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二十四

上午十點整, 在陸時的護送下,林言順利到達安全屋。

下了車,聞着空氣中芬芳的桂花香, 林言覺得自己身上一股腐屍的酸臭味。

前院只種了兩棵樹,一顆金桂,一顆國槐。

都是末世前耗費大功夫從其他地方移植來的, 三年來林言沒怎麽精心照顧,在兩棵大樹的蔭蔽下,整座前院四季都散發着清香。

幾天不在家, 電網前聚集了一群喪屍。

陸時直接開車碾過。但還有源源不斷地喪屍從其他地方湧來,最近山城的喪屍越來越多, 系統掃描出的幸存者也越來越多。

幸存者來自五湖四海,以商貿城為中心,呈輻射狀駐紮。

林言不得不慶幸,若非他和陸時提前把商貿城內的高級喪屍鏟除, 這些幸存者恐怕會遭遇極大的危險。

現在商貿城還剩下寥寥一些低級喪屍和中級喪屍,對于在末世裏摸爬滾打三年多的幸存者們,這些喪屍就是行走的經驗條。

直奔二樓, 林言痛快的洗了個熱水澡。

今天是八月十三號,最高氣溫足有四十多度。

酷暑難耐,整座山城像是個大蒸籠,空氣都被暑氣蒸的扭曲。

林言曬了一池塘雨水,經過簡單的淨化處理,尚不能入口,但洗澡、澆菜、澆樹, 還是沒問題的。

擦着濕漉漉的長發, 林言換上淺灰色家居服, 他赤着腳,灰色長褲微微搭在白皙纖瘦的腳背,淡青色血管宛如花枝,蜿蜒着流向雪白的腿腹。

站在二樓走廊,他從上往下看,眼睫滴下霧氣凝結成的水珠:“陸時呢?”

高達機器人:“在後院。”

林言瞥一眼一身泥土的高達機器人:“在後院幹什麽?”

“不知道欸,”系統操控着高達機器人的身體,手裏摘着翠綠的毛豆,正欣喜的打量:“我怕他發現我,沒敢跟着他。”

“你如果怕他發現你,可以不以這副模樣出現。”

“那怎麽行,”系統憤憤:“我才是這座山頭的二當家!”

林言哈了一聲,在系統生氣前果斷附和:“你說得對。”

他繼續擦頭發,懶散的趿上拖鞋,推開後門,撲面而來一股熱浪,烈日曬的人睜不開眼。

一望無際的後院,金黃稻穗壓彎了身體,粒粒飽滿的稻穗被翠綠稭稈支撐,微風輕輕一吹,如一片金黃的海洋。

七八個的溫室暖房蓋在稻田旁邊,透過幹淨平整的玻璃,能看見裏面黃的、白的、紅的、綠的,茂盛的枝葉纏繞着藤架,茁壯成長的作物們舒展着身子,露出豐盛飽滿的果實。

林言擦頭發的手一頓。

啊。

收獲的時節,到了。

陸時站在田壟邊,那裏林言蓋了個小涼棚,上後山砍的樹,用工具削成規整的長木樁,支起來,上面呈“八”字型蓋兩塊木板,往旁邊土地裏撒點紫藤花的種子,一個夏天就足夠它們爬滿小涼棚,當作簾子。

這是末日後不會有的景象,充滿了生機與希望。

總是冷冷抿直、薄削威嚴的嘴唇彎了彎,陸時眼神柔和,看着這片稻田,仿佛能看見了一道戴着稻草帽,一邊累的喘息、一邊還得哼哼唧唧種田割稻的影子。

忽然,餘光裏蹦過來一個人。

眼疾手快地擡起胳膊,将踮着腳沖過來的青年背上後背,青年趴在他的肩頭,濕漉漉的發尾還在滴水,狐貍眼彎彎,狹長又澄黑,暈開得意的弧度。

“看,這可是我給你打下的江山,”林言伸出手指,溫涼的指尖捋開陸時的頭發,靠着他的肩膀問,“好不好看?”

