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後背緊貼着醫院冷硬的牆壁,衣領被周衍摁着,許盈用力掙紮了一下。
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她想要掙脫他的桎梏無異于蚍蜉撼樹。她索性不掙紮了,“原來你還知道什麽叫做适可而止,你叫我适可而止,你之前對我适可而止了嗎?”
“我說過那是你活該。”
“那現在也是你活該,你有什麽資格叫我适可而止。”許盈冷笑,“你準備什麽時候把欠我的東西還給我?”
說完她語帶譏諷,“堂堂一個大老板不至于這麽厚臉皮,欠別人東西不還吧?”
“厚臉皮”三個字讓周衍面色更沉,“我已經還給了你。”
“你什麽時候還給我了?”她蹙眉。
“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麽現在還能繼續在網上做翻譯。”他冷冷地俯視着她。
許盈凝神半晌,反應過來。
聯想到她突然收到許多公司的面試通知,她嗤笑,他的意思是,他放過她,就相當于把東西還給了她。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掐住他的下巴,微涼的指腹劃過他的臉頰,她說:“我怎麽摸不到你的臉,哦,原來你不是臉皮厚,你是根本就沒有臉皮。”
語畢,趁他不注意的空隙,她用力一推,脫離他的桎梏。
猝不及防被掐住下颚又猝不及防被推開的周衍踉跄了一下。
等他緩過神,許盈已經掉頭離去。
他胸膛起伏着,倏爾覺察到什麽,碰了下臉,摸到了粘稠的液體。
他才發覺之前之前嘴邊的傷口被她的指甲劃破,溢出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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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奶奶見周衍提着藥回來,急忙問:“生病了?”
“沒有,只是有點疲勞。”最近太陽穴時常發疼,醫院檢查出來是因為過度疲勞,讓他多休息多睡眠。
“那你快去休息,去睡會兒,你瞧瞧你這黑眼圈。”周奶奶拉着他就往卧室走。
周衍試着入睡。
和前兩天一樣,他難以入睡。
碾轉反側許久,他撫摸嘴角的傷口。旋即又摸了摸下颌,眸低一片陰霾。
檢查過角膜曲率等參數,醫生說許盈可以做手術。
預約了做手術的日期,許盈離開醫院。
許盈面試的兩家大公司全部面試通過。兩家公司分別在清河主城區和臨川。
兩家公司市值差不多大。許盈忖度了許久,在清河和臨川之間選擇了清河。
雖然臨川那家公司的職位更适合她一些,但她更想離家近一些。
劉玲玲得知她新公司地址,忙說:“離我租的地方很近啊,盈盈快來和我一起住!”
許盈點頭答應。
花了一天時間把行李搬到出租屋,又整理打掃幹淨房間,許盈累癱。
劉玲玲給她遞西瓜,說:“你那公司挺大的,比我這個小公司好多了。”
“你現在這公司不是也挺好的。”
“唉,就将就着呗。”劉玲玲啃了口西瓜,忽然拍了拍許盈,委以重任似的,“你那個公司挺有錢途,以後當富婆了別忘了我,茍富貴,勿相忘哈。”
許盈失笑,她看向窗外,說:“今天感覺外面很安靜。”
“當然安靜啊,咱這兒挨着學校,今天高考呢。”
今天高考?難怪外面這麽安靜。許盈托腮,“原來我已經高考畢業十五年了。”
“對啊,這就十五年了,我還記得當時我高考的時候有多緊張呢。以前被課業壓着,總想快點高考畢業,現在卻寧願回到以前,上學比上班輕松多了。”
劉玲玲很惆悵,“要是能回到從前就好了。”她推了一把許盈,“你這算是回到從前了吧。一下子年輕了十多歲。”
“只是身體變化而已,時間又沒有變化。”許盈說。
捏了捏許盈年輕滑嫩的皮膚,劉玲玲說:“你在哪兒摔的跤,我也摔一個去,萬一我也變年輕了呢。”
“就在我家小區。”
“改天帶我去,我也去摔一跤。”
“你認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
許盈沒吱聲了。
劉玲玲:“不過也是神奇,居然會變年輕,這太不科學了。”
的确很神奇。許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死而複生,不僅死而複生,還變年輕了。
她從來就是一個唯物主義者,不相信那些荒誕離奇的事,但這樣的事卻發生在了她身上。
為什麽會這樣“重生”?
