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晨光從水藍色的天際淺淺淡淡地浮現,微弱光芒漏入窗簾縫隙,爬到桌角,映亮了男人蒼白的面孔。

靜坐了一夜的男人身形微動。

被他捏了一夜白紙出現褶皺。他一點一點撫平褶皺,指腹最後停留在紙上畫着的笑臉上。

手機鈴聲劃破一室寂靜。

他捏了捏鼻梁,接電話。

電話那頭的秘書說:“周總,我查到許盈現在在用別人的身份在網上做翻譯。”

周衍指尖一動。

“許盈在用別人的身份在網上做翻譯,周總,要不要我去處理一下?”

周衍沉默下去。

烈火熊熊燃燒,沈蔓綠的遺物盡數化為灰燼的場景在眼前重現,他捏緊五指。

皺縮的紙戳着他手上皮膚,他低頭看向手中的紙。

紙面上寫的字和畫的笑臉戳着他的手心。

他的指骨泛白,似乎陷入了極度的掙紮之中。

“周總?需要處理嗎?”

“周總?”

漫長的時間過去,他把手中的紙揉成一團,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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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周總,我這就去處理。”

通話結束。周衍把皺的不成樣子的紙團扔進垃圾桶裏。

他起身步至窗前,嘩啦一下拉開窗簾。

争先恐後跑進來的光線落在他肩頭,迅速将他籠罩。

他閉目仰頭,在光影裏久久伫立。

倏然,他快步去桌前拿起手機。

電話很快被接通。

秘書:“周總?”

周衍唇瓣動了幾下,沒說話。

秘書雲裏霧裏,“周總,您還有什麽事要吩咐嗎?”

脖子上的經脈抖動了一下,周衍說:“許盈的事不用管了。”

秘書:“不用了嗎?”周總終于要對許盈“網開一面”了嗎?

“嗯。”周衍扔下手機。

不多久,周奶奶推門進來,“醒了?還以為你沒醒,快來吃早飯。”

飯桌上,周奶奶瞅着周衍蒼白的臉色,又瞅了瞅他唇角的傷,說:“這幾天就在這裏休息休息,那麽拼命工作幹什麽?身體都不要了?”

其實阿衍賺的錢早就足夠他們花幾輩子,根本就不需要這麽拼。她也明白阿衍為什麽這麽拼命工作。

因為只有工作能讓他暫時忘記沈蔓綠去世的痛苦。他只有時時刻刻每分每秒地工作,才能不那麽痛苦。

把許盈當做沈蔓綠的這兩年,他沒那麽拼命了,然而許盈得知真相離開他後,他又開始像從前那樣拼命地工作了。

這樣下去身體遲早會垮掉。

她給他盛了一碗粥,語重心長道:“這兩天在這裏休息休息,給自己放個假,也順便陪陪我,行嗎?”

他抿了口熱粥,白霧将他的眉目氤氲得模糊,正要拒絕,太陽穴又開始泛疼,話語在舌尖轉圜幾圈,他說:“好。”

這次居然這麽聽勸?周奶奶很欣慰,忙說:“這就對了,無論如何,身體才是第一重要。”

……

十幾歲的年紀天天熬夜白天照樣生龍活虎,三十歲後再熬夜身體就有些吃不消了。

三十多歲的許盈在熬夜之後的第二天拖着疲憊的身體去上班時,無數次希望自己的身體能回到過去,像十幾歲時那樣對熬夜無所畏懼。

然而她沒想到有一天,她真的回到了十幾歲。

昨晚三四點鐘才睡着的許盈掀開被子。

精神濟濟地來到鏡子前,她湊近,眼底光潔,沒有黑眼圈。

年輕的身體絲毫看不出熬夜過後的疲倦。

捋了捋淩亂的額發,思及昨夜失眠熬夜的罪魁禍首,她抿唇。

她又做噩夢了。

每晚都會在被海水淹沒窒息的夢魇裏驚醒,很久很久才能接着入睡。

夢境殘片在腦中閃回,許盈拍了拍頭。

吃過早飯,許盈收到一份郵件。

點開郵件,是一份面試通知。

面試通知?

終于有公司肯敢要她了?

她立即查詢公司信息。

是一個小公司。

之前她也投過這種小公司,但大約都不敢得罪ZS集團,都沒有錄用她。

這個小公司居然?

讓她更加驚訝的是,接下來,她之前投過的公司陸陸續續全都給她發了面試通知或是給她打了電話。

是周衍的公司破産了還是周衍終于放過她了?

許盈第一時間上網查詢了一番。

周衍的公司沒破産。

那就是他終于放過她了。

想起他昨日暴怒着叫她滾的樣子,她從鼻腔裏嗤出聲。

大約是周奶奶終于勸動了他。不然他怎麽可能會放過她。

挑選了幾個合适的公司,第二天早上許盈去面試。

坐公交的時候,許盈又看到了那天坐在她前面的女生。

碰巧的是,這次她又正好坐到女生後面。

這樣的巧合讓她不禁莞爾,接着注意到女生翹着脖子盯着前方。

眼睛往前方一送,許盈又看見了那天坐在女生前面的男生。

好像那天的場景重演,只是時間從傍晚變成了早晨。

許盈失笑,剝開一顆薄荷糖放進嘴裏。

行駛了一段路,車子停下,男生下了車。女生也跟着下了車。

男生單肩背包,走過站牌之際,餘光無意間掃到公交車窗邊坐着的人,他瞳孔一震,當即快速返回去。

公交車已經開走了。

他大步追趕,“等一下!等一下!”

