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男歡女和
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如環,昔昔都成玦。
——納蘭性德
7 月 23 日
昨晚那事之後李秋一直心神不寧,她害怕楊嶼霖會把那當做一個信號,發一些不屬于他們的關系能聊的話題,可隐隐她又期待他說些什麽。
好在,大清早李秋頂着兩個黑眼圈摸手機的時候,他發過來一條消息:“今天項目考察,晚點給你發消息。”
她享受着這種被人注視填滿空虛的感覺,又厭惡自己從一個男人到另一個男人的轉移。
李秋邋遢了一天,頭一次懶得收拾自己,在沙發裏堆着。下午媽媽的朋友汪阿姨來探病,她還跟以前一樣,頭發燙着一個法式卷,穿着一件齊膝的包臀裙,帶着一種浪漫的自由。
李秋做飯的時候隔着廚房的玻璃門和外面的兩人聊天,王南方向姐妹吐槽女兒的不省心:“三十了,講什麽都不聽,沒一點目标。婚也不結,天天由着自己的性子來。”
汪阿姨笑着看李秋:“秋秋這模樣多招人疼,你要嫌棄我帶走給我當女兒了。”
“帶走,帶走,我還落得個清閑。”
李秋這才猛然想起,汪阿姨十幾年前因為沒法生育跟丈夫離了婚,至今一直獨居。
她腦袋伸到門邊,刺了王南方一眼:“聽見沒,汪阿姨多好, 你反正也看不慣我,我就跟汪阿姨走了。”
王南方看站在統一戰線的兩人,“這還用汪蓮說,你小時候吃人那麽多好吃的,你上了大學又是給你錢又是給你買電腦的,你怎麽着也得盡半個女兒的孝心。”
這點李秋不可否認,汪阿姨對她一直都很好。有些跟王南方沒辦法說的小心事,她也願意跟汪蓮透露。
王南方的溫情脈脈沒持續幾分鐘,她又說:“你們兩要做了母女,說不定比我和你吵得還兇。”父母也要争寵,她嘆氣,“我要不是你媽我真懶得管你那麽多。”
汪蓮拍了拍她肩膀:“秋秋也是跟你學的嘴硬,我知道真正做人母親除了愛還有責任,我也是不用承擔責任,所以放心地哄,只要把她哄開心就好了,你又沒辦法跟我一樣,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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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把自己炒的三盤菜端出來,看她兩聊了一會,又因為自己心事重重,開解:“你就別再操心我了,多跟汪阿姨出去玩,別總盯着我。”
王南方欲言又止,“行了,吃飯。”
吃過飯,跟汪阿姨聊了會,李秋大概能理解她那種溫柔仿若能包容萬物的性格,她總在不斷自我剖析和探索。因為沒有家庭的負累,反倒才能看見自己。
夏天,夜晚來得遲。
李秋接到楊嶼霖的電話距離八點還差兩分鐘,他聲音有點疲倦:“你今天做了什麽?”
“睡覺,和我媽擡杠......”她細數那些無聊的事情,忽而情緒提高,“我還發現了一件特別搞笑的事,我給你看照片。”她發了一張高中畢業照過去,是她和英語老師的合照。
楊嶼霖低笑:“地中海要知道非敲你板子,”他們管英語老師叫地中海,因為他是個大腹便便的禿頂大叔,李秋和他的那張合照,他褲腰提的很高,用腰帶拴住的地方露出了紅內褲邊。
李秋大笑了會,問:“你今天還順利吧?聽着情緒一般。”
“出了點事故。”楊嶼霖長話短說。
李秋一驚:“你沒事吧?”
