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校園文裏的假少爺(19)

租戶姓李, 叫李銘生,去年大學畢業後就來了雲城,已經在雲城工作一年多了。

林言帶紀妄在周圍轉了一圈, 好不容易找到個招工啓示,一進門,就看見熟悉的人影。

收銀臺後的青年同時擡起頭, 看見他們也是笑容一僵,半天, 才遲疑的擡起手:“……嗨?”

太熱情了。

真是太熱情了。

林言都有點過意不去了, 也揮揮手:“嗨。”

這是一家不大不小的便利店。

建在兩條胡同的交叉口,來往人群都是附近居民,還有上下學的學生。

據李銘生所言, 便利店上半年擴建過一次,現在店裏東西多,人流量也越來越大,他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便利店老板于是聽從他的建議,準備再招兩個店員。

說話的功夫, 門口停下一輛面包車,車上下來一個穿着大汗衫的男人, 扯着嗓子吆喝:“小李,出來搬貨!”

李銘生應道:“來了!”

“我先去搬貨, 招人條件你們再看看, 沒問題的話我就幫你們跟老板說一聲。”李銘生說完,對他們笑了笑, 性格顯然十分爽朗。

面包車後車箱裏堆得滿滿當當, 大大小小的箱子壘到一塊, 沒個把小時根本卸不完。

林言當機立斷,帶紀妄上前幫忙。

穿汗衫的中年男人嘴裏叼着煙,沒點燃,皮膚曬得黝黑,脖子上挂着大金鏈子,一身江湖氣息,一次性能搬三四箱東西。

李銘生也不差,表面看起來一股書生氣,實際上胳膊上滿是肌肉,搬東西搬的輕輕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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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林言和紀妄後,後備箱裏的貨肉眼可見的減少。

陳國文咬着煙,餘光不知從哪兒收回,蒲扇似的大手拍了拍搬着箱子準備離開的李銘生:“你弟弟?”

“啊?”李銘生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看見吭吭哧哧的紀妄和林言,樂出聲:“啥啊,叔,這是來咱們店找活的。”

“哦,”陳國文也不尴尬,收回視線,彎腰擡起箱子,又不輕不重的踹了李銘生一腳:“別偷懶,趕緊搬,待會兒還有一車。”

“得嘞。”

四個人力量大,半個小時後,後備箱的東西就都搬完了。

卸貨只是開頭,真正累人的是碼貨。

所有箱子都堆在店門口,景象頗為壯觀。

“我一個人真弄不完啊!”李銘生生無可戀的癱在地上:“叔,你這是要累死我啊!”

林言和紀妄坐在小板凳上,也累的夠嗆,額發被汗水沁濕,薄薄的T恤貼在身上,吹着店內的冷風。

紀妄看起來還好,哪怕使了那麽多力氣,面色依舊蒼白,病恹恹的,烏眸蘊着溫潤的水光,被林言心疼的摁到肩頭,讓他靠着自己休息。

紀妄很溫順,乖巧的倚着他,眼皮半合不合。

眼前遞來兩瓶礦泉水。

“喝點水。”陳國文手掌粗糙,是經常幹活的手,虎口處有繭子,叼煙睨着他們,嗓音粗啞道。

林言道過謝,在李銘生不解的眼神中,貼心的擰開瓶蓋,先遞給一旁的紀妄。

那搬箱子時面無表情、一次性能搬上三四箱的男生跟沒骨頭似的,仍然靠着他,垂着纖長的眼睫,接過水慢慢抿了一口。

喝完一口就放下水瓶,對擔心詢問着什麽的林言搖搖頭。

林言這才開始喝自己的水,咕咚咕咚豪放的吹了半瓶,喝完還捏緊水瓶,喟嘆出聲,“爽!”

李銘生:“……”

演的吧?

他人看傻了,最後還是被陳國文踹了一腳,才匆匆地上爬起來,跑去給店內的客人結賬。

小店

裏進進出出的都是熟人。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三四個彪形大漢跟陳國文打招呼,“老陳,晚上去我那喝酒啊?”

“喝什麽酒,”他的同伴道:“老陳最近被嫂子管的嚴,再敢喝酒腿都打斷。”

陳國文數着貨,笑罵:“找削是吧?趕緊滾!”

幾人哈哈大笑,拿着剛買好的煙就走,臨走前還是喊了一嗓子:“晚上來我家吃飯,不喝酒,咱哥幾個聊聊天!”

