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對質
秦念聽得白琅這般說,自也轉過身,此時發現原來那一群貴族女眷已然全部都趕到了此處,正竊竊相問方才的事情。
崔窈亦在人群之中,神色滿是驚愕。
秦念尚未曾來得及說什麽,便聽得一股子憤怒的女聲響起來:“白将軍!秦七娘!我們徐家勢力比不得翼國公府大,然而便是翼國公府,也該講規矩!怎麽能在做客之時,将主人家的小娘子推下水去?”
說話的,正是個婢女打扮的年輕女孩兒,她滿臉的不甘與義憤,上前攙扶了徐三娘,道:“何謂言辭多餘?!秦七娘為何将三娘推入水中,總該有個交代,這交代,可不是多餘吧?!”
白琅眉頭微微一蹙,道:“白某可既不眼瞎,也不耳聾。不巧方才的事,白某盡數都看到了,你們還要當着面冤屈七娘?!”
“白将軍與秦七娘乃是未婚夫婦,您有心回護她罷了!”那婢子道:“若不是七娘将三娘推入水中,難道我家三娘會自己跳下去麽?”
白琅顏色益發陰郁:“哦,這麽說來,是白某偏袒七娘了?”
秦念卻是再也按捺不住,冷笑一聲道:“你是個什麽人物,貴人說話,有你插言的地方麽?我這還是頭一回見得賤丨人敢向官身的郎君自稱‘我’的!徐尚書也是個正經科考的才子,怎生家教這樣好?你這樣的婢子都能出人頭地,可見你家三娘自己跳荷塘也不是說不過去!”
“秦七娘好兇啊。”這開口的卻是徐三娘。她面上神情,依舊是那般委屈,卻又添了些許憤怒:“徐家的下人,輪不到您翼國公府的貴人來管教!她不過是為我聲張,急了眼,才會言辭冒犯……”
“她若是冒犯你徐家的人,秦念自然不管,可她冒犯的是誰?難不成我們來做客,便是為了低人一等,被主人家的下人污蔑又冒犯的?!”秦念冷笑:“為你聲張——你看,今日來的女賓們都到齊了,方才你是怎麽摔下水的,可只有你我與白将軍三個人看到。你若一口咬定是我推的,我自然是辯駁不能,從此我的名聲在京中的貴族女眷中徹底毀了去。這一手如意算盤呵……”
徐三娘的臉色白了白,道:“七娘,便宜都占了,您何必還這般咄咄逼人?難道您府上權勢熏天,便能扭曲黑白麽?”
“扭曲黑白的是你!”秦念道:“要麽,你我發一個誓好了!若是秦念推了您徐三娘下水,教秦念父兄獲罪全族牽連,男子流放女子沒官,子孫代代為奴為婢,千秋萬世永不翻身。若是您徐三娘想扯秦念下水然而反将自己摔下去的話……”
“怎麽……”
“你便發誓,教母家祖先山陵難安,子侄後世男盜女娼,夫家獲罪破落,郎死子夭,孤苦無依,死無面議葬無椁!如何?”秦念踏前一步,臉上全然沒有笑影子,目光狠得像狼。
她聲音朗朗,唯有憤恨,無有心虛。那字字句句分明落在圍觀衆人的耳中,貴女們面面相觑,卻是一個二個都滿面驚愕。
那誓言太沉了,太狠了。
“我……”徐三娘眼神與秦念交觸三四次,終于道:“若是徐三娘今日有心推搡污蔑秦家七娘子,教我……教我徐家祖宗……山,山陵不安,後世……男……男為奴,女為婢,夫家……”
秦念不動不搖地看着她,眼神如刀。
“阿姊!”便在這時候一名少年從圍觀的人群中沖了過來:“你別說了!”
這少年穿着打扮華貴的很,看年紀與徐三娘相仿,想來正是徐家的四郎,今日的另一位壽星。
秦念心思動處已然猜出了幾分——徐三娘引她來做一出落水的戲,白琅卻恰好出現,怕就是這徐四郎帶來的。只是誰料她不曾怒火攻心出手推搡三娘,而四郎和白琅來得又恰到好處地“早”了一些呢。
徐三娘卻于聽得阿弟的一句話時放聲哭了出來:“我……阿弟,我……”
四郎卻不搭理哭泣的她,只是甩手一耳光抽在了方才“打抱不平”的婢子臉上:“誰給你的本事頂撞貴人!”
那婢子捂着臉,不敢言,不敢動。
“你哭什麽?”秦念卻并不為這一出打動,瞥了徐三娘,道:“你若不心虛,方才的誓言也不過是嘴皮子一碰的事兒,祖陵後代無恙,夫婿兒郎無患的,何必做出一副我欺負了你的模樣?”
徐三娘張了張口,這是馳名京中的才女,然而詩文之外的言語功夫,卻淺薄得很,竟然叫秦念幾句噎得說不出話來,手反倒是越來越緊地捏住了被她扯下來的秦念的帔子。
“那池邊生有不少青苔。”四郎賠笑道:“家姊怕是心氣浮躁,腳下一滑,自己摔下去的。還扯脫了七娘的帔子,實在是有愧……”
“哦,現下就成了自己摔下去的……”秦念瞥了這一雙姐弟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三娘啊,您說說,是秦念推您的,還是……您自己摔的?”