是什麽原因致使了她的重生?
她總不會無緣無故就重生了。
但也有可能真的就是無緣無故重生的。
許盈眉心聚攏,轉而搖了搖頭。
糾結于重生的原因并沒有意義。
反正她現在沒死,還活着就行。
旁邊劉玲玲又說:“我上次不是說你變年輕可能是老天讓你別浪費這張臉去談戀愛嗎,怎麽樣,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個?”
“不了。”許盈拒絕。
愛情這東西,她頭一次碰觸便被傷得頭破血流,往後她可不敢再碰這東西。
“幹嘛不啊。”劉玲玲撅嘴。
許盈把西瓜放下,“談戀愛有什麽好,不如好好工作賺錢,賺錢才是正經事。”
“賺錢是正經事,談戀愛也是正經事。盈盈,你沒談過戀愛,沒有經驗,以後要是談戀愛了會吃虧的,所以要趕緊積累一些經驗。”
吃虧。許盈無聲自嘲,口中像塞了一塊熾碳那麽燥澀。
在愛情裏她能吃過的虧已經吃盡了。
怕劉玲玲沒完沒了,許盈往劉玲玲嘴裏堵了一塊西瓜,“我知道了,吃西瓜吧。”
第二天許盈穿好正裝,準備去公司報道。
劉玲玲拉着她上下左右瞧了一番,“不行,你這樣太像小妹妹了,你可是直接去當主管的,要管人的,看起來太像小妹妹了別人欺負你咋辦。”
許盈皺了皺眉。
食指纏了纏束起的馬尾,她說:“幫我卷一下頭發。”
用卷發棒将頭發卷成大波浪,再把妝容化得再成熟一些。
許盈照了照鏡子,“現在呢。”
劉玲玲打了個響指,“絕了。”
柔亮的卷發襯着白皙的圓臉,再加上紅唇,透出一種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間的明媚,既清純又豔麗,漂亮到無可挑剔。
劉玲玲笑嘻嘻道:“我确定以及肯定你們部門的部花就是你了。”
許盈說:“走了。”
許盈以前是開車上班的,但車禍後她對開車有心理障礙,所以許母讓她再買輛車她拒絕了。
從輕軌站和劉玲玲分開,許盈很快抵達公司。
許盈所在的銷售九部一共有二十個人,男女對半分。
目光過濾了一遍部門裏所有成員,然後微笑道:“大家好,我是許盈,來接任你們之前主管的工作,非常榮幸能和你們一起合作,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裏大家可以并肩奮鬥,愉快地完成每一項工作任務。”
她剛說完,下面就響起熱烈的掌聲。
沒耽擱太久,許盈去自己的辦公室處理交接下來的工作。
許盈一走,圍聚在一起的員工們紛紛讨論起來。
員工A:“卧槽我們新主管這麽年輕?這他媽跟我高二的妹妹看起來差不多大啊。”
員工B:“這是逆生長嗎?确定有三十多歲?”
員工C:“看起來是挺小的,不過氣場倒挺強的,不像小女生。”
員工d:“我覺得我又戀愛了。”
員工E:“可拉倒吧,就你,配得上人家嗎?”
員工D:“哼!話說回來,看起來這麽小,也看不出有什麽能力的樣子,就是長得還行,可一來就是主管,不會是靠關系或者是靠……吧……”
員工E:“你這是配不上人家就惱羞成怒诋毀人家吧?”
員工d:“我說真的。”
員工E:“別真的假的了,小心亂說話讓人家聽到。”
回到辦公室的許盈沒有半秒停頓,馬不停蹄地開始處理工作。
幾個小時過去,許盈揉揉脖子,去衛生間上廁所。
去衛生間的途中,她特意暗地裏觀察了一下部門成員。
他們的工作狀态讓許盈不禁微微擰眉。
上完廁所,再次經過部門辦公室,她又皺了皺眉。
接任新工作第一天,許盈加班了兩個小時才離開公司。
“工作怎麽樣?”劉玲玲窩在沙發裏邊嗑瓜子,邊問她。
“還行。”
“你是不是你們部門部花兒?”