陳國文頭也不擡:“看我媳婦答不答應吧。”

客人走完了,陳國文才看向林言和紀妄。

他身板實在強壯,眼神也格外銳利,被耷拉的眼皮掩着,削弱了不少氣勢,更像個普普通通的小老板。

林言被他輕飄飄一掃,莫名有種見到老師的緊迫感,不由坐直了身子。

“多大了?”陳國文手裏抓着圓珠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成年沒?”

林言老老實實的回:“成年了,今年都十八。”

“爸媽知道你們出來幹嘛嗎?”

“我倆都沒爸媽,所以才出來打工養活自己。”林言說。

陳國文寫字的動作一頓,擡了下眼皮,“能在這幹多久?”

林言默了默,沒有輕易開口。

幾秒後,他才看向陳國文,語氣很是坦然:“不确定,今年肯定能一直幹下去。明年的話……看我們倆能不能找到學校,找到學校就回去上學。”

陳國文哼笑一聲,沒說話,幹脆利落的扯下手裏的紙,遞給林言。

林言低頭一看,眼皮頓時抽了抽。

紙上用圓珠筆龍飛鳳舞的寫着幾個大字。

【雇傭合同】

【今天我店雇傭你倆為員工,一個月三千兩百塊,每月三號發工資,工作時間早上八點到晚上七點,周末休息,換不換班你們自己看,調時間你們也自己商量,同意就簽字。

甲方:陳國文

乙方:——】

林言:“……”

叔,你這也太草率了吧。

這種小店本來就沒什麽合同不合同的,林言心情複雜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等紀妄也簽完,把紙遞回給陳國文。

陳國文擺擺手:“你們自己拿着吧,擱我這明天就丢了。”

林言心情愈發複雜,把紙疊好,放進口袋。

時間已經不早了,接近十二點。

日頭正烈,鋪天蓋地的熱浪,曬得瀝青馬路上都飄起扭曲的暑氣。

搬貨搬了快一個小時,又在店裏忙活半天,陳國文手機叮鈴鈴的響,他掏出手機看了眼,對林言和紀妄道:“今天就當是你們第一天上班。有不懂的就問小李,我先走了,明天再來店裏。”

李銘生忙道:“行,叔你走吧。王叔下午幾點來送貨?”

“我跟他說了,讓他等涼快點的時候來,應該四五點。”

李銘生點點頭,把時間記到手邊的本子上。

陳國文一走,店裏便變得空曠起來。

冷風徐徐吹拂,和店外蒸騰的溫度形成鮮明對比。

大熱天的,附近幾所小學放了學,門口有送飯的家長來來往往,順手從門口的冰櫃裏買冰棍和冰水,價錢都貼在冰櫃上,公開透明。

等這波人群過去,李銘生直接關門鎖店。

“走吧,忙一上午了,我帶你倆去吃飯,這附近有家小餐館可好吃,飯菜便宜又大碗。”

“店不管了嗎?”林言詫異地問。

“中午本來就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李銘生笑道:“陳叔規定的。”

林言頓時被陳國文佛系開店的理念沖擊了。

挺好。

24小時

便利店不便利。

他和紀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早上倆人本來就沒吃早飯,又忙活半天,這會兒腹中空空,跟着李銘生就去了他口中的小餐館。

小餐館坐落在小巷深處,古色古香,用竹子當隔斷和門簾,透過窗還能看見河水潺潺,大片蔭涼灑在河岸以及座位上,餐館裏開着空調,人很多,到處都熱熱鬧鬧,後廚炒菜炒的也熱火朝天,哐哐當當一陣響。

“這頓我請,以後就是鄰居和同事了,有什麽不懂得你們随時來問我。”

李銘生點了幾個招牌菜,把菜單遞給林言,“看有沒有忌口。”

林言掃了眼菜單,發現菜都偏甜口,清清淡淡的,符合南方人的口味。

“我什麽都吃,這些就夠了。”他道。

李銘生用眼神示意紀妄:“紀妄呢?”

“他也一樣。”林言笑道。

李銘生感到絲不對勁。

仔細想想,今天他好像沒聽到這位名叫紀妄的男生說過話。

察覺到這一點,李銘生再看紀妄,猶豫的開了口:“紀妄他……?”

林言語氣如常,并沒有受到影響:“我哥他嗓子出了點問題,過過就好了。”

“生病了?”

