿上,昏暗的光線使他的面部晦暗不明。
他走過來,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這是離婚協議書。”
許盈心口驟然緊縮。
他說:“既然你不願意當綠綠,那麽就分開。我會給你一筆錢,這筆錢足以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這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許盈怒急,“補償?你欺騙我,把我的臉整成了別人的樣子,你讓我的父母承受喪子之痛,你怎麽補償!”
“我騙了你,我現在會補償你,至于你父母,我之前給過他們一筆錢,那筆錢也足以讓他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當時肇事司機給許父許母賠了錢,周衍又假借肇事司機的名義,通過肇事司機另外給了他們一大筆錢。
“所以拿錢來補償就行了嗎?”
“你想怎樣?”
她想怎樣?他不愛她,她還能怎樣?
怒火與痛苦在心中交織,她緊緊拽着協議書,拿起筆就要簽字,卻在落筆之時停了動作。
她舍不得,她舍不得離開他。
她愛他。
縱然他欺騙她,縱然他愛的不是她。
可她卻是真真切切地愛着他。
她直直地看着他,“你真的沒有愛過我,哪怕一分一毫?”
“沒有。”
冷漠的兩個字穿破了許盈的耳膜。筆從手中滑落,在地面摔出刺耳的聲響。
見狀,周衍收收下颌,像商人一樣和她談判,“如果不願意離婚,就繼續當綠綠。”
許盈不吭一聲,心中卻在劇烈掙紮。
他說:“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
話音落地,他轉身走出房間。
門合上的那一秒,許盈雙手捂臉,淚水從指縫裏滲透,滴落到離婚協議書上,在協議書上暈開,像斑駁的血。
第二天,周衍問:“考慮好了沒有?”
“我要先見見我的父母。”許盈說。
車子一路駛向清河縣,車窗外景物飛逝,許盈神思空茫地注視着窗外。
她沒有想到,她也是清河縣人。
以前她去清河是為了周奶奶,這次她卻是為了她的親生父母。
車子抵達一座小區,她環顧這座她從小生活到大的小區。
很陌生,沒有一絲熟悉感。
小區是老式小區,沒有電梯,她爬了三樓,來到一扇門前。
她擡手,又縮回去,有些膽怯似的,反複幾次後,她終于敲了門。
許母打開門,怔了怔,“盈盈……”随即立馬住口。
不是盈盈,只是眉眼間與盈盈有兩三分相似而已。許母問:“你是?”
許盈沉默地端詳許母。她心裏沒有起一絲波瀾,她對許母完全沒印象,對她來說許母就是一個陌生人。
因為沒有記憶,就算是見着自己的母親,她的內心都牽扯不出任何情緒。
她以為她見到父母後會産生的情緒根本就沒有産生。
“我是……”她啞然,“我是許盈的朋友。”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說,腦袋還沒轉過來的時候她的話就已經脫口而出了。
或許是她長得和盈盈有幾分像,或許是她給她的一種特別的無法言說的感覺,許母沒有絲毫懷疑,許父在後方說:“盈盈的朋友?先進來吧。”
許盈進了屋。
一進屋,許盈就注意到放在屋子中央的照片。
照片裏,站在中間戴着眼鏡的女人圓臉微肉,杏眼彎彎,笑得很燦爛。
那照片像是磁鐵,将她吸了過去。她擡手,碰觸照片裏的人。
這就是她。
真正的她的模樣。她指尖顫抖。
倏爾聽到來自後方的哽咽,她回頭,看見許父許母也看着照片,兩人紅着眼睛。
觸及父母發紅的眼角,許盈原本面對着父母毫無波瀾的心中生出一陣鑽心的疼。
她這才發現,許父許母才五十多,卻已兩鬓斑白,老得像六十多的老人。
而照片裏站在她兩邊的許父許母頭一根白發也沒有。照片右下角日期是兩年前。
兩年,兩年的時間許父許母竟已老成這樣。
一切都是因為她。一切都是因為周衍。
強烈的酸澀鑽出鼻腔,渡至眼眶,她的眼眶酸澀地發疼,淚水滾滾而落。
她忙不疊撐住牆壁,穩定身形後,她快速掠過許父許母,離開了許家。
許父許母有些莫名地對望着,然後許母哀傷道:“她長得和盈盈有點像,聲音也有點像。”
許父嘆氣,“是有點像。”
只是盈盈已經去世兩年了。
許盈很快返回臨川。
周衍說:“考慮好了嗎?”
想到父母那蒼老的容顏,哀傷的面容,許盈說:“考慮好了。”
周衍等她接下來的話。
“離婚吧。”許盈說。
或許之前她因為愛着他,有些許動搖,可是看到許父許母,她明白她不能再動搖了。
都是因為他,她父母才蒼老憔悴成如今這模樣。
她該恨他。她居然還想着妥協繼續給他當替身。
得到答複,周衍一派淡然,“好。”他把離婚協議書推到她面前。
許盈握住筆,筆尖觸到紙面,如同被拽着胳膊,她無法下筆。
又像是在等待,等待他能阻止她。
然而她一擡首,只瞧見周衍冷漠的表情。她心中一憤,飛速地簽了字。
周衍拿過協議書,“我給你的補償會在——”
“我不要。”
“你确定不要?”
“我不要。”她涼聲道,“我不要你的賠償,但是有一些東西我得帶走,我知道其實那些東西都是你給我的,但我要帶走。”
周衍淡淡道:“嗯。”
許盈頭也沒回,出了書房。
她收拾出了兩大包東西放到別墅門前空曠的地方,接着讓傭人叫來了周衍。
周衍的目光在地上兩大袋子東西和她之間轉了一圈,“做什麽?”
“我改變主意了,這些東西我不打算帶走了。都是你給我的,你把它們都燒了吧。”她遞給他一個打火機。
“你幫我燒了,算是我對你最後的請求。”她說。
周衍沒有遲疑,他俯身,點燃了袋子。
袋子潑了油,很快燃燒成熊熊烈火。
火苗映着許盈的面孔,她勾唇,笑容在火光中變得妖冶詭異起來。
周衍蹙了蹙眉。
兩大袋子東西燃燒成灰燼之後,許盈說:“你知道你剛才燒了什麽嗎?”
“不是你的東西?”
“不,不是我的東西,”說到這裏許盈語調變得悠長,“你啊,你親手把沈蔓綠的遺物全部燒了。”
那些他視若珍寶的遺物,全被他燒了。
周衍瞳孔劇烈收縮,旋即暴怒。
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她的臉上,同時響起的還有他的怒吼,“你說什麽!”
許盈差點跌倒,火辣辣的疼痛蔓延至整張臉。
她抹掉嘴角腥甜的液體,“我說,你親手把沈蔓綠的遺物,全部燒掉了!”
“你怎麽敢!你怎麽敢!”周衍面孔猙獰,青筋暴起。
緊接着他抓住她的頭發,用力一撞,她的腦袋朝後面的柱子撞去。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劇烈的撞擊聲和他暴怒的聲音在她耳畔炸開。
許盈後腦勺劇痛,眼前一片黑,意識立刻堕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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