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二十五
清晨, 七點的天,昏蒙蒙的,遠方的天空灰霭遼闊,輕紗般的白霧朦朦胧胧, 缭繞在青翠的山峰。
卧室裏窗簾拉得很緊, 光線沉浮。
空調扇葉細細鼓動, 微涼的風掃向寬闊舒适的大床, 陸時從淺眠中醒來, 黑眸清醒, 他穿着墨色絲綢質地的睡袍, 頭發随亂,幾縷額發搭在深邃的眉骨上。
低下頭, 他眼底掠過無奈的笑意。
林言趴在他懷裏, 睡得正沉, 唇瓣緊貼着他胸前的衣料, 咬了一晚上的牙尖因為沉睡, 而微微松開,濕潤的水漬浸透了胸前的睡袍,陸時撐起額頭,笑着看着他。
分針慢慢走動。
陸時慢慢往後側身,準備起床。
熟睡中的林言蹙了蹙眉,下一秒,一個枕頭塞進懷裏, 青年懶洋洋的抱住, 翻個身, 繼續睡。
七點二十五分。
陸時洗漱完畢, 離開了浴室。
下樓, 晨間昏朦不定的光線穿過一樓的落地大窗,灑在實木地板上。
輕紗般的薄霧四散,前院兩顆枝繁葉茂的大樹随風晃動,樹葉簌簌作響。陸時喝着冰水,等到身體各項感官複蘇,恢複巅峰狀态,他放下水杯,走進廚房。
開放型廚房呈“L”形,長長的料理臺用深色花崗岩雕刻,上面整整齊齊的擺着調料、鍋盆。
小木盆裏泡着綠豆,經過一晚的泡發,顆粒飽滿的綠豆顏色鮮脆,清澈的山泉水也微微沉澱。
篦幹淨水,陸時找出熬粥專用的不鏽鋼鍋,林言在這方面很講究,煮粥的鍋只能煮粥,切菜的菜刀也只能切菜,絕不能一鍋兩用、一刀兩用。
想到林言耳提面命的模樣,陸時笑了下,往鍋中倒入冷水,将綠豆煮軟。
煮軟後的綠豆露出綿密的內陷,翠綠的表皮破開小口,将這些綠豆撈起來,用勺子壓成流沙般的豆泥,重新倒入湯水中,這一次加上晶瑩剔透的冰糖,小火煮個二十分鐘,很快,空氣中便充滿豆子的清香。
熬好的綠豆粥飄起袅袅白霧,口感綿密醇厚,深綠色的糖水在鍋中翻滾,喝起來甜甜的、沙沙的。
從冰箱裏取出專用的冷水壺,陸時将綠豆粥倒進去冷藏。
等林言醒了,正好能喝綠豆粥解乏。
忙完這些,時間已經接近八點。
他換了身衣服,上樓鍛煉。
林言從睡夢中驚醒,時間尚早,才八點出頭。
他眯縫着眼睛,往旁邊摸了摸,床上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
懶散的賴了會兒床,他爬起來,趿上拖鞋,站在樓梯上往下看,廚房裏沒人,他知道陸時在哪了,摸着樓梯扶手,走上三樓。
三樓燈光明亮。
比落地窗外黯淡的雲層還要亮。
末世以來夏季多雨多冰雹,樓下的稻田已經收割完了,前幾天酷暑高溫,收完的水稻不用晾曬,直接可以去殼包裝,足足放滿了一個小倉庫。
這會兒看着天氣有下雨的趨勢,林言也不着急。
推開訓練室的門,陸時正在跑步機上跑步,他僅穿着黑色背心,身軀高大,蒼白冷硬的肌肉分布全身,鼓。脹硬實,蓄滿爆發力。
此時有熱汗順着悍利的脖頸線條滾落,随手拿起毛巾,陸時擦過下颌,黑色短發被汗水浸濕,使他的輪廓愈發顯的冷峻深邃。
林言打着哈欠走過去,往他懷裏一磕,不動彈了。
陸時環住他的腰,瞥見林言露出大片雪白瑩潤膚肉的睡袍,又無奈又好笑。
他往下振了振林言的睡袍,冰絲睡袍剛過腿根,随風飄晃,柔軟的、下陷的腿根軟肉滑膩生香,有深色的勒痕,什麽也擋不
住。
林言擡起眼皮,睨他一眼。