陸時點頭,“好看。”

林言更加得意:“喜歡嗎?”

陸時側過頭,望着他溫軟玉白的臉頰,輕輕彎起嘴角:“喜歡。”

林言蹭蹭他的臉頰,忽然彎下脖頸,烏黑的發羽随之垂落,親住陸時的喉結,張開唇瓣,纏人的咬了口。

逼得素來冷峻正直的男人側過頭看他,說話時溢出了幾聲低啞的喘。息,才‘挾恩圖報‘的說:“那你以後可得聽我的話。”

陸時微阖着眸,喉結劇烈滾動,啞聲道:“……言言,不要鬧。”

“你會聽我的話嗎?”林言恍若無聞,雪白柔軟的胳膊纏着他的脖頸,親昵的蹭得很近,鼻息打在男人克制緊繃的頸側,像小貓似的,輕輕貼着那凸起鼓動、如長蟲般的深灰色血管。

像發現了好玩的新的玩意,他鼻尖蹭着,一下一下的親,又啄又咬,發現暴起的青筋越發猙獰,震震鼓動,才松開口,纏人的問:“好不好?你聽我的話嘛。”

陸時微俯着頭,眸色變為深邃幽深的濃黑,他克制的隐忍着,修長利落的脖頸線條幾乎繃成雕塑般的冷硬形狀,“言言。”

無奈的吞下一聲喘。息,他低低道:“好,我聽你的。”

“嘿。”林言快樂了,撩。撥的是他,最先恢複的也是他,從陸時背上跳下來,林言看了眼時間,說:“那我就去做飯了,等到三點多四點多,天沒那麽熱了,咱們再來收稻!”

悠閑地趿着拖鞋,林言只在外面待了一會兒,便出了一身的汗,想到下午還要收稻,他沒有再換衣服,立刻挽起頭發,打算大展身手。

上個世界炸廚房的林言已經是過去式了。

現在的林言,是2.0版本。

炒菜做飯,割稻種麥,殺得喪屍,下得廚房。

“啧,”林言系好圍裙,站在料理臺後,為自己心醉:“我可太完美了。”

