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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時,天際已透着夕陽餘輝。

周韞下了馬車,被時秋扶着立在朱紅色門前,回眸一看,就見徐氏臉色煞白地也下了馬車。

她頗有些不耐,沖着莊宜穗身邊的傅昀服了服身子:“爺,時辰不早了,妾身先回去了。”

總歸爺如何處置徐氏,事後她總回得到消息,她着實懶得再去聽徐氏一番求情。

和雎椒殿中時完全截然不同的态度,赤裸裸的不耐,看得傅昀眉頭稍擰。

周韞卻沒管他,在雎椒殿時,是全了王府的臉面,不想叫事情在宮中鬧得難堪。

她略一服身,就直接轉身朝府內走,無人攔她。

莊宜穗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有片刻深,遂回神,她朝傅昀低聲說:“爺,我們先進去吧。”

之後發生了何事,周韞并不知曉,但一夜不見傅昀,翌日起身後,就聽說徐氏被貶為了侍妾,關了禁閉。

周韞險些氣笑了:“就這般?”

時秋正在伺候她洗漱,聞言,将帛巾擰幹遞給她,低聲說:“主子,您莫要想岔了。”

想叫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沒了,多得是法子,她若是王爺,也不會将此擺在明面上。

周韞知曉她的意思,但依舊意難平,依着徐氏所犯之錯,死百次也不為過,憑甚要給她明面上的遮掩?

待請安時,宮中忽地來了聖旨,連帶着一位太醫,說是聖上賜予賢王府的太醫。

莊宜穗接旨的時候,臉上都是讪讪。

府中的醜事鬧到國宴上,還叫聖上白歡喜一場,生了不滿,特意下旨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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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宜穗根本不敢去想爺知曉此事後,會是何表情。

周韞眸色稍閃,她早就對府醫不滿,但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這個法子替換了府醫。

請安剛散時,鳴碎院的婢女忽然匆匆跑來,臉上都是驚恐:“王妃娘娘,我們主子暈倒了!”

後院中除了徐氏和方偌,其餘人皆在這兒,這婢女一來,周韞就不着痕跡地撇了撇嘴,當真有臉的。

不待莊宜穗說話,周韞就不耐地翻了個白眼:

“又是暈倒?你家主子究竟多嬌弱?”

婢女被說得忙低下頭,身子輕顫,周韞見狀冷笑:“本就是戴罪之身,還不安分守己,再這般鬧騰下去,本妃就親自向爺請令,叫她滾出鳴碎院去!”

如今徐氏還能安穩地獨居鳴碎院,不管是為何,總是叫人心中不滿。

莊宜穗如今對徐氏也有些不滿,難得地沒對周韞一番話反駁。

那婢女被吓得臉色微白,她求救的視線忽地落在洛秋時身上,洛秋時心中惱怒,這婢女是何意思?

她手帕擰了擰,如今徐氏已被逼入絕境,誰知她會不會豁出去咬自己一口。

洛秋時心中悔恨,卻不得不開口,堪堪擠出一抹笑:“爺終究只是将徐氏貶為了侍妾,如今她暈倒,若不叫府醫去看看,是否有些——”

話音未完,周韞直接打斷她,透着抹諷刺,似笑非笑:“洛側妃倒是好性子。”

洛秋時被她擠兌的眼神一掃,頓時臉上臊得慌,她掐緊手心,面上不動聲色,只垂了垂眸。

周韞心中有氣,總歸被算計的不是她們,徐氏如何,她們自然不在意。

她直接甩袖離開,撂下一句:

“是否派人去瞧,王妃且好生想想吧。”

莊宜穗若想叫府醫去看,她也不攔着,總歸常去府外參加宴會的又不是她,聽得旁人閑話非議也不會是她。

她一走,洛秋時臉色頓時有些不好,她說:

“周姐姐的性子越發大了。”

竟在正院就直接撂臉色離開。

劉氏聽到現在,輕挑了下眉梢,她多看了一眼洛側妃,有些想不通她為何要幫徐氏一把。

在洛秋時繼續上眼藥水之前,她起身行了一禮,輕聲說:“王妃,依妾身看,側妃姐姐的話不無道理。”

她忽地轉了個話頭,說:“每年寒冬,東宮都會舉辦梅花宴,如今寒梅初放,相必東宮也快欲有消息。”

“如今因徐氏,府上恐惹了聖上不滿,屆時王妃遇到其餘府上幾位王妃……”

說到這裏,劉氏輕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可話中之意卻明顯。

如今長成的幾位皇子皆互相不對付,如今有這個機會,其餘幾位王妃必不會放過擠兌王妃的機會,雖不至于有什麽,但總歸屆時會丢些顏面。

莊宜穗臉色一沉,她冷眼掃過洛秋時:

“此事不必再議。”

待徹底散了請安,劉氏剛出了正院,忽地前方洛秋時轉過身來,不緊不慢地掃了她一眼:“本妃倒不知,劉妹妹竟和周姐姐關系那般好。”

好到周韞明明不在場,她竟還在替周韞說話。

劉氏嬌憨歪頭笑了笑,低服身子:“側妃姐姐脾性好,妾身喜歡和側妃姐姐來往。”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叫洛秋時直接擰起眉。

周韞脾性好?