“一點點擦傷,不礙事。”他說,“今天真的走運了。”
“不是考察項目,怎麽還弄傷了?”李秋有點着急。
楊嶼霖如實說:“項目廠房偷工減料,塌了一間。”他選擇性說了點。
他說得越風輕雲淡,李秋心裏越焦急,她也不知道那焦急的成分裏更多是對電話對面人的擔憂,還是有其他緣由。
不想多想,她說:“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還在郊區。”楊嶼霖擡腕看了眼時間,“這邊剛處理完,抽空給你來了個電話。回到市區大概一個小時以後了。”
李秋從床上下來,坐在床沿,腳塞進拖鞋:“那等會星越網吧見。”
她上學的時候就愛打游戲,一個禮拜要在網吧消磨幾個小時手才能不癢。這是一個獨屬于他們兩人的秘密。
“好,一會見。”
挂了電話,李秋緊鑼密鼓地收拾起來。
她開始洗澡,換衣服。這個過程她想過要不要跟祁煜提分手,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久到要完成生活的切割十分不易。
但很快這個想法被她暫時擱淺。
她穿了一件到小腿的黃色波點連衣裙,腳上套了雙無跟的涼鞋,最後在鏡子前看了看素顏妝,一切都沒有問題,拎了個黑色的小包就要出門。
門開的那一瞬間,她愣住了。
祁煜站在門外,右手擡起,應該是要做敲門的動作。
看見李秋,他挑眉,手放下,兩人都很意外。
“你這麽晚出門幹嘛?”祁煜問她,“約了呂歡?”他猜測。
李秋尴尬中有點驚慌:“是啊,約了呂歡去散散步,消消食。”她順着祁煜的話說,“你回來怎麽沒有提前說?”
“臨時過來沒來得及,來讓我抱抱。”他身上帶着夜晚的涼意,進了玄關,關了門,順勢把李秋摟進懷裏,手在她腰身上掐了掐,“瘦了。”
她環在祁煜身後的手摁開手機看了眼,已經八點四十五分,楊嶼霖應該進了市區,很快他就會到星越網吧。
祁煜又在她腰上捏了捏,問她:“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沒什麽,”她撒謊,“呂歡家的大寶馬上要上幼兒園了,我在想送他什麽開學禮物比較好。”
“這還不簡單。”祁煜送禮就一個原則,越貴越好,他是不怕漏財的那類人,連帶着李秋受他影響,花錢也大手大腳,果然他說:“那肯定越貴越好。”
李秋沒理任他抱了會,“你先放開我,我給呂歡打個電話,跟她說一聲我不過去了。”
祁煜今天的裝扮很随意,甚至有點頹:“別打了,我送你過去。我也好久沒見她了,正好聊一會。”
“我兩昨天才見過,沒在這一次。”李秋對他的一時興起有點慌張,原以為自己撒謊的技術會很拙劣,沒想到竟是有點天賦,她話鋒一轉問,“你剛到嗎?”
祁煜家裏在紀城還有親戚,李秋沒以為他是專程來找她的。
果然,祁煜說:“我姨媽家的我妹,之前一直在廈門工作,最近回家了,我媽說要過來看看。”他垂眸看了眼李秋,有點自尊心受挫,“還有我公司那邊出了點事,被我爸流放了。”
“聲音小點吧!我媽可能睡了。”李秋提醒他,然後帶着人進了卧室。
祁煜身高腿長一進去,屋子瞬間有點局促,他問:“你媽恢複的還可以吧?”
李秋點頭:“公司出什麽事了?”
祁煜頹喪地往床上躺,李秋阻止他:“你今晚還走嗎?”
“我媳婦在這,走什麽走。”他一手握住李秋的脖子,把她拉進,在她臉上吧唧一口。
“那你先換衣服洗澡再上床。”
“好累的。”
“不行。”她态度強硬,“要不你就睡地上。”
祁煜妥協,當着李秋的面開始脫衣服,“老莫不是走了嗎?我又重新找了個采購經理,媽的,給我玩陰招,經手的第一批貨就是“炸彈”和“夾心”,這兩天弄得兵荒馬亂。”
“合同簽了沒?”
“沒,”祁煜嘆氣,“錢雅那丫頭的關系,我不好推脫。當然幸好我留了一手,先沒簽合同,不然損失更大。”
李秋用卸妝巾把臉上的妝擦掉,手機放在書桌邊上,她時刻盯着,生怕突然來一個讓她沒辦法解釋的電話或是信息。
她又忍不住想楊嶼霖到了沒,要是等不到她,他會怎麽辦?
“謹慎點好。”李秋回他。
祁煜識人方面不如他爸,愛面子,沒少吃虧。
他從衣櫃裏找了件自己以前留下的睡衣套上,從背後環住李秋:“你今天很冷淡。”
“有嗎?”
