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愛別離苦
“什麽叫結婚算了吧?”就算是自家兄弟錢凱都覺得祁煜這話氣人,他問:“你很喜歡秋秋,怎麽就不想結婚呢?”
被祁煜手指彈掉的煙灰在黑色的夜裏劃出一點淡藍色的光,前額的頭發有些長了被風吹得亂舞,他長籲一口氣:“她的性格你是見識過的,又不是什麽溫順的人,還沒結婚就跟我媽之間各種龃龉,我真的很煩。”
“沒有男人喜歡這些,那你想過沒阿秋她覺得很委屈?”錢凱不能理解這其中的利害。
祁煜搖頭:“男女都沒人喜歡浪費精力在這事上,但它就是存在,需要你耗心。”
“就單是因為這?”錢凱把車門拉開又關上,反複做這個無聊透頂的動作。
祁煜把額前的發往後抓了下:“我建議你以後談了女人不要同居。”
錢凱不解:“為什麽?”
“因為人真的很懶,舒服了之後就很難改變。”祁煜話說得雲山霧繞。
錢凱還想再問點什麽,但是代駕小哥過來了,祁煜把鑰匙仍給他,上了後座,錢凱跟着上去。
他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又轉眼去看祁煜:“那你現在什麽打算?”
“結婚。”祁煜肘關節從車窗邊挪下來,看了眼錢凱,随意中又帶着堅定。
錢凱笑:“看來我要破費了。”
“準備紅包吧!”祁煜左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下,心裏卻沒來由的煩躁。
他不喜歡被左右,不管是被父親還是被女友,失去掌控的人和事都讓他很不舒服,但是為了能解決和李秋之間的危機,他暫時願意妥協。
窗外的高樓霓虹勾勒着繁華,各種裝修精美的小店吸引着人們去揮霍。成功的标準不知什麽時候變得單一,祁煜明白自己也被卷在世俗化的标準裏面,不得翻身。
但他又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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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的夜有一種奇怪的引力,能裝下各種情緒,無論惆悵還是高歌。祁煜沉默一路,想了很多,他自信自己能給李秋她想要的。
至于她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不管是跟楊嶼霖有關的,還是其他的都要折斷。
呂歡盯着透明茶壺裏咕咚咕咚冒氣的茶猛吸了一口,馨香撲鼻,趕緊斟了一杯給李秋拿過去。
她今天穿了一件中規中矩的絲質襯衫,黑色的西裝褲,話音溫柔,但眉毛皺着。
呂歡用唇語提醒她:“再薅要薅禿了。”李秋松開那盆還在茁壯成長的栀子花葉,嘴角彎了彎。
“您剛才說的那些要求都沒有問題,我的期望是能到 150 人左右。”
“機票...沒問題,來回我這邊承擔。”
“好,見面再詳細談。”
“肯定。”等對方挂斷,李秋長出了一口氣,她并不擅長這樣佯裝鎮定的談判,但是嫩驢上磨,梗着脖子也要幹。
呂歡把茶遞給她:“談怎麽樣了?”
李秋搖搖頭:“你聽了可能會生氣。”
“到底怎樣?”
“你聽見了,他們要求來回機票我包,而且試課費全部拿走。”李秋知道呂歡難以接受。
果然,她氣哄哄:“要真能按他們說的到一百多人,那要十多萬啊,不是幾百塊,你說給就給了。”
“試一試,我們就搭進去一個月的運營成本,這麽一想是不是心裏好受點。”李秋已經很有耐心了。
呂歡提醒她小心燙嘴,“我就是心疼你,我啥也沒出,就出了個人。你媽把她養老本都掏出來了,我想想就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瓣用。”
李秋明白她的心焦,王南方嘴上罵罵咧咧,但在緊要關頭還是站在李秋這邊,她無比欣慰,又覺得愧疚。
“謝謝你,呂歡歡。”李秋捧着她煮的茶喝了口,“我還好。”
也算不上好,太累了夜裏連失眠都不會有,但是她用了幾次睡眠監測的軟件,睡眠質量并不好,夜裏嘴裏念叨的都是白天幹的活。
但這種焦慮的情緒她不能随意倒出來,只能憋着。
呂歡嘴角彎起:“你今天穿這樣很不一樣。”
“是不是感覺兜裏揣着幾百萬的感覺?”
呂歡捧腹:“你這人真的不經誇。”
李秋想到正事:“我給你和霞姐每人都訂一套上班的衣服吧?我們也做做門面工作,增加信任度。”
“好啊,我去挑。”
“行,交給你了。錢你走公賬。”李秋提醒她。
等呂歡出去了,李秋低頭看了眼這身套裝,輕笑了一聲。她以前很讨這種裝扮,總覺得優雅下面是一顆被搓揉過的靈魂,但現在為了“財”,她也需要這樣的裝點。
她在為叛逆支付“代價”。
怔愣了一會,放在桃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
她拿過看了眼,有點訝異,剛接起,祁煜帶着點慵懶的聲音傳過來:“你那地方到底在柳蔭街哪裏?”
