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唯二

◎你若真的需要我當那個替身,就對我說。◎

55. 唯二

芳卿反過來問連決:“你不累嗎?”她撐着頭看向他, “神武衛将軍?”

連決怔了一下,滿面旖旎皆消散不見。須臾,他的表情冷了下來:“你說過會多看着我,結果還是拿我當替身?”

原來是剛才芳卿想着霍成烨, 這會兒又喊他“将軍”, 兩件事連在一起, 教連決誤會了。

“我可不敢, 回頭把你惹惱了,又要咬我。”芳卿才知道小情郎的脾氣大得很。以前連決總是端得風流蘊藉, 要麽是對她在意得不夠深,要麽是藏得太深。她看着他說:“阿決, 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只會想着你。”

連決的神态緩和了些許, 但仍很別扭。

“好了, 水要涼了, 帶我去吧。”芳卿拉了拉他, 終于還是許了他一回,“但是今天不許胡來。”

連決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沒有一開始那麽熱衷了。

他抱着芳卿到了屏風後,不用她動一下,又抱着她進了浴盆。兩人一同躺了一會兒, 交頸親昵雖有, 卻不含濃的烈情/欲。

水汽氤氲,芳卿枕着身後的胸膛問:“阿決, 那天在椒房殿看見我, 你是不是也生氣了。”

連決在水下擁着她的手臂緊了緊。

過了一會兒, 他的聲音才悶悶地傳來:“原來你知道。”

芳卿側了側臉, 連決溫熱的呼吸順着她光裸的脖頸一路滑下來,漾起了一陣水中波紋。

“嘩啦”,她擡起手,向後撫摸上他低垂的側臉。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只好循循善誘,“與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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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抱着我喊他的名字。”

連決的聲音暗啞。幾個日夜過去,他還是沒有釋懷那紮心的滋味。

那天刺傷他的事情太多,但要立馬挑一條首要的,非此莫屬。

他不假思索地說完,聲音含怒且輕地重複了一遍:“你在我懷裏喊他的名字,說你只有他一個。”

芳卿驀地一顫,撫着他面頰的手立刻頓住了。

“抱歉。”

她低聲道歉,慢慢放下了貼着他的手。

那日她病得迷迷糊糊,只記得自己會因為立場不同而失去連決。醒來後得知他照顧着自己,又品嘗到了失而複得的喜悅,竟不知這期間又無意傷害了他。

芳卿不由得又想起和怡今日說過的話。連決為了她,甚至願意給霍成烨報仇。她自以為可以在連決面前放下霍成烨,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這兩個男人的命運已經交織到了一起,她自己也總是無意識地因為霍成烨傷害連決。

她生命裏唯二愛着的男人,就像掬水月在手,兩個都放不下。

寂靜的卧房中滿地悄然。芳卿無聲地垂淚,總覺得兩個都讓她辜負了。

連決過了片刻才從自己的情緒裏走出來,也察覺了氣氛不對。他将芳卿攬回正面,才看見她目光楚楚,眸中熱淚薄如霧氣。

“你別哭,卿卿。”他變了臉色,開始後悔,“我不怪你了,別哭。”

芳卿垂下眼,任他匆忙給她拭淚。

連決也垂着眼,神色慘然地認了命,“你知道……我就是吃醋。聽見你說只有他一個,嫉妒得要瘋了。你怎麽能只有他一個呢,明明我也是你的。”

他一說,芳卿的眼淚流得更快了。

“我不逼你了。別哭了,卿卿。”連決一面擦,一面掙紮。他說着停下了手,低聲說:“……你若真的需要我當那個替身……需要的時候,就對我說。”

“別找別人。”這是他最後的要求。

別找霍行澤,別找其他任何一個男人。

連決說完之後,如同失去了全部的力氣。他幾乎無望地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看着芳卿,等着她答應。

她一語不發地抱住他,兩個人在溫熱的水中赤/裸相依。

“那天我特別傷心……是因為意識到我們不一樣。你是皇後的弟弟,而我卻一直在幫公主。”她說。這裏的“公主”已經從永康變成了和怡,“所以我覺得要失去你了,才會說,我只有他一個了。阿決,你能相信嗎?”

連決聽着,目不轉睛,頓然動容。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都交給我。”

“那你遇到什麽事,也要告訴我。我會擔心。”芳卿心想,他們該慢慢多吐露一些心跡,不然總會有沒完沒了的誤會,“剛才問你累不累,也是因為這個。”

但連決又不正經起來,抓着她的手往那生機勃勃處帶,“我累不累?”

芳卿真想打它一下。

“原來你平時就是一直這樣糊弄人的。”她嘆了口氣,幹脆直說:“我有事想求你。”

“嗯?什麽?”

連決目光奕奕地打起了精神,芳卿好久沒找他幫忙了。身為男人,若是總等不到心愛之人的依靠,就會覺得自己沒用。

“你常去椒房殿,能不能與我說說最近可有異樣?”

