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抉擇
孫氏羞辱了憐娘這幾句的收效,卻并不落在她的夢魇上。
秦念當天便聽說憐娘當着廣平王的面哭着鬧着要吞金子要跳河,只道她莫大冤屈洗不幹淨,只得以死明志順便報了和計氏的恩怨——這一幕,秦念自然是不會親自去看的,然而單是聽聽也覺得極可笑。
真的立志要去了結了自己的人,怎麽會在旁人面前這般鬧騰?尋個月黑風高的夜,一根繩便能辦到的事情,生生張揚的整座府上人人皆知,那顯是自己并不想死只是做個樣子出來的意思。
但憐娘這一鬧,廣平王便軟了耳根子。亦不知此人到底是怎樣想法,親生骨肉沒了,他倒是鎮定自若,憐娘眼淚珠子往下一撲簌,他便去尋了孫氏,道阿娘太過苛待憐娘,委實有點兒過分。
孫氏自然不給他好臉色看,一通臭罵轟了出去。秦念聽得,當真是幸災樂禍。她想也能想到,孫氏在廣平王面前,也一定要說計氏和容郎的死全都賴憐娘的。
但當夜孫氏還是被魇了,那夢魇反倒比從前的哪一次都深。竟然折騰了大半夜都不再睡下。待得第二日早上看着,竟很有幾分快要瘋了的狀貌。
秦念看着自然不心疼,廣平王卻還頗有幾分後悔模樣,當即将幾名醫士罵了個狗血淋頭。那些醫士既能被王府裏挑中,多少也是有本事的,誰經得住“庸醫”“無能”的說法?當即有兩個氣性大的自認無能拂袖而去,連診金都不要了的。
另兩個看着同僚的風骨,也實在拉不下臉接着做“庸醫”了,嘴上客套幾句,話意卻明顯——總之小的們無能,請大王另請高明吧。
秦念在一邊兒侍立着,此刻也只能壓着聲音道:“這京中最好的醫士都叫你氣走了,阿家的病怎麽是好?”
“他們可是真心給阿娘瞧病的?那一副副湯藥喝下去,半分效用都不見有。”廣平王道:“阿娘不過是心裏難受,調養一段,或許也就好了。”
秦念便也不再答話,心內卻道:難受?她怕是心虛吧?
若只是難受,她夢魇也不過夢到死去的孫兒,至于又哭又鬧折騰半夜,還高聲尖叫“不是我的意思,是憐娘擅自主張”麽?
他們當她什麽都不知道,可她知道的,其實不少了。那落水的一樁事情究竟如何,到得如今,她不敢說十分篤定,但七八分的把握也總是有——一定是孫氏或者廣平王中的一個做了計劃,由廣平王去說通了計氏與憐娘,然後趁着只有她一個正經貴人在的時候,由憐娘将容郎推入水中。
青萍江水不深也不急,他們的算盤,原本該是能立刻将小郎君撈上來,定無大礙。可誰曾想,生死有命,該你去的,誰都留不下呢?更何況他們大約還存着讓她回府頂黑鍋的心思,不給容郎求醫問藥,那可不是将三歲娃兒往死路上推?
做下這樣的惡事,做做噩夢,受受驚吓,那全然也是該的。
何況孫氏只是病着不見好,卻也不曾不好。她只是整日躺着,恹恹的,白日裏睡,晚上卻不敢合眼,叫婢子們成晚坐在她房中做針線。
這樣的日子過去了七八天,秦念初時看熱鬧的心思也淡了。王府裏日日有事兒,財帛糧米,雖都有人看着管着,卻也要由她這王妃掌眼的,每日裏翻着看着,有時候還有底下莊子的收支拿上來,她樣樣看完也挺耗精神——自打姨母提點過她廣平王府賬目上的蹊跷,秦念看賬本子便格外細心,那一家家莊子的收成利好,她可都死死記在了心裏。
然而人心思究竟有限,這一日恰好逢着幾處大莊子的莊頭來,秦念看賬本便看到了幾乎半夜。好容易将幾本賬冊合了,正要去睡,卻瞥見下頭還有個冊子,不知道寫着些什麽。她不由蹙了眉,哀嘆一聲,将那冊子打開了,想着能看完便看完,省了明日功夫,卻不意這一眼看過,心便一抽。
那是逃奴的名冊。奴婢逃亡,乃是重罪,這天下太平的年歲裏,素來是很少有奴婢逃亡的,但這一次,她手上的名冊卻列了七八個人的名兒,有男有女,這卻多得有些稀奇。
她正思忖怎生這樣多逃奴,眼裏便掠過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不由一怔——林衣。
旁的逃奴,都是下頭莊子上的,農活繁重,又或者莊頭兇厲,逃亡也有些緣由。只是林衣是三雲苑的人,如何會逃亡?那三雲苑雖然總要種花栽樹,手上不是握着花鋤便是舀着肥,着實不太幹淨,可也算不得太過勞累,林衣一個窮家女,又賣身為奴了,還是在這京中的,随意不得出城,如何會逃亡?