公交車不能随意在路邊停靠,男生硬是追了好長一段路公交車才停下來。

他汗流浃背,爬上公交車後撐着投放車費的盒子緩了幾秒。

氣喘籲籲地投了錢,他的目光迅速在車廂後面搜索,鎖定車窗邊上坐着的人後,他疾步走過去。

許盈正放空着大腦,身畔猝然坐下一人。

輕微的汗味和洗衣液的香氣飄進鼻子裏,并不難聞。她鼻翼微張,突而聽到旁邊坐着的人說:“你騙我!”

許盈側身,認出了旁邊的人。

是海邊的少年。

他的校服汗濕,板寸頭下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控訴她,“你根本就不是清河中學的學生!你騙人!”

許盈瞧了下他的校服,又瞧了下他肩上的書包。

他居然是女生前面的那個男生。

細眉一挑,她收起訝異,說:“我是清河中學的學生。”

“我找遍了每個班,根本就沒你這個人。”他龇牙。

“我說我以前是,現在不是。”

他岔聲,“那你現在在哪兒上學。”

“我不是說過我早就畢業了?小孩,我已經大學畢業十年了。”

“我才不信。”

自己現在這幅相貌的确很難有說服力。許盈把包裏的簡歷拿出來,“喏。”

少年接過簡歷,一瞬間懵逼。

“你……你真的三十三了?!”他不可思議地拔高了音量。

“我騙你幹什麽?”

少年眨巴着眼,好半天才回魂。

下一秒,他揚起俊逸的下巴,白牙閃得跟白銀一樣,“姐姐,你叫什麽?”

說完他猛拍了下額頭,“傻了麽,簡歷上不是有嗎,”他快速掃描簡歷,“姐姐你叫許盈?這名字真好聽。”

“謝謝。”

“姐姐,我叫路一陽。”

許盈并不是很想了解他的名字。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她只不鹹不淡地颔首。

路一陽倒很熱情,“姐姐你保養得可真好,一點都看不出三十多了。”

“嗯。”

“姐姐你——”車子停下來。

許盈起身,“我到站了。”

路一陽低低地啊了一聲,有些不情願地給她讓路。她提起包就走。

“姐姐——”

她回首。

他笑得像朵小太陽花,沖她揮手,“再見。”

“再見。”許盈下車。

路一陽扒着車窗目送她的身影。

她款步前行,裙擺在空氣中劃過精致的弧度。長發搭在兩肩,像光滑柔軟的水流,在晨光下微起波瀾。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收回視線。

掏出手機,他把剛剛在簡歷上看到的號碼存進了手機。

面試過程很順利,除了一開始面試官懷疑了一下她的年齡。

面試結束,許盈回去等通知。她摘下眼鏡,揉捏泛酸的眼角。

之前周衍給她矯正了視力,她已經有兩年的時間沒有戴過眼鏡了。

因為她變回了十七八歲時的身體,所以視力也恢複到矯正前。

這幾天戴眼鏡很不習慣,沉沉地酸乏。

鏡子裏那和沈蔓綠有兩三分相似的眉眼讓她有些恍惚。

如今她再也不需要用眼鏡去遮擋什麽。

年少時因為喜歡周衍,她抵觸和沈蔓綠有相似的眉眼,抵觸和她字跡相同。

所以她重新戴上眼鏡,所以她改變字體。

一切皆因她喜歡周衍。

如今她卻沒有了那份抵觸。

因為她不再喜歡他。

許盈決定去醫院矯正視力。

次日她就去了醫院。

穿過醫院走廊,許盈忽然駐足,她看到了周衍。

周衍看到她,也停下了腳步。

在醫院碰到周衍,許盈不禁想起了之前他在醫院強行打掉她孩子的事情。

那一瞬間,她五髒六腑都翻滾起來。

她深吸氣,五髒六腑漸漸歸位。

觑了觑他提着的藥袋子,她說:“艾滋病的藥?”

聞言,周衍眉頭一擰。

許盈哼笑一下,突然捂胸,“哎呀,我是不是也應該檢查一下身體,萬一你把艾滋病傳染給我了呢。”

“閉嘴。”他眉間折痕加深。

“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許盈聲音刻薄,“也幸好沈蔓綠去世的早,不然被你傳染上艾滋病還不如車禍死掉。”

這話讓周衍面色登時鐵青,他當即揚手,巴掌即将落到許盈臉上,突然,他極力偏轉手掌,将她摁在牆上,“你給我适可而止。”

作者有話要說:開了一個預收求收藏:一個強取豪奪文兒少女睡在石桌上,容顏冰雪蒼白,嬌柔脆弱,仿若落在她肩上的片片花瓣。

錦衣華服的男人指着她,說:“不是要我放過你們家?可以,把她給我。”

沈家幺女沈宜寧,年十五,自幼病弱有不足之症,永昌二十五年,嫁與武承王世子為妾。

穿到古代的病弱美人vs心狠手辣霸道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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