陸時早就發現了,林言鬧起來很厲害,不随他的意了,立刻就能翻臉,笑容冷冷的,眯着眼睛踩他的繩子,逼着他聽從。前幾天又乖又軟的模樣都是假象,現在才露出大魔王般的真性情。
昨晚為了‘欺負‘他,不僅給他系繩子,還在自己的大腿上也勒了繩子,坐在床邊讓他解,托着腮,垂着眼睫,清冷又惑人。
哪裏像幾天前下午在田邊親他纏他的乖巧模樣。
瞥見一點蜜桃般的淺粉,陸時輕輕嘆息,從一旁撈過剛洗幹淨的寬大毛毯,蓋在林言身上,拉開門,抱着他走上三樓陽臺。
下雨前潮濕清新的空氣拂面。
天空越發暗沉。
好在陽臺上早便支起大大的遮雨棚,他往晾衣架上翻了翻,找到林言白色純棉的四角內褲,粗糙寬闊的大掌仔細摸了摸,确定幹燥清爽,才拿下來。
坐到陽臺角落的躺椅上,陸時兩只手伸進毛毯,見林言眼皮也不擡,嗓音溫沉的喚他:“言言,腿擡起來。”
林言下颌墊在他胸前,懶洋洋地,狐貍眼掀開一條縫隙,擡起修長勻稱的腿。
白色布料向上滑去,彈力十足,發出包裹後的悶響。
逐漸被晨風吹的清醒,林言微微偏過頭,烏亂的長發披散在背後,望着遠方陰翳低垂的天空。
“下雨了?”他嗓音輕啞的問。
陸時:“嗯。”
“煩,”撇撇嘴,林言往陸時懷裏一蔫,“今天不出去了,去倉庫把沒紮完的稻谷紮完吧。”
“還剩下兩堆稻谷,”陸時捋着他頰邊烏亂的長發,輕柔的幫他紮成松散的馬尾,“我來就行。”
“兩堆可不少。”
林言懶道:“弄完就搬上車,到時候往幸存者聚集地丢一些。”
山城下轄市共兩個,下轄縣加起來幾十個。
幾十畝田的水稻不可能養活一城人。
末世第一年,林言還處于摸索狀态。
第二年起,林言一年一個市,市區、縣城、鄉鎮,都有不少幸存者。送完一個市,倉庫裏剩餘的存量就不多了。他不是多大愛無私的人,靠天吃飯充滿不确定性,因此每年林言都會先給自己留足夠吃一年的糧食,剩下的,他才會送出去。
送出去也不是免費的,一個喪屍晶核,一袋米。
一袋十斤。
每個幸存者限購三袋。
今年輪到第二個市了,這個市叫光市,下轄縣8個,村鎮無數。
估計又得在路上耗一兩個月。
想到這,林言支起身,微涼的風吹過,他頭發随風飄起,發絲亂糟糟的粘到紅潤的唇邊,張開唇邊,嫣紅微腫的舌尖頂出發絲,陸時溫和專注的望着他,摘下他濡濕的長發。
“再睡一會兒。”
“不睡了,中午想吃什麽?”
“都可以。”
“對了,家裏好像沒水了,你去山上采點回來,順便看看我的艾莉莎安琪兒有沒有下蛋。”
陸時笑了聲,“好。”
林言對後山的雞圈報以深深的期待。狐貍吃雞這可是自然規律,他饞的流口水:“你去的時候動靜小點,別吓到它們。我聽說有些母雞被吓到就不孵蛋了。”
“如果它們被吓到了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林言虛僞的說:“帶回來,烤了。”
林家不養無用的物種!
陸時又笑了起來。
林言眯眼看他,幾秒後,也跟着悶悶地笑。
“中午吃烤雞。”他做了決定。
陸時溫柔的看着他:“好。”
這幾句話好像耗盡了林
言的力氣,他打個哈欠,重新窩進陸時懷裏,聽着窗臺外的雨聲,一望無際的天空昏沉迷蒙,群峰連綿起伏,天地籠罩在一層水霧中,濕噠噠的,叫人難得犯了懶。
陸時已經不再是變異種了。
随着吸收晶核的能量越來越多,他越發的像人,體溫溫熱,血管顏色變淺,但變成淺灰色以後,便沒了別的變化。
林言知道,這是喪屍病毒對他身體造成的不可逆損害。
看着男人依舊英俊深邃的面容,林言伸手捧住陸時的臉,陸時低頭看他,“怎麽了?”
