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虛晃的人影交疊着一起奔跑,她們的前方是不窄的通道,無盡的光,身後的咆哮和虛暗亦步亦趨,卻總也追趕不上。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
“蘇珩芷,如果以後我們分開了,你會不會喜歡上別人?”
梧桐下,樹葉飄零,長發及腰的女人,看着手機,頭也不擡。
“沒有如果。如果有,那麽……我希望我喜歡上的人還是你。你太普通了,普通到我一做夢就能模糊掉你的身影,你也很特殊,特殊到夢裏的身影怎麽忘也忘不掉。”
“……”
“謝緋靡,你說,我怎麽這麽倒黴?”
“那祝願你,就這麽一直倒黴下去吧!”
驕陽投下的斑駁陸離,零散的像破碎的鏡片,折射的光暈忽然刺向她的眼。
片刻的失神被狂怒緊趕的嘶吼打斷,謝緋靡眯着眼睛,蘇珩芷甩起的長卷發從她眼前匆匆掠過。
“放,放開!”謝緋靡猛地邊跑邊氣喘籲籲地掙紮,“蘇珩芷,你拉着我,我跑不快!”
蘇珩芷回眸,“安分點兒!”
謝緋靡從小體育就不好……身體原因。
如果放開她,蘇珩芷沒有累贅就可以跑的更快。如果拉着她,她真的不确保自己能不能出了這個地下商場,如果出不去,那麽蘇珩芷也會被她連累。
其實,她一直搞不懂一件事情,是關于她們死而複生。
從籠統意義上來講,她們算是活死人,對于這種狀态下的身體狀況,詭異的保留了生前身體上的劣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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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說,她生前身體不怎麽好,現在也是。全身心的複制粘貼,除了視覺,體溫,不懼饑餓。
或許還存在未知,只是目前他們韶陽區內的人沒有發現。
總之不管怎麽樣,在禁區漫長生活的洗禮下,他們都必須快速适應當前狀況,以便于能應付突發情況。
他們應該謝天謝地,起碼在看人身體和臉的顏色還是原來的本原色,不然天天看着一個個灰不溜秋的人,就算他們心理承受能力再強,遲早也會有崩潰的一天。
後面的人還在追趕,原本用雙腿走路的人,現在四肢并用跑的并不比兩條腿的快,反而顯得有些笨重,但是越跑越熟,速度也是越跑越快。
謝緋靡胸口起伏着,“蘇珩芷,你拉着我的手影響我發揮了。”
“閉嘴!”蘇珩芷斥道。
“那不人不鬼的東西就要追上來了。”
“煩不煩!”
蘇珩芷很少有特別暴躁的時候,如果有那就說明她是真的生氣了。
謝緋靡忍無可忍的噤了聲。
地下商場錯綜複雜,通往韶陽區撣悸街和憷場街銜接口的的通道不止有一條,但是出口只有一個,就像七八條線各自分開,最後的線尾卻是糾纏合并在一起。
逐漸蔓延的窒息感讓謝緋靡腳步虛浮,白稚的臉龐在濃密散開的卷發間小巧玲珑精致如玉,而後漸漸布上痛苦之色。
“分開跑。”謝緋靡驟然大力地甩開蘇珩芷的手,腳步不停,苦澀地說,“前面... ...是岔道,你左我右,能不能活,看運氣吧。蘇珩芷... ...”
謝緋靡奮力地跑向右邊的岔道,胸腔缺失氧氣的感覺使四肢百骸都陷入酥麻,她頭也不回。
空蕩蕩的區域散出一聲,“我希望我不死,”你也是。
奔跑中,蘇珩芷聞聲心髒一抽,猛地踉跄了一步,揮動在虛空的雙拳指節泛白,掌心生疼。
不希望自己死,那是否就是希望另一個人... ...
不知跑了幾米,謝緋靡雙腿灌鉛似的沉重,眼前逐漸發黑,撲面而來的窒息感重重将她壓垮。
不人不鬼的東西沒有追她,而是去追了蘇珩芷。
她害怕,她擔心,卻也自顧不暇。
地下商場的地面好像一塊懸浮在土地上的冰,謝緋靡趴在上面,意識朦胧間,一雙踩着黑色人字拖的大腳踩着沉穩的步伐,停在她的不遠處。
她想擡頭看清那個人的臉,卻在下一秒就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浩浩蕩蕩跟過來的一群人,穿着統一的棕色制服和黑色馬丁靴,手裏握着鐵棍,跟監/獄四處巡邏的士/兵一樣別無二致,他們步伐不一地停在黑色人字拖身後。
一個身着制服,剔了光頭的男人,猥瑣着小眼神,一邊蔑視地上的謝緋靡一邊嘲諷道:“啧啧啧,看看這就是明知故犯!什麽憷場街的上流名媛?不老老實實在家待着,非來地下商場作死!”
“行了。”
腳踩人字拖的人,臂間挂着白色運動外套,穿着白色運動T恤和運動褲,樊化順帶撥着額前有些遮眼的劉海,冷毅的面龐閃過一絲不耐煩。
自從食物采集隊成立後,從未有人試圖穿過地下商場前往市中心,這個地下商也就成了食物采集隊的專用通道,他是真的不明白,怎麽會有人這麽不要命的作死。
簡直就是一個傻逼!
樊化輕啧着,從口袋摸出根煙點上,擡腳踢着謝緋靡的臉,吩咐道:“把她帶回去送去地下拳場,到時拍幾張照片發到韶陽區千人大群裏,!以儆效尤,傻逼玩意還想去市中心?給他們看看這就是下場!”
“都聽樊哥的,趕緊擡起來!”光頭沖身後招手,谄媚地附和道。
身後幾人将謝緋靡快速擡起來,帶回去。
樊化咬着煙,言笑晏晏地沖光頭挑眉,輕笑道:“何靖你小子,淨拿我來鎮場子,我是你爹還是你媽啊?管得了你一時我能管得了你一世?”
何靖摸着自己剛剔的,略帶青渣的後腦勺,又搓搓手,舔着嘴唇笑道:“要問憷場街街誰混的最風生水起,那還不是要數樊哥你嘛?在這禁區裏,你可不比爹媽管用?”
“是嗎?”樊化伸指夾着煙,吐出一口煙霧,緩緩說,“我出來跑個步,你都能把我拉來當槍使。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嘛?還是你覺得我智商下線了?”
他用手背拍着何靖的小腹,力道不重,何靖卻僵硬着脊背,下意識往後一退,顫道:“樊,樊哥。”
見狀,樊化冷笑,緩聲說:“你幫過我,我不會不罩着你的,以後別跟我搞虛以委蛇那一套,見外了。話說……巡邏隊在這地下商場挺吃香的吧?尤其是隊長。”
撣悸街和憷場街代表人共同制定食物采集隊出入條例的時候,明面上設置了各種禁止除采集隊之外的人通往市中心的規則外,暗地裏同樣也派了人對這個地下商場進行巡視。
只是這個巡視,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做了一晚上的書封,凄涼啊……想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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