“嗯,一點小毛病。”

李銘生這才松口氣,不以為意道:“那沒事,反正咱們的工作用不着說話,顧客們都是老熟人了,需要說話的讓我來。”

林言挑眉看他一眼,心裏對他的好感再次漲了漲。

除了過分熱情,還很善解人意嘛。

他桌子下的腿輕輕怼了怼紀妄,溫熱的皮膚觸碰到一片玉石般的溫涼。紀妄體寒,一路上壓根沒出多少汗,和林言蔫噠噠的模樣一對比,他就像行走的恒溫空調。

他身上的溫度很是舒服。

林言本來只是想讓紀妄放下心來,一感受到紀妄的溫度,沒忍住,又怼了怼,甚至過分的直接貼了上去,懶洋洋地給自己降溫。

紀妄一顫。

輕輕擡起眼皮,烏沉的眼眸仿佛醞着水,倒映出林言熱的微紅的側臉。

林言懶散的狐貍眼眯着,惬意的含着笑,沒察覺到他的視線,自顧自地給他和李銘生倒水,順便聊道:“我和我哥打海城來的,之前在那邊幹活,結果壓力太大了,就想換個地方待。”

“海城?”李銘生說:“那還真是巧了,我大學就在那上的。”

“在海城上的大學?那怎麽來雲城了?”

海城身為南方經濟中心,發展繁榮,國際大都市,年年都有不少外省人員湧入,工作機會比雲城多多了。

李銘生苦笑:“因為一些私事。”

既然是私事,林言自然也不會再問。

恰好這時他們點好的菜也送了上來,松鼠鳜魚切成開花狀,外層裹着一層甜香的醬汁,鳜魚肉質緊實,鮮嫩多汁,一口咬下去,裹着番茄醬的魚肉鮮的讓人連舌頭都能吞下去。

林言眼睛一亮,又夾了一筷子,仔細去掉魚刺,給紀妄也嘗嘗。

“這魚不錯,好吃!”他贊道。

李銘生:“好吃吧,還有更好吃的。”

“雲城本地海鮮多,魚蝦之類的便宜管夠,都是早上現撈的。一會兒你再嘗嘗油焖大蝦,我是百吃不厭。”

油焖大蝦做法不難,考驗的就是食材的新鮮度。

林言肉眼可見的期待起來,正要說話,腦海裏系統忽然出聲:“宿主,你問問李銘生是哪裏人。”

林言一愣,壓下疑惑,先按系統說的做:“李哥,你是哪裏人?怎麽對雲城的美食這麽了解?”

“我是隔壁湖城的。”

李銘生夾着魚肉,吃一

口肉,抿一口小酒,林言看的眼饞,但下午還要上班,他堅決杜止自己喝酒的心,“湖城?我記得湖城是旅游大城,年年都能看到宣傳片。”

“這我不太清楚,我也好久沒回去了,不過我們那裏空氣和環境是挺好。”李銘生笑着回答。

腦海裏,系統的聲音微微緊繃:“沒錯了……宿主,我們好像撞大運了。”

林言:“?”

系統激動的電子音都在顫,“《征伐商途》這個位面,紀妄有一個巨大無比的金手指,就是這個金手指促成了他商業上的騰飛,也使他享譽商界。”

“這個‘金手指‘是個人……他現在就坐在你面前!”

“金手指”,湖城人士,天資聰穎,少時好學,一路順風順水跳着級考上大學。

在大學裏因為性格陰郁,年紀太小,與同學老師們關系算不上親近,又因為大學裏的知識并不能滿足他的需求,于是在大學畢業後跟幾個同好隐于山野,認真做自己的研究。

他們的研究從零開始,為了這個研究,幾個同好變賣家産,自發買起機器設備。

研究長達數十年,一次偶然,當時已在商界聲名鵲起的紀妄遇到‘金手指‘,幫他擺平了麻煩,‘金手指‘彼時已經處于走投無路的邊緣,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研究,于是在酒後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經歷的事全部告訴了紀妄。

紀妄一眼看出眼前人研究理念超前,幹脆利落的投資,幫助他們繼續研究。

後來,在經過幾年的努力後,研究終于成功。

——‘信息素穩定劑‘問世。

一問世,便風靡海內外。

紀妄也憑借‘信息素穩定劑‘一躍成為政府點名表揚的企業家,并在政策上給予他許多優惠。

紀妄穩紮穩打,借着東風趁勢起航,最終成功成為金融巨鱷,名利雙收。

聽完這一長串的講解。

林言的嘴巴逐漸從‘=o=‘變成‘=O=‘。

這特麽……

出門找個活幹,直接找到了金手指,這和在地攤上買東西直接買到古董有什麽區別!