“有。”祁煜說,“是不是又生我氣了?”
李秋回眸看他:“我不能生氣嗎?”
祁煜沒說話,李秋的疲倦無力感被推到了頂點,她像個不得丈夫寵愛的女人,開始控訴:“你要覺得跟我談讓你難受,我們完全可以說再見。”
祁煜煩悶,睡衣扣子還扣差了兩個:“你發什麽瘋?”
“那你發什麽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個招呼都不打。”
“這不是給你一個驚喜嘛。”
李秋譏笑:“驚喜是讓對方感到快樂了,況且你回來又不是來看我的。”
“重要嗎?不管我出于什麽目的,我現在不是和你在一起。”
李秋恍然:“祁煜你太自以為是了,而且既然我在你那裏排不上位置,我有選擇結束的權利。”
“你至于嗎?吵架就吵架,別動不動說分手,都多大年齡了,搞對象又不是過家家,還跟個小女生一樣用分手威脅很幼稚。”
她一吵架就會說分手,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祁煜很不以為然,但有些煩。
李秋扔掉卸妝巾,回頭看他:“我只是說出我的感受,至于你是覺得我作還是會因此反思你自己的問題,我都接受。”
祁煜對她這樣的态度十分不耐,但又不想吵架,過去握住她肩膀:“好了,我的錯。你之前不是說看了一個新款包嗎?給你買。”
李秋心裏堵着一團亂麻,抽動着劃到內裏的皮膚,一種特別令人難受的疼,連帶着指甲蓋裏面的軟肉都酸痛。
他繼續道:“明天我找人幫你媽把家裏的軟裝換一換,外面那沙發又舊又硬了。”
“你不用這樣,”李秋下意識不想兩人之間再産生過多的利益連接,她腦海裏不由自主出現電影裏分手的兩人分割物品的場景,“那沙發是我爸媽結婚的時候我姥姥給他們買的嫁妝,我媽舍不得換。”
“那換其他的,讓你媽用着舒服點。”
他死乞白賴,李秋不想再揪着他突然出現的問題,還是跟往常一樣,她淪陷在祁煜的這種實在主義進攻下。
他的大度會讓人有種強烈的自己太過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的感覺。
李秋甚至懷疑那些滿大街占據廣告屏的玫瑰和戒指包括愛的誓言,是否是男性用來将女性捆綁在家庭的一種手段。
他的所謂好,到底是期望她好,還是俘獲她成為這段關系裏的附庸。
這其中的意味是不同的。
但她還是投降了。
祁煜察覺到她放松了,掰過她臉,親了口:“我去洗澡。”
“白色的毛巾是我的。”李秋提醒他。
在祁煜去洗澡的空隙,她給楊嶼霖發了個消息,說自己有事沒辦法過去了。發完她删掉了那條消息,又松了口氣。
直到祁煜洗完澡出來,李秋都沒有收到楊嶼霖的消息,也沒有一個電話打進來,仿佛兩人之間就沒有過見面的約定。李秋又擔心他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祁煜動作熟練地脫李秋身上藕粉色的睡衣,她下面就穿了件內褲,筆直的兩條腿半裹在被子裏。
祁煜手在她胸乳上揉了沒幾下,探到下面去褪她內褲。
李秋阻止他:“我不想直接做,你弄弄前戲。”
祁煜對她這個要求感到一霎的震驚,但還是很快又将手挪到她飽滿的胸部,力道比剛才大了許多。
李秋半躺在他的臂彎裏,一雙纖手撐在他胸前,有點意識混亂,過去和現在交織重疊,有他也有楊嶼霖。
祁煜在她脖頸裏啃咬幾下,順着鎖骨一路往下。象征性地撫摸一會,他急不可耐,就是單純的欲望發洩。
李秋已經忘了祁煜唇瓣的觸感,他們已經有接近兩年的時間沒有接吻了。
李秋雙臂挂在他脖子裏,随着動作的沉浮去索吻,祁煜不經意地避開了,腦袋埋在她頸項間,喘息越來越重。
突然他停下:“靠,岔氣了。”他抽出來,翻躺下去,抓着李秋的手順着他尚且緊實的腰腹摸上去,“這......這......疼,幫我揉一揉。”
他們之間的感情好像沒有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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