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許盈打算再睡會兒,卻忽然接到許母的電話。

許母問:“盈盈,你今天幾點下班?”

“怎麽了?”

“我給你做了好吃的,去看看你。”

許盈一急,“我……我今天去外地出差了,不在家,你別來。”

“去出差了?那什麽時候回來?”

“過兩天,你別來。”

“好吧。”許母停了一下,“你聲音聽起來不對。”

唯恐許母發現她生了病,許盈立馬解釋,“只是嗓子有點幹,媽我還有事,先挂了啊。”

挂了電話,許盈呼出一口氣。

沒想到許母又把電話打了過來。她硬着頭皮接電話。

“媽?”

“你聲音聽起來不對,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沒生病。”

“要是真生病了別瞞着我們。”許母了解自家閨女,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以前生病也不告訴她,就是家裏人擔心。

“知道了,你放心,我真沒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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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把定位分享給我,我看你是不是真出差去了。”

許盈冒冷汗,支吾了幾句,無奈之下,她只得坦白,“其實我沒去出差,我是生病了,但是只是小感冒,沒多大問題。”

“我就說你肯定是生病了!看醫生了沒?吃藥了沒?情況怎麽樣?”

“看醫生了,就是小感冒,吃了點藥就差不多好了。”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去你那兒?”

“這不是怕感冒傳染給你了,沒事,媽,小感冒而已,吃點藥休息休息就好了,別擔心。”

這時電話那邊換了許父,“盈盈你生病了?”

“小感冒而已,爸,你們別擔心了,沒事的。”

“怎麽感冒了?”

“就是晚上沒蓋好,空調吹涼的。”

“你們年輕人睡覺就是愛吹空調,吹一晚上哪能行啊,現在吹出病來了吧,以後晚上別可着勁兒地吹空調了,就算不吹感冒,也會得那什麽‘空調病’。”

“知道了。”

好說歹說才讓父母打消了來這裏的念頭,許盈擦擦額間的汗。

要讓他們知道她住院了,他們肯定要來這裏照顧她,她不想讓他們奔波累着他們。

放下手機,許盈手背放在額頭上,仰視着白得發光的天花板,眸中一片空茫。

入夜,夜色如墨硯,周衍展開右手掌心,一瞬不瞬地凝視掌心細微的劃傷。

虎口中央走向手腕的掌紋線被凝固的血模糊。

“手怎麽受傷了!”周奶奶不知何時出現。

“沒事。”周衍收起手掌。

周奶奶一把握住他的手,“血都幹了,怎麽不弄幹淨了擦點藥!”她趕緊端水給他清理了傷口。

上藥時,周奶奶說:“這可是生命線,傷不得的,還好只是輕微的劃傷。”

“生命線?”周衍看向被劃傷的那條掌紋線,從虎口中央走至腕部,包圍着整個大拇指。

“對啊,生命線,你的生命線很粗,會長命百歲的。”周奶奶輕輕用棉球擦着。

突然她心跳加速了幾秒,這傷口,讓她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生命線被劃傷,總覺得會是不好的預兆。她甩甩頭,将這種念頭搶壓下去。

周奶奶走出房間後,周衍輕觸被劃傷的生命線。

他擡首,望着越來越枯萎的白薔薇。

靜默良久,他拿着車鑰匙走出了小院。

“這麽晚了,去哪兒?”周奶奶追上他問。

“有點事。”

“這麽晚了還有什麽事?明兒不行嗎?別挨太晚了,早點回來。”

“嗯。”周衍轉過身,高大的身形消失在夜色裏。

醫院裏,許盈睡着了,護工準備去打水,才到走廊,倏然見一個男人走過來。

男人面容英俊,氣度非凡,他問:“她睡了?”

護工茫然了片刻,“剛打完點滴,才睡着,請問你是?”

男人沒回答她的話,徑直掠過她,進入病房。

護工趕緊跟着他進病房,“請問你——”

男人示意她別說話。大概是怕吵醒病床上的人。

命令式的壓迫感讓護工不敢再開腔,心想大概是許盈認識的人,她不再說什麽,只跟在他後面。

病床上,許盈側躺着,睡得很熟。

她臉上沒什麽血色,皮膚比白色的被單還要白,脆弱輕薄地像一觸就破的泡沫。

周衍緩緩伸手,輕觸她的臉頰,仿佛在試探會不會像泡沫一樣破碎。

頰側微涼的溫度輸進指腹,他微微蜷曲手指。

兩年前她發生車禍,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也蒼白冰涼地像沒有了呼吸。

他身形微滞,拿起床頭放着的空調遙控板,把溫度調高了一些。

護工見他一直靜默地看着許盈,也不走。她自己也不敢休息。

直到很晚很晚,護工忍住不了,她上前,用最低的音量,“先生,都這麽晚了……”

周衍起身,眸光在床頭的外賣打包盒上掠過。

他眉心微微聚攏,沉思許久,他示意護工跟着他出去。

到了病房外,周衍從錢包裏抽出一疊鈔票,說:“不要讓她知道我來過。”

護工先是一呆,有點雲裏霧裏的,轉而神色一亮,笑呵呵地接過鈔票,“行,您放心,我不會讓她知道的。”

“還有一件事。”周衍又說。

“先生您說。”

第二天,天将将亮,周奶奶就聽到廚房的動靜。

她進廚房一瞧,“阿衍?你在做早飯?”