這實在是有些蹊跷。秦念抿了抿唇,在心中記下了,第二日早上,便忙忙遣了殷殷去三雲苑問個究竟。
殷殷辦事兒很是利落,然而這一去卻去了幾乎半個上午才回環,臉色沉沉的。見得秦念眼神疑惑,便道:“奴婢問了三雲苑管事的,那林衣竟是逃走了三四天了。”
秦念奇道:“三四天?她這三四天可去哪兒。她家在城外,但她連個身份都沒有,守衛怎會許她出城呢?”
“……”殷殷瞥了瞥旁人,道:“定是有了‘好’去處才敢走——娘子,奴婢還看到了這個。”
說着,她從袖籠中掏出了一支長形物事,遞給秦念。秦念有些詫異,接了在手中細看,才發現這看着粗陋的東西,竟是根銀簪。手工不甚精致,簪頭上的小銀花看着拙劣得像是工坊巧兒們喝醉了酒随手刻出來的。
不過是尋常百姓女子的飾物,只是,這尋常亦是對良人女來講,那不是林衣一個婢子能置辦得起的。
“她窮得都要自賣為奴養活阿娘幼弟了……這銀簪若是她的,定然算得上是很緊要的物事。”秦念慢慢道:“她竟然連這個都丢了?”
她的目光與殷殷相觸,終于嘆了口氣,道:“罷了,這不是我能管得的事。咱們把這逃奴的名冊傳給官府吧……”
殷殷亦嘆了口氣,她兩個這般行止,落在脈脈眼中卻是不解了。這天真的婢子信口便問道:“娘子,阿姊,何故嘆氣呢?不過是個逃奴……”
秦念看看她,勉強笑笑,悄聲道:“你若是逃跑,會把對自己很重要的東西丢下麽?”
脈脈搖搖頭,仍是不解:“我當然不會丢,可是……也許她尋得個富貴人家呢?說不定便不在意了。”
“癡兒。她若是尋得富貴人家,大可請對方來與咱們商量,買了她去。她自己走了,連身契都沒有,如何自賣?她又是個伺候花木的,平素上哪兒去認識貴人?”殷殷見秦念不答,便自己出口向脈脈提點了幾句。
脈脈的臉色白了一白,秦念方放下了手中銀簪,眼神有些陰郁,許久方道:“他們真狠啊。”
“娘子……不過是個婢子的性命。”脈脈悄聲道:“先前那人連您都敢打,也沒見到您這樣陰沉。”
“是麽?”秦念一怔,卻笑了:“這樣啊……他打我的時候,我只是怒火攻心,想打回去。如今,如今……”
“怎麽?”
“我要進宮。”秦念猛地站起身,道:“不過是先來與我通報那棵樹的事兒,便要惹來殺身之禍!我如何還能忍?那林衣,說來倒是我害了她,我若是許她來我身邊,他們未必敢在我眼皮底下動手吧?”
“娘子,不過是一個奴婢的性命。”殷殷卻拽了她手,重複道:“您三思啊。先前那人打您您都不曾入宮,如今為了個婢子……奴婢以為,不甚值當。便是太後聽了,也會覺得有些滑稽,反倒不甚好。”
殷殷與脈脈是不知道當初太後與她的言說的,是而這一句“三思”,只是覺得她要去告狀了。她們若是知道她入宮的目的所在,會不會被吓得臉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呢?秦念想着,只是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覺得這事兒蹊跷,自己想不通了,便去求姨母幫我思量思量。沒什麽要緊的——再說了,我挨了那一掌,臉腫的那麽高,還入宮去做什麽?給那些宮婢們看笑話麽?”
這一句話說出口,殷殷是不再攔着了,秦念卻又不由想起那一掌的屈辱,更是心頭塞了一團枯草般紮得又癢又疼。
她從小到大,爺娘都不曾打過她一個指頭,這嫁了人,竟生生被掄了一掌!她簡直恨不能一刀将廣平王捅死算了,只是當真不敢頂着一張腫臉給宮中的貴婦們看,那才生生忍了幾日不曾進宮。如今她臉蛋兒剛消了腫,正打算理理頭緒再入宮,便聽得這樣一件事。
他們是多讨厭她啊,連與她有些許聯系的人都不放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廣平王府裏更沒有不曾被嚼過的舌頭。如此的事情,早晚會說出去,彼時她如何自處!
新仇勾舊恨,她還怎麽忍耐?竟是片刻都難以等得了。
與其在這裏等着他們的下一次發難,不若就由她動手吧。快刀斬亂麻,她沒有耐心與勇氣等下去了。
容郎沒了,如果廣平王自己也死了,那麽這偌大王府不過樹倒猢狲散的下場。之前便是萬般風雲,之後又能掀起什麽波浪來?
大不過三年斬榱,總勝過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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