“沒注意。”許盈打開電腦處理報表。
“回家了還工作幹嘛,休息休息呗。”
“還有點事情沒處理完。”
劉玲玲啧啧兩聲。她是一個能把工作拖到明天就拖到明天的人。
不像許盈,當天事當天畢,還從不拖欠工作。
處理完工作,洗漱完畢,許盈渾身疲憊地躺進被窩裏。
原以為今天這麽累就不會被夢驚醒,然而半夜還是從夢魇裏驚醒過來。
她喘着氣,擦掉額間細汗。
虛望着黑暗的牆壁,許盈手指抓緊被單。
次日午休期間,許盈去開水房沖咖啡。在開水房遇到同樣在接開水的部門員工。
員工專注地泡着茶,一眨不眨地盯着茶杯。
“泡茶?”
倏爾聽到許盈的聲音,員工驚了半秒,然後才看到她,“主管。”
許盈颔颔首,“泡的什麽茶?”
“葛花茶。”他回道。
許盈沉吟着這幾個字,繼而笑道:“剛才見你泡茶很專心,我要是不出聲你都不會發現我。”
說着她語氣更加柔和,“不知你聽說過這樣一句話沒有,泡茶很專心的人,在其他方面也一定很專心,我猜你工作一定也很專心吧?”
員工神色僵了一僵,随即說:“這是當然的。”
“從你泡茶這麽專心我也猜得出來你工作應該也很專心,很好,值得大家學習。”
員工咳嗽了幾下,忙說:“主管,我茶泡好了,先回去了啊。”
“嗯,去吧,”
員工的背影有幾分落荒而逃的狼狽。
許盈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咖啡杯裏析出的熱霧将她的表情模糊化。
這兩天她暗地裏觀察員工,随之終于弄明白了為什麽他們部門是所有部門中業績最差的部門。
員工散漫,狼性和積極性很差。
剛才泡茶的員工是其中最懶散的一個。
抿了口熱咖啡,許盈陷入沉思。
“新來的高中……大學實習生?”耳邊傳來一道男聲,許盈側眸,看到一個穿着白T的男人。
“不是。”許盈說。
男人視線掠過她的工作牌,驚訝不已,“你是九部新來的主管?”
“對。”
男人掃視對面女孩年輕稚嫩的面孔,心裏很是震驚。
長得跟高中生似的,居然是九部新來的主管。
禮貌性地沖男人點了下頭,許盈端着咖啡走開。
她一走,男人就拿出電話。
“兄弟,咱們公司新來了超漂亮一女的,嫩得跟高中生一樣。而且身材也超好,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肉的地方有肉!”
“真的,騙你幹什麽,等着啊,最遲一個月,哥一定把她拿下。”
接下來兩天許盈有意無意地暗示部門員工要專心工作,不能懈怠散漫,然而未有成效。
因此她特地組織部門會議提到此事,部門成員有人不滿,“我們沒有很散漫啊,而且公司都沒說什麽……”
“等公司要說什麽的時候我們部門可能就要解散了。”許盈肅色,年輕的面龐上是不容置喙的強硬。
此次會議後,他們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許盈思忖。
第一,一上來就要求他們改變,可能刺激到他們慣有的舒适區,觸犯了他們的利益,所以他們不服從她的領導,第二,大約是她看起來太年輕很好欺負,所以他們才不大聽她的話。
許盈眯了下眼,指尖在膝蓋上緩慢敲打着。
傍晚許盈吃過晚飯,經過前臺,前臺看到她,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
許盈回應過後正要走開,卻倏然注意到前臺的電腦桌面。
桌面上是一張照片,照片裏的男人大概四五十歲,雖然上了年紀,卻掩蓋不了其五官的俊朗。
許盈凝神。
照片裏的人很面熟。
或許是她的眼睛在照片上逗留得太久,前臺注意到了,她雙眼冒星星,說:“這是咱們路總,很帥吧?”
“嗯,很帥。”許盈仔細觀察照片,照片裏的人很面熟,非常面熟。
許盈回到辦公室,心裏還想着路總的面容。
總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他。
她努力在記憶裏搜尋,仍然什麽想不起來。
甩甩頭,摒棄雜念,許盈開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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