周衍嗯了一下。

“今天怎麽突然起來做早飯?”周奶奶有點奇怪。

以前阿衍還沒開公司,沒這麽忙的時候基本上也是阿衍做飯,只是自從他開了公司,他就沒時間再進廚房了。

“睡不着。”周衍用湯匙試砂鍋裏的湯。

“天天這麽累,還睡不着。”周奶奶很擔憂他。

做好早餐,周衍卻沒吃,只提着一個飯盒走出院子。

“這是幹什麽去?”周奶奶忙問。

“有點事。”

“你不吃早飯嗎?做都做好了。”

周衍指指飯盒,說:“等下吃。”

原來是要帶出去吃,又是因為工作太忙?周奶奶嘆了嘆。

小米粥,蒸藕泥,杏仁雪梨湯,許盈一起床,就看到護工在擺這些菜。

護工說:“醫生說吃這些好得快。”

許盈聞到香味,迫不及待喝了點湯,清香在舌尖亂竄,她陡然一怔。

“你在哪兒買的這些東西?”許盈問。

“就在醫院附近,随便一家買餐館買的。”

“味道很好。”許盈又喝了口湯。

這家店的廚藝很好,不像一般的餐館做的菜,一股子敷衍的快餐味兒,很像家裏人做的家常菜。

“這家店生意很好吧?”許盈邊喝湯邊問。

護工不是個好演員,她摸摸鼻尖,很是心虛,但她及時掩飾住,“對,生意很好,好吃又價格實惠,生意能不好嗎。”

許盈颔首,因為生着病,她食欲不大好,但是小米粥太香,蒸藕泥太糯,雪梨湯太好喝,她全部吃完,一點也不剩。

吃了早飯,她取出電腦。

她身體好了很多,準備處理積攢的工作。

她給路一陽發消息:一陽,把數據資料整理給我。

路一陽幾乎是秒回:你不是在醫院,要資料幹什麽,你還在生病呢。

許盈:已經好多了,可以工作了。

路一陽:可是還沒完全好,姐姐,還在生病就不要工作。

許盈:沒事的,我好的差不多了,閑着沒事幹,而且,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路一陽:我幫你處理。

許盈失笑:不用,有些你不會。

路一陽:反正你不能工作,要是因為工作勞累,病情反彈了怎麽辦?

許盈:沒那麽誇張。

公司裏,路一陽眼珠一轉,給總監打電話。

許盈剛給總監彙報數據,總監就說:“這兩天你的工作交給其他人做了,不用給我彙報數據。”

許盈愕然。總監只說讓她好好休息,身體徹底好了再回去工作。

沒了要處理的工作,許盈收起電腦,發了一會兒呆。

中午,許盈用筷子戳戳碗裏粒粒分明香味四溢的米飯,心說這家店的廚子蒸飯的水量是怎麽掌握得這麽好的。

有一個人也能将米飯蒸得粒粒分明口感十分好。

想起那個人,許盈臉色陡然暗下去。

口中的米飯仿若變成了砂石,難以咀嚼,硌地她舌頭發麻。

她猛地喝下幾口水,将那人的面孔壓制到心底看不見的角落。

一旁,護工不動聲色,挪到合适的位置,偷偷把許盈吃飯的照片發給路周衍。還說:“周先生,她很喜歡吃,不停地誇做菜的人廚藝好呢。”

周衍點開照片,照片裏,許盈握着一手握筷子,一手握勺子,眉目間可探出她的開心,似乎對午餐很滿意。

拇指按壓在照片裏她翹起來的眼尾,周衍凝神。

站在前方的秘書很是驚訝。剛剛他正在彙報工作,周總卻拿出手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麽,周身的冷淡都沖散了許多。

“周總?周總?”秘書輕聲道。

周衍收起手機,說:“繼續。”

傍晚路一陽又抱着保溫桶氣喘籲籲地進了病房。

睇了睇在喝湯的許盈,他問:“外面買的湯?”

“醫院外面買的。”

路一陽嫌棄地把她面前的湯推到一邊,“醫院外面這些小飯店做的東西都不幹淨,不衛生,姐姐來喝我家裏阿姨做的湯,又幹淨又衛生,還很好喝。”

許盈笑,“這湯挺不錯的,也很幹淨衛生。”她把湯重新拿回來。

“只是看起來幹淨衛生而已,誰知道到底有多髒呢!”

許盈指着他帶的湯,說:“不是說不用了嗎?”

路一陽把盒子打開,說:“喝吧,還熱乎着。”

許盈喝不下了。

之前護工買回來的湯她差不多喝完了,再喝有點喝不下去。但路一陽辛辛苦苦送過來,她也不好拒絕。

她勉強地小口小口地喝完,問他:“你吃飯了嗎?”

“吃了。”

“你早點回家去休息吧。”

路一陽磨蹭了半天才戀戀不舍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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