“我……”三娘哽咽一會兒,道:“我……我腳下一滑,哪裏還知道是旁人推的,還是自己摔的?”
秦念便不言語了,倒是崔窈從交頭接耳的人群中踏出一步,笑着挽了秦念,向徐三娘脆生生道:“哎呦,我家小姑便是這麽個臭性子,受了丁點兒的冤屈,便不知曉饒人了。徐三娘看在我清河崔氏的面兒上,便寬恕了她吧。我小時候也曾經失足滑進過水裏頭,直吓得魂兒都丢了一多半去!只是自那時起啊,我阿爺便把那池塘周圍都砌上了欄杆,這才萬無一失呢。不過……我倒是很有一事好奇,不知四郎與三娘,有沒有心思教導我一番?”
三娘的顏色糟糕透頂,唯有四郎還陪着笑,道:“崔夫人要問什麽,但問無妨。”
崔窈甜甜地笑了,道:“這晚荷池周圍一圈兒,盡數圍着雕欄,怎生就只有三娘落水這短短一處所在,既滿生青苔,又無有欄杆呢?您看……”
不顧四郎瞬時也慘白下的臉,崔窈揚起繪着丹朱的指尖,點着靠近水岸的所在,道:“此處連草都不生一根,全然與園中旁的地方之清脆蓊郁不同,可見是近來翻動過了,會不會是近日才平了此處的圍欄?七娘她無知,可徐三娘乃是府上千金,怎麽偏生選了這一處與七娘交談?多危險呢。”
“這裏原本栽着花木,前些日子挖走了。”四郎的聲音聽着也很如一條垂死掙紮的魚。
崔窈仿佛滿意這個答案,她點點頭,仍然是教養良好的世家千金風範:“原來是這般啊……對了,三娘身上還濕着呢,池子邊兒上涼風大,可別受了涼!女子最是怕寒了!”
說着,她眼風朝着方才多言挨了一掌的婢子瞟過去:“忠心護主的好奴婢,快攙着她回去喝姜湯啊。”
秦念見得崔窈出人群的時候,便猜到五嫂定是要來扮個好人,順便狠狠再擺那徐家姊弟一道的。她們兩個自小便是這樣,但凡小女伴們鬧了別扭,她和崔窈之中的一個便去和人家吵,另一個尋些蛛絲馬跡把人家逼到無可退。
說來,一多半時候都是崔窈去逼着最後一手的。不為旁的,只因崔家家教嚴謹,若是崔窈言辭尖酸了,要吃好大一頓手板,她秦念卻沒什麽好怕。
時隔這麽多年,崔窈挖坑害人的本事,竟是半分都沒有丢下。
那圍觀的一衆貴女又不是傻子,方才徐三娘不敢發毒誓,已然是落了一城了,崔窈又點出她帶着秦念來沒有欄杆的岸邊居心可疑一點,人人面上便都多少帶了些看戲的幸災樂禍之意。
“三娘要回去捂暖了身子呀。”崔窈顏若桃李,聲若莺啼:“今日龃龉,三娘還是忘了好——我們姑嫂不便再留着叨擾了,告辭。”
她拽着面上憤恨未消的秦念,一道向女眷們行禮告辭,之後便走,走出幾步,方回頭看了白琅一眼:“白将軍,多謝您為我家小姑證清白。過些日子,請随五郎來府上飲酒以表相酬啊!”
白琅怔了怔,看看秦念,唇邊帶了個淺淺的笑,拱手道:“多謝崔夫人相邀。”
秦念亦随崔窈回了頭,與白琅四目交對之時,看他一笑,心跳便猛地一重。
她匆匆扭過頭和五嫂走了,上了馬車,方才漸漸覺得雙頰紅燙。
“傻阿念。”崔窈在馬車上尋了個舒适的姿勢倚着:“你居然随着那狼心狗肺的東西一起去荷塘邊!”
“我哪兒想得到她要自己跳呢?”秦念才從白琅那一個笑裏頭醒過神兒,道:“我原本想着,她好歹也是名揚京城的才女,不至于這般下作可恨呀。”
“才女。”崔窈輕輕笑了笑:“這般才女比尋常女孩兒還讨人嫌!你想想啊,若不是心思極靈敏之人,如何能看得到旁人看不到的東西?若不是極在意細處之人,如何能作得出旁人作不出的詩賦?如她這般人物,若是得了意,不過是張牙舞爪地讨嫌罷了,若是如當今一般失了意啊,只怕心思便……如那黃蜂的針青蛇的口,毒得很呢。”
秦念輕輕嘆了口氣,道:“好賴今日算得上是将事情說清楚了,只不知……她們會怎麽看?”
“她們?”崔窈一怔,道:“那些貴女麽?你在乎她們的看法麽?”
秦念默然一陣子,點了點頭。
“不必在乎。今日所有在場的人裏頭,需得你在意的,只有白琅一個人。他不是很回護你麽?這便足矣。”崔窈道:“那些個女眷們啊,你管她們作甚?反正今日你大不了落得個脾氣暴躁得理不饒人的罪過,總勝過徐三娘,博了個心思惡毒的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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