系統剛被林言粗暴的擦幹淨臉,這會操控着嶄新的高達機器人,蹲坐在料理臺一角,忍氣吞聲的給他遞刀、遞菜譜。

兩條小短腿倒騰來倒騰去,最後跟林言一起定下今天的午飯。

下午要勞作,那中午就得吃碳水。

林言打算做幾盤下飯菜,至于足以展示他廚藝高超的飯菜,要慢慢來,留作驚喜。

做飯前,他去了趟後院。

溫室大棚裏氣溫正常,分很多的區域,濕潤肥沃的泥土壘成一條條、一塊塊,植株茂盛,果實累累,陽光直射進來,旁邊還擺有櫥櫃般的置物架,架子上是一盆盆小西紅柿。

林言拿着小籃子,摘了框小西紅柿,又摘了三個大西紅柿。往裏面走深一點,還有小青椒、小紅椒,如同漂亮的挂墜,藏在繁茂的葉片下。

茄子挂在秧苗上,葉片寬大,一個個紫皮茄子沉甸甸的,像月牙,成熟期的茄子模樣喜人,看着就好吃。

摘完茄子,林言直起身,看向不遠處的小圓門。

小圓門上攀爬着蜿蜒的綠色植株,枝葉繁茂,葉片脈絡清晰,有長條狀的青綠色果實綴下,尾端尖尖,像一扇乘涼的簾子。

摘下這些青綠色的長條狀果實,幹煸豆角也有了。

再在出口處掐點大木盆栽的香菜、小蔥、大蒜,提着小籃子,回到廚房,起鍋、燒油。

第一道菜是幹煸豆角。

洗淨豆角,切斷,待油溫升起來,放入豆角炸成虎皮狀,把豆角撈出來,控幹油,鍋中只留少許油,倒入蒜末、辣椒段、花椒爆香,再加入豆角,放适當的調味料,翻炒均勻。

豆角正是新鮮的時候,汁水充足,口感香脆,林言忍不住先嘗了兩筷子。

第二道是肉沫茄子。

同樣的步驟,茄子切成長條狀腌十分鐘,再調醬汁,生抽老抽耗油白糖澱粉,攪勻至粘稠,起鍋

燒油,将茄子煎至微黃。

林言用的肉沫是公雞肉,後山裏的大公雞,并非野生,估計是末世前從農村裏拖家帶口跑進去的,十幾只母雞、三只公雞,組成小雞群。這幾年林言斷斷續續的養着它們,每隔兩天去清理一次,也算是可持續發展了。

取雞腿肉切成肉沫,一時間香味撲鼻,醬汁濃郁,十分下飯。

最後一道是紅燒雞翅。

大番茄切片,灑白糖當作涼菜。

小番茄去蒂洗幹淨,當作飯後水果。

盛完米飯,一頓午飯擺好,林言立刻掏手機拍照留念,這三年林言拍了不知多少照片,占用很多內存,他也不舍得删。

等陸時洗幹淨手,坐到桌邊。

他高興的撲過去,坐在陸時腿上,勾着他的脖子,讓他看相機。

‘咔嚓‘一聲。

畫面定格。

圖片內顏色豐富。

一桌家常小炒菜,兩個同樣笑容明顯的人。

下午三點,日頭懸挂在天邊。

睡醒的林言換上長袖長褲長靴,塗好防曬霜,戴好遮陽帽,準備給陸時塗防曬霜的時候才想起來陸時現在還算是喪屍,曬不黑。

林言:“……”酸了。

兩人去工作間裏推收割機,小型收割機不大,有三條岔,需要人力推。把手旁邊可以挂上麻袋,處理好的稻谷自動滾入麻袋,一袋袋收好,放進小倉庫,用小型風幹機風幹,最後再用打谷機褪殼,便完成了。

幾十畝地的水稻田一眼望不見頭。

金燦燦的稻穗随風搖晃,飽滿的稻谷圓圓鼓鼓,十分可愛。

聞着空氣中飄蕩的稻谷香,林言幽幽的嘆口氣,握緊把手,開幹!

機器“嗡嗡嗡”的運作,三條岔割掉稻穗,稭稈從機器後方的出口成捆滾出,稻谷則轟隆隆掉入麻袋。

一麻袋稻谷裝完,林言拖着麻袋和稭稈,丢到幹旱的空地上。

轉過頭,另一邊的陸時幹的很快,空地上已經堆起三四袋稻谷,林言震驚了,居然有人在收稻子的時候不摸魚,系統也震驚了,居然有人在收稻子的時候不聊天。

看着已經遠遠将自己抛在後面的陸時,林言表示:“……”