連決神色迥異:“椒房殿?”

芳卿見他如此反應,也覺得瓜田李下,難以解釋,容易讓他以為自己在為皇帝和公主他們套取信息,便說:“是我自己的事。”

結果連決的臉色更差了。

芳卿斟酌着啓齒:“不知你可還記得,我有個親生弟弟,也被俘入了宮。”

連決點點頭。她之後從未提起這個弟弟,他默認這弟弟已經出了意外,她不願提這樁傷心事。

但芳卿道:“就是娘娘宮中的汲清河。”

連決詫異之後便是沉默。

他是有兩次覺得汲清河有兩分神似芳卿。但天下肖似之人何其多,他還當自己是發了癡,所以看見什麽都能聯想到芳卿。

姐弟兩個不同姓氏,又毫無交集,這才讓他疏忽了。

不過芳卿一提,連決瞬間便串聯起了一切,若有所思道:

“原來祭天那日,你不顧性命趕往椒房殿,就是為了他?”

芳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恍然大悟。看來,不光因為霍成烨,他還在這兒等着吃霍行澤的醋呢。

如果不說明白,她只怕做夢也猜不到連決會以為她是去找霍行澤的!

“你又想到哪裏去了。不許胡思亂想。”

芳卿伸手捏了捏連決的耳朵,氣弱又無力。

她沒使一分勁,連決卻笑着央道:

“姐姐,疼。”

芳卿乍聽見就不自覺地松了手。

她的面頰浮起酡紅,不知怎麽,被他短短三個字臊到了。

連決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還同她聊着天:“然後呢?怎麽幾乎不聽你說起?”

他問完,立馬想起之前有一次,自己威脅汲清河被芳卿撞破。她只怕他在欺負她弟弟,這誤會也不知積下了多久。

連決尴尬得無地自容。

這郎舅關系可不比姑嫂關系容易多少,看他和皇帝就知道了。難怪汲清河總對他皮笑肉不笑,且前倨後恭,原來不是仗着皇後的寵愛,而是芳卿這層關系。

可那時汲清河甚至還在幫皇後對付芳卿,什麽叔嫂通奸的話都說得出來,哪裏像個弟弟的樣子。比起他,不知差了多少。

連決的思緒轉了回來,不再心虛了,反而更想教訓汲清河一二。

“我們這幾年确實疏于聯系。”芳卿又幽幽嘆了一口氣,“他不願與我親近,我也體諒他。但終歸是世上僅剩的血親,不可能毫不在乎。”

她嫁給霍成烨以後,郁清河就舍棄了舊姓,認了閹豎當爹,跟她斷絕了關系。

連決不知內情,但也聽出他們姐弟親情淡薄。芳卿心裏仍顧念着這個弟弟,他就不便多嘴。

“他沒什麽事。”連決安慰她,“之前最多受了點驚吓,甚至不值得你冒險去看他。之後你若擔心,我便多去幾趟,替你看看。”

誰讓他是姐夫。

芳卿不知他這些城府,只想着他能常去椒房殿,也能适時抑制皇後穢亂宮廷的苗頭。

這一晚,他們解開不少心結,她又需要安慰,少不了一場魚水之歡。連決後來又喚着“姐姐”求她,機靈得一下子找準了她的軟肋。但她還是怕他年紀輕,不知道節制,所以只給了一回。

隔日,芳卿又回到家中,還沒等到連決,先等到了連府的帖子。

下帖的是連夫人。她要在府上舉辦辭青會,特意給她送來了請帖。

郁、連二府毗鄰,連府主人設宴,下帖子請芳卿都在情理之中。但芳卿搬來一年,連夫人只有在私下喝茶時登過她的門。這次的辭青宴,是第一次正兒八經下帖。

辭青,顧名思義就是在季春時節舉辦的活動。上至王公,下至百姓,都有送別春天的習俗。形式不拘一格,連夫人設的宴就是游園品茶。

許多大戶人家的貴婦人也總是通過這樣的游園宴會,相看可以婚配的年輕兒女。一舉多得。

芳卿收下帖子,自然是應下赴約。她也告訴了連決,卻沒有其他意思。

她知道他向來有分寸,也不愛在人前炫耀,不擔心他會做幺蛾子。

但她還是低估了小狗的好動。

當日,芳卿備了厚禮登門。她初次進連府的花園,是名實相符的客人。園中百卉含英,逞妍鬥色,但來赴宴的女子們的顏色更令人目不暇接。

芳卿在一群女客中,竟也能算“半老徐娘”了。

連夫人對她兒子只字不提,茶宴全程也不見連家公子的身影。但衆人心照不宣:連決可能的婚約對象的家裏一個接一個地出了意外,婚事定不下來,連夫人當然得重頭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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