果然是男頻位面啊,爽的如此簡單粗暴,不講道理。

林言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看向李銘生的眼神瞬間火熱了十倍,恨不得拍桌而起,直接投資個全部家當。

——你的項目很好!我林言投了!

他眼神變化之快,讓一旁正在給他挑魚刺的紀妄有所察覺,微微撩了下眼皮。

alpha眸色幽沉淡漠,極為平靜的順着林言的目光看向李銘生,面上沒什麽變化,周身氣勢卻發生了細微的改變。

他繼續仔細地挑着魚肉上的刺,把魚肉夾到林言碗中。

林言依舊死死的盯着對面,壓根沒察覺到他的動作——他現在摩拳擦掌,只想趕緊把紀妄最大的金手指拿下。

遲則生變,萬一李銘生過幾天就不見了呢?

系統卻在這時猶疑道:“不過金手指的名字叫李生銘……和李銘生反過來了。”

“這還用想嗎?行走江湖肯定得有個藝名!”林言心跳的很快,腦子飛速運轉:“而且線索都這麽清晰了,家住湖城,很多年沒回去過,大學畢業後隐于山野,錢不多,生活清貧……”

不用想了!

就是你吧,李生銘!

林言猛地起身,一邊紀妄眸色愈沉,眉心輕輕蹙了下,扯了扯林言的袖子。

林言眼睛十分明亮,壓抑着興奮扭過頭,這時服務員正好端着剩下的菜一塊過來。

油焖大蝦、紅燒茄子、排骨玉米湯。

菜全部上完,服務員并沒有離開,而是笑盈盈的看向他:“咱們這桌菜都上齊了,請問哪位結賬?”

林言很爽快,大手一揮:“我來!”

這種刷好感度的時刻絕對不能錯過!

李銘生連忙放下酒杯,他喝的面頰微紅,今天的酒後勁有點大,站起身時他微微晃了下身體,不等他自己扶穩桌子,林言當即伸手過來扶住他,在紀妄面無表情地凝視中,熱情喚道:“李哥!不行,今天這頓必須我請!”

李銘生:“啊?”

林言:“我這人沒別的愛好,就愛交朋友。李哥你就很合我眼緣,而且名字也很熟悉,感覺特別像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朋友,這不就是緣分麽!我要為我們的緣分買單!”

李銘生:“诶?”

林言繼續忽悠:“也不知道李哥你聽沒聽過我朋友的名字,還挺巧,和你的名字正好反過來了。”

李銘生眼神一變,皺眉打量起他,遲疑道:“你……”

“怎麽了?難道李哥你也聽過我朋友的名字,”林言抓緊他的手,壓抑着激動,低聲試探:“李生銘……?”

李銘生瞳孔驟縮。

這反應錯不了了!

林言興奮不已:“李生銘對不對?李生銘!李生銘就是你——”

“爸。”

看!李生銘果然是你吧——

等等?

林言:“?”

剛才好像聽到了個不得了的字。

李銘生道:“你認識我爸?”

林言:“……”

林言:“啊?”

李銘生醉醺醺的,此刻勉強恢複幾分清醒:“我本名叫李湖,後來改成李銘生了。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

林言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也行。

差不離。

總歸是一家人。

逮着一個還愁找不到另一個嗎?

他穩了穩心态,趕緊轉移話題:“這個就說來話長了,不過你現在的名字和你爸……”

也太離譜了。

李銘生、李生銘。

兒子和爸的名字剛好反過來。

“像吧?”李銘生哈哈一笑:“他天天罵我逆子,我就幹脆改了。”

說到這,他又疑惑的問林言,“不過你怎麽會認識我爸?他比你大了二十多歲,還沒死嗎?”

林言徹底麻了,一臉木然的看着他。

哥們,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你要不重說一遍?

我再理解理解?

短短一分鐘,每一秒對林言來說都是煎熬。

他站不住了,衣袖在這時也被扯了扯,紀妄仰頭望着他,烏沉的眼眸充滿擔憂。

林言扯了下唇,正要安慰他兩句,服務員夾雜着不耐的聲音同時響起來:“問一下,咱們這桌到底誰買單?”

視線中出現一只手。

骨節分明,指尖朝前。

林言木然地眼神動了動,只看見紀妄慢條斯理地收回手,淡淡擡眼,示意服務員。

服務員:“得嘞!李銘生,結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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