“沒怎麽,”林言說:“你最帥了。”
陸時輕笑,兩條胳膊墊到林言臀下,将他往上摟了摟。青年身形柔韌修長,烏絲披散,腰窩深陷,很快比他高出來一個頭,偏頭去親他太陽穴處鼓動猙獰、如蜈蚣爬蟲般張開的灰色血管。
陸時阖眼感受着,柔軟溫暖的唇瓣含着水,如若泛濫的汁果,力道輕輕的、柔軟的,舌尖甜的像個戳破皮,便能流出蜜的粉桃。
林言甜起來的時候,能讓陸時的心化成一灘水。
但陸時很清楚的知道,願意當小甜包的林言一定有所圖謀,比如讓他系繩子,比如給他夾東西。
太陽穴邊的親吻很快吻到眼邊。
林言喜歡陸時的眼睛,深邃迷人,像大海一般望不見底,眉骨形狀也很優越,濃墨般的發色、眉宇,有很淺的細紋,充滿成熟男人的風度、從容。
如果不是嘴唇總是緊抿着,顯得不近人情,應該不會得到鐵血将軍的稱號。
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風雨聲。
兩個人脖頸交纏,輕聲說起今天接下來的計劃,慢慢的,林言閉上眼睛,睡起回籠覺,陸時給他蓋好毛毯,陪着他小憩。
……
再睡醒,兩人吃完午飯,搬着小板凳坐到倉庫,開始整理稻谷。
溫室大棚裏的蔬菜也都成熟了。
林言拿着小籃子,摘了一麻袋一麻袋,六個溫室大棚,有效利用的只有三個,剩下三個閑置着,是林言預留出來的水稻、小麥種植倉。
末世的天就是小孩的臉。
冰雹天對莊稼的傷害很大,林言無法不做兩手準備。
密封包裝好最後一袋大米,林言用機器給袋子封口處紮上線條,擦掉額頭上的汗,他看着不遠處勞作的陸時,忽然想起了什麽,撿起一個花生仁,瞄準,丢過去。
陸時敏銳的側過身,發現林言眯着眼睛,似乎準備再戰,頓時明白過來,露出了些笑。
“怎麽了?”他問。
“你今天下午還出不出去?”林言搓掉花生皮,吃進嘴裏。
陸時思慮片刻,點頭:“出去,兩個小時左右回來。”
“好,那你跟我來。”
他帶着陸時走到倉儲區的種子室。
裏面燈光明亮,在系統和林言三年來精心的照料下,每個種子都最大程度地保留了活性。
四四方方的玻璃櫃外貼着紙條。
花生、大豆、水稻、小麥、青稞……
無數玻璃櫃組成這間倉儲室。
燈光下,它們或圓或扁,同樣玲珑可愛,卧躺在幹燥的玻璃板上,散發出細微的清香。
陸時腳步頓住,素來深邃沉穩的眼底情緒起伏,他去看林言,林言挑眉問他:“怎麽樣,驚不驚喜?”
一樣的語氣、詢問。
陸時沉沉看着他,喉結攢動,萬千思緒彙到嘴邊,難以說出聲。
“刺不刺激?”如那天在田壟邊一般,林言輕松趴到他背上,陸時立刻撐住他,看他伸出胳膊,懶洋洋的,畫個了大大的圈:“這些可都是我打下來的江山。”
一個人守着末世即将到來的
秘密。
一個人偏居在山林一角。
林言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守住這座別墅,守住這些種子。
他無法以一己之力阻止注定會到來的末世,那就盡微薄的力量,照顧這些經他種植、一年又一年,更加頑強地種子。
“我把它們交給你們了,”拍了拍陸時的肩膀,林言想了想,補充:“作為交換,他們也得免費把你送給我。”
陸時輕笑出聲,長臂一伸,将林言從背後抱到胸前,漆黑深邃的鳳眼低垂,沉穩的看着他:“只要我,會不會太虧了?”
“啊?”林言茫然。
陸時撫摸着他幹淨柔軟的眼睛,抱起他,不疾不徐的朝外走去:“種子不能免費給他們,看他們願意拿什麽交換。”
這一秒,無私奉獻三好市民·言,眼神呆滞的望着前陸軍中将·時,覺得自己思想覺悟還是太高。他驚嘆出聲:“能這麽幹嗎?”
“怎麽不能?”陸時好笑的看他。
幾秒後,林言眨眨眼,湊到陸時耳邊,小聲說:“……那你記得問問他們有沒有計生用品。”
陸時步伐一頓,喉結輕輕滾了滾,“嗯。”
林言勾着他的脖頸,親昵的貼着他的臉頰,整個人又變得柔軟依賴,狐貍眼浸着潮意,語氣卻充滿威脅:“……搞不到,哥,我就上。你了。”
陸時:“……”
林言:“诶?”
林言突然醒悟:“對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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