“柳蔭街 58 號。”
“我知道是 58 號,”祁煜不小心刮到了路邊的水泥臺面,聽見前側底盤的位置刺啦一聲響,這車他去年十月份接的,開了不到一年,他煩悶地拍了下方向盤,“這有兩個岔路口,我怎麽走?”
李秋不滿他的語氣,也不滿他的想來就來,但她還是忍了忍:“走右側,大概五百米然後左轉,能看見一個綠色招牌的視力養護中心,旁邊就是。”
祁煜沒挂電話,李秋從話筒裏隐約能聽見一點雜音。她在想象他的表情,是憤怒,還是覺得無所謂。至于久別之後的欣喜不知他有沒有,但李秋發覺自己已經調動不起這樣的情緒。
她的辦公室很小,其實就是個小休息室,她買了套桌椅放在裏面就成了辦公室。但這個地方視野很好,從窗戶能看見外面的垂柳,路兩邊的小賣店和不遠處的學校。
她認出祁煜的車,他停在馬路邊,擡頭瞥了兩眼,随手扒拉兩下頭發,一雙長腿就往門口進來了。
她聽見呂歡詫異的問話,兩人閑聊了兩句。祁煜推門進來,視線相對的一瞬間陌生的尴尬,他們這次有近半個月沒見了。
祁煜拿了桌上李秋喝剩的半杯茶仰頭咕咚咕咚灌進喉嚨,他鬓角和脖頸都有汗珠,慢慢往下滑落:“挺甜的。”
應該是個打破僵硬氣氛的托詞。
李秋沒接話茬,問他:“還要喝嗎?”
“喝,”祁煜屁股搭在桌邊,抽了幾張面紙擦汗,“今天外面就是個大蒸籠。”
感受到了。
尤其是她今天穿的這身衣服,感受更明顯。
而且祁煜路上開車的那段時間是最悶的,不知道他這麽急趕過來是有什麽事嗎?這會已經起了微風,溫度慢慢降下來了。
她出去提了呂歡的茶壺進來,又倒了一杯給他。
“你怎麽不打招呼就過來了?”原本想忍住不質問的,但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力。
祁煜把茶往邊上挪了下,腳撐着地面轉了個方向,低頭看李秋,話語暧昧:“怎麽,我不能來?”
“我沒這麽說。”
“就是啊,”他饒有興致地環視一周,“你這又沒有藏人。”
李秋擡眸盯着他的視線愣了下,心裏有點不舒服,但她沒再争辯。
祁煜察覺到她的不快,但他也不覺得自己的話過分,只是岔開話題:“你還真打算在這紮根?”
李秋看着手機裏的信息,點頭,回完咨詢消息,又擡眸看他:“我想把這件事做成。”
“那你把我放在什麽位置了,異地的問題你考慮過沒?”祁煜眼裏帶着隐忍後的怒氣。
李秋不畏,闡述事實:“我們分房睡已經一年多了,有區別嗎?”
祁煜沒有被這句話激到,也沒有探究其中的含義,只平淡道:“我們兩在一起,家裏才是家,讓人有回去的欲望,你現在這麽做,就是全然不顧我們兩之間的關系。”
李秋放下手機,站起來,直視他:“你忘了?我以前什麽樣嗎?我畢業的時候想留在蘇州......”她站在桌邊深吸了口氣,看了眼窗外,後面那些要控訴的話終究沒有說出來。
最後的選擇是她自己做的,沒有人架着刀逼她,是她先把信任和期待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不至于現在揪出來讓祁煜擔責,但心髒還是有點窒息。
她很想跟言情劇裏的主角一樣歇斯底裏地問:你到底還愛不愛我?愛我的話你為什麽不能為我做出改變?
可是,她和祁煜的關系沒有被什麽原則事件捅破,只是日積月累出現了很多小漏洞。就算捧着一顆想修複的真心,也逐漸會從那些破洞裏面無奈的逃走。
祁煜大老遠找來不是為了吵架,他适時終止沉默和彼此間的怨怼,拉過李秋抱了抱:“好了,我們先吃飯吧!”
李秋從他臂彎裏躲開:“你下次來還是提前說一聲的好,還有這個機構我一定要做的。”
後一句話她沒有說出來,如果祁煜無法接受,那麽他們只能走到這兒。雖然攢了很多的失望,但是李秋還是不能輕易再說出要分手的話了,那種要把自己和一段記憶剝離的感覺就像揣着一顆失血過多的心髒,很痛,又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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