誰都別想卷我。

他不疾不徐的推着機器,靴子踩在濕潤的水田裏,拔。出來,繼續往前走。

幾十畝田地僅靠兩人,需要差不多三四天才能收完。

之所以每年都種那麽多的田地,不僅因為處理過的稻米、小麥保質期長,通常能放十幾二十年,還因為這些東西是碳水,扛餓,分給幸存者們能極大程度的幫助他們補充體力。

現在幸存者們的體質都加強了,都是鋼鐵腸胃。

能從江湖溪流裏取水,有了水,幹吃大米飯也是香的。

一直忙到日薄西山,林言才滿頭大汗的放下機器,一頭紮進走過來的陸時懷裏,不想動了。

天空呈現出黯淡的灰藍色,群山連綿起伏,聳立的山峰似乎頂到了缭繞的白雲,光線越發昏暗,漸漸起了風。

微涼的晚風撫過汗濕的臉頰,林言恹恹的趴在陸時背上,沾泥帶水的靴子被他踹掉,玉白漂亮的腳背赤,裸着,腳趾細長,足弓秀麗,即使沾了灰色的泥水,也很漂亮。

陸時收回視線,脫掉粗麻手套,一只手背着他,另一只幹淨的手小心的摸上他的腳背,撇去泥水。

“好癢呀。”林言笑出了聲,把腳翹起來,他小腳趾上也有泥水,小腳趾趾甲修剪的幹淨整齊,像個小貝殼,已經有些幹涸了。

陸時随他的意,輕輕捏住,他食指拇指都有厚繭,摩挲着幹涸的泥印,沒擦幹淨,反倒把林言癢的笑來笑去。

笑得厲害了,就抱緊他的脖子,纏人的把熱乎乎的臉頰貼上來,習慣性的張口要來咬他的喉結,結果被鹹到了,撒着嬌說不好吃。

“……言言,不要鬧。”陸時有些無奈,耳膜被熱氣呼的有些麻,心也軟成一灘水。

林言還在作怪,不親他的脖子,湊過來咬他的耳朵,‘菇滋菇滋‘胡亂的咬,把黏糊糊的水跡留下,好奇的歪頭觀察他。

似乎看見了什麽滿足的畫面,他吃吃笑着,纏緊陸時的脖子,這一次,好像沒人覺得這樣的溫度熱。

笑完,林言臉頰仍暈着熱汗,張口小聲呼着氣,狐貍眼洇着緋紅,翹起的腳掌忽地不再讓陸時托着,反而自然垂下。

陸時身體一僵,深灰色血管急促的突起鼓動,額頭滲出大片汗水。他垂着眼眸,眸色深濃的如若墨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麽啦?該回去了,天快黑了。”林言下颌墊在他肩膀上,催着他趕緊回屋。随着陸時緩緩邁開的步伐,他欣賞着傍晚的風景,柔軟的腳腹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晃。

短短一截回家的路。

陸時走的緩慢、沉穩。

水靴踩在田壟邊濕潤的地面上,留下一個個深刻的腳印。

終于,別墅的後門出現在眼前。

後門口亮着夜燈,有飛蟲盤旋。林言懶散的晃着腿,鴉黑的眼睫垂落着,長發如瀑,披散在後背。

忽然,他撐起身體,捧住陸時的臉頰,雪白柔軟的腳腹随着姿勢更深的向後晃去,男人驀地停下,冷峻堅毅的臉部輪廓緊繃,眸色很沉,隐忍的随着力道,側過頭,沉沉看着他。

猙獰的深灰色青筋從太陽穴,延展向深邃如海的眼邊。

陸時嗓音溫沉,壓抑着呼吸、語調,徐徐的問:“……在哪裏學的?”

林言不說話,感受着腳上的濕意,漂亮緋紅的眼尾悄悄彎起來,軟紅的唇瓣沁着濕潤的水光、齒痕。

他懶懶的‘嗯‘了聲,在陸時深邃專注的目光中,像癱在岸邊,軟成一團水的小狐貍,依賴柔軟的貼上來,抱着他的脖子,撒着嬌,跟他的臉頰緊貼,蹭着彼此的熱汗。

陸時克制的阖了阖眸。

“衣服都不幹淨了。”幹了一下午農活,林言聲音輕輕啞啞,蓬松散亂的黑發縷縷勾纏,甚至黏到了陸時身上,他得寸進尺,趴在陸時耳邊說:“哥,明天我要給你系繩子。”

咽下最後一股向上泛濫的熱氣,陸時沒出聲,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說了會聽我的話,”抱着他脖子的青年眨眨眼,狹長上挑的狐貍眼如春水綻落的桃花瓣,蕩開潮紅漂亮的春意,更加纏人的粘上來,親親他的臉頰,唇齒間的氣息腥甜而柔軟:“哥,給我玩一玩嘛。”

“……言言。”陸時沙啞無奈的開了口。

“好不好?”

“……”

“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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