劉氏莫不是眼瞎了?

劉氏瞧見她的神色,低斂了斂眸,卻不欲和她多說。

待傍晚時,傅昀回府,他在刑部時,就得知了聖上賜旨,半日而過,他臉上倒是平靜,叫人看不出他是何想法。

路經後花園,他步子一轉,沒去前院,而是去了錦和苑。

通報聲剛響,周韞就恹恹地耷拉下眼皮,抿着唇起身行禮,心中有些不想搭理他。

傅昀一頓,左右打量她一番,彎腰扶起她,低聲平靜:“作甚這副模樣?”

周韞抽了抽手,沒抽出來,她側過頭,輕哼:“爺真不知曉?”

傅昀沉默下來,周韞倏地紅了眸子,委屈生了一簇又一簇,她伸手去推他:“爺別碰我!”

她如何也推不開他,除了心中罵他無賴,甚都做不了,有些憋屈地說:“爺明知她昨日那番作态為甚,結果卻只是輕拿輕放。”

傅昀有些無奈,拉住她往內室走,不管她的細微掙紮,有些頭疼道:“你性子稍斂些,可行?”

周韞瞪大眸子,啐了他一聲:

“爺第一日識我?”

說罷,她用力抽出手,一時不穩,跌在軟榻上,衣擺随動作滑動,腳踝上那串赤紅的瑪瑙珠子漏了出來。

傅昀眸色稍動,他低了低身子,伸手攥住她腳踝,細細撫過那串珠子,啞聲:“戴上了?”

細細微微的動作,有些酥癢,竄上後背,泛起一陣嫣紅,周韞有心懷疑他是在故意轉移話題,卻依舊有些惱羞成怒:“怎得?爺送于妾身,不就是想讓妾身戴上?”

頓了半晌,周韞換了姿勢側躺着,耷拉着眸眼,低聲細說:“她如今不過一介侍妾,一人獨居鳴碎院,未免有些不妥。”

她沒明确說誰,但傅昀知曉,他撥弄着赤紅珠子,眼皮子都沒掀起,低低“嗯”了聲。

周韞踢了他一腳,踩在他膝蓋上,嬌聲:

“爺作甚嗯?盡是敷衍妾身!”

傅昀一噎,總歸她羞惱時,他做什麽皆是不對。

“那你說,要如何?”

周韞有些沒想好,她堪堪擡眸,徐徐繞繞地掃過傅昀,撫唇有些好奇:“爺當真無一絲不舍?若這般,昨日為何不賜她一杯酒了事?”

話落,傅昀忽地擡眸看了她一眼,眸色甚深甚涼,叫周韞竟有些不敢和他對視。

周韞讪讪吶吶:“爺不想說,妾身不問了就是。”

鳴碎院一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事。

周韞想不好是叫徐氏搬出來,還是叫人搬進去,懶得耗時間去想,總歸知曉爺非是不舍後,她總有法子叫徐氏不得好過。

入夜甚涼,周韞側身躺在傅昀身邊,多多少少有些不習慣。

這是第一次,傅昀進她院子,卻甚都不做,只安靜地躺着。

周韞在黑暗中睜開眸子,她似猜到什麽,又仿佛甚都沒猜到,她攀了攀傅昀的肩膀,嬌聲在夜間透着些軟:“爺,您是不是很……”

她頓了頓,剩餘的話卡在喉間,覺得自己好像沒必要問出口,這世間哪有男子會不想要子嗣的?

身側,傅昀見她話說一半忽然停止,低沉地:“嗯?”

周韞輕輕搖了搖頭,臉頰蹭在他肩膀:“沒甚。”

只是在看不見的黑暗中,周韞忽地伸手輕撫了撫小腹,她緊抿了抿唇,稍有遲疑。

姑姑曾和她說過,女子過早有孕并非甚好事。

她如今不過及笄,若依她所想,自不想過早有孕。

但如今事實擺在這兒,聖上無皇孫,爺無長子,此時有孕,好處數不勝數,皆看她可否願搏。

遂一頓,周韞又覺自己多慮了。

非是她願,就可立即有孕的。

想至此,她臉色有些羞紅,斂了斂眸子,思緒紛擾間,所有想法只剩下一抹順其自然罷。

倏地,周韞察覺身側的人動了動,他攬住她,另一只手搭在她小腹上,恰好攏住她的手,兩人動作皆是一頓。

半晌,周韞終于反應過來,堪稱尴尬羞惱,猛地将手抽了出來。

她焦急解釋:“爺莫要多想……”

說到這裏,她的話又卡住,只覺自己笨死了,本是沒什麽,如今她這一解釋,倒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傅昀稍怔,半晌,沉聲低低笑了出來,溫熱氣息灑在周韞耳畔,叫她渾身生了軟意。

他眸子中染上一抹笑意,将人摟緊了些,低聲開口:“韞兒方才說什麽?”

周韞窘迫得不行,她伸手去推傅昀,将自己逼到牆邊,惱羞成怒:“爺!”

好半晌,傅昀才收了笑意,他手指點在周韞的腹部,輕輕滑過,低聲說:“是我盼着韞兒有孕。”

他話音認真,周韞一頓,羞惱漸漸淡去,她抿了抿唇,眸色微有閃爍,卻不知該回答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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