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兜兜，杜爺爺來了，快出來！”每天晚飯後，果子都會将剩下沒賣掉的糕點送給鄰居，今天送完回來，順道還捎了個老爺子。

蘇洛立刻拎着兜兜去迎接客人。

杜澤剛好由杜岐和果子扶着走進小花園。

兜兜撒了歡兒地撲過去，軟軟糯糯地叫了一聲，“爺爺。”

杜澤非常喜歡兜兜。這個地方，大多數都是上了年紀調養身體的人，年輕時叱咤風雲慣了，這年老了，反而淡泊寧靜，想要坐享天倫之樂，可惜平日這裏根本就沒有小孩子。

越是年紀大的人，越是喜歡小孩，杜澤也不例外。如今他七十出頭，精神矍铄，還有力氣抱着兜兜折騰。杜岐和果子都怕閃了他的老腰，趕緊扶了一把。

杜澤輕輕揉着兜兜的後背，笑眯眯地看着蘇洛，“我前天跟你說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

蘇洛的臉有點僵，立馬咳嗽了兩聲，“杜老，您請裏面坐。”

杜澤拍拍小兜兜的腦袋，将小家夥放下，讓蘇洛扶着手進屋。

杜岐和果子面面相觑。小兜兜左望望右望望，“爺爺跟爸爸要說悄悄話嗎？”

“兜兜，跟叔叔散步去！”

小兜兜眼珠子咕嚕轉了一圈，“杜叔叔，你是想約果子爸爸散步嗎？我沒意見。”說罷牽起兩個大人的手，徑直往外走。

杜岐的臉刷地紅了，偷偷瞟着旁邊的果子。

果子面上波瀾不興，仿佛根本沒聽懂兜兜的話似的。杜岐突然又覺得有些郁悶，自從兩年前暑假他來這裏避暑，順道照顧爺爺，跟果子結識，一見鐘情，表白之後還被拒絕，之後也沒讓他就真的放下這顆心，相反，現在他很享受這種相處模式，怕自己的不慎會打破它。

蘇洛給杜澤端上水，老實規矩地在他對面坐下，清了兩下喉嚨，“那個，杜老，現在我有兜兜，不考慮那啥，咳咳……”

要跟一個年紀是自己爺爺輩的談私生活，蘇洛還真是有點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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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澤也是唯一一個知道兜兜是他生的的外人。

前兩天，杜澤突然跟他說，他有一個外孫，也是個gay，跟家裏公開出櫃，此生不會娶女人，讓他考慮考慮。

杜老爺子的眼神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期盼的。老人不就怕斷了香火，怕孩子沒個後代沒寄托沒保障嗎？既然蘇洛的體質這麽奇異，多年相處，人品他也信得過，肥水不流外人田，自然要好好抓牢。

杜澤一直對他們家不錯，蘇洛也相信老人的家教，可是，突然要他決定，他還真是有點心虛。

“你也別為難。我知道你們這得看對眼了才行，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的。過兩天他會來看我，我就是想你們趁這個機會能見上一面。”

蘇洛抹抹額頭上的虛汗，口頭應道：“一定一定！”

杜澤滿意地點點頭，端起水杯，慢慢喝了一口，渾身都透着舒心惬意。

“對了，你最近還在炒股嗎？我看大盤都已經跌到底了。過段時間應該會回暖。”

蘇洛非常謙虛地說道：“杜老，您看，我這小資小本的，哪裏敢去趟這趟渾水啊。我還要留着老本給兜兜娶老婆呢。”

杜澤笑眯眯地看着他，給我裝。蘇洛笑得非常和煦，毫無破綻。

“他對炒股也很在行，這次行情賺了十幾億，你們應該會有共同語言。”自己的乖外孫當然要誇誇，十幾億的賺頭在玩票性質的富豪面前算不少了。

原來老爺子的落腳點在這裏呀，蘇洛連連點頭。陪着老爺子瞎侃了很久，直到晚上八點，老爺子才終于滿意地離開了。

花園裏，兩個保镖兼保姆的人護送他回家。

杜澤一走出蘇洛的家門，就給他的乖外孫去了一個電話，“齊軒，你什麽時候到，我可是把人都給你約好了！外公用人頭擔保，絕對是你喜歡的那一款！”

那頭的齊軒坐在酒店沙發上，看着電視裏那張臉。

《度世》播映後，三位主要男演員都被炒的很火，陸君成甚至成為當年的熱門首選，萬千少女心目中的黑馬王子。蕭涵也一炮而紅，順利在電視圈紮住腳跟，最近又接拍了好幾部電視，風頭正勁。

唯獨那位萌得人流鼻血心疼得人心髒抽搐的男三號蘇洛，突然人間蒸發，甚至沒有參加任何影片的宣傳活動，很多媒體都試圖挖出他的下落，都無功而返。

蘇洛從此成了一個迷，沒能在影片中占得最大份量，卻在話題榜上占據了很長時間的首位。

即便是三年過去的今天，依然能在他的貼吧，和大型論壇裏看到別人對他的精彩回顧……

齊軒看着那張臉微微有些失神，乃至于電話那頭的杜老爺子重複了一遍，他才聽明白。

“外公，我是找我們齊氏新股東的。”可不是來相親的！齊軒有些郁悶，難道他在他的家人眼裏已經成了超級剩男，沒人要了嗎？這都需要他們來操心？他還記得不久前，齊沐陽帶着一個跟蘇洛有幾分相似的小藝人想跟他制造了一個“巧遇”，當晚差點把那個小藝人灌醉在他床上。

杜澤對乖孫子的拒絕習以為常，只淡淡說道：“周末我要過生日！”你不來，就是大不孝。

齊軒眉頭一跳，“外公，你的生日不是在臘月嗎？”這個時候過哪門子的生日？

杜澤眉頭一挑，“我想過，你有意見？”

齊軒默默地抹了一把汗。難怪別人都說老人像小孩，還真是小孩子脾氣。

“好！我一定過去！”

杜澤總算是滿意了，最後又補充了一句，“說不定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哦。他也玩股票，而且玩得不錯！”

齊軒真想翻個白眼，以為他是三歲小孩嗎？竟然拿這麽低級的謊言來哄他？

杜澤非常清楚這孫子的尿性，只要答應了就會乖乖做到，所以他很放心地挂了電話。

齊軒揉揉額頭。

本來到巴孟，應該第一時間去看老爺子，可一聽說要他去相親，他就不敢去了。這下倒好，人都給他約好了。

老爺子的面子，他怎麽都得給。想來想去，齊軒叫來何晨，讓他去準備一份禮物。

何晨被一堆分析資料弄得頭暈，“齊總，要什麽樣的？”

齊軒想了想，“算了，還是我親自去買吧。”順道給老爺子買所謂的生日禮物。

齊軒嘆了口氣，看着坐在沙發那頭的“蘇洛”，伸手撫上“他”的臉，“你到底在哪裏……”

***

第二天早上，徐嘯文開着車親自來接蘇洛一起去機場。

兜兜來開的門，徐嘯文每次看見小家夥那個模樣就忍不住手心發癢。但他還記得，兩年前，兜兜剛會走路時，他像其他人一樣逗着他玩，兜兜直接被他的面癱吓哭了。

自來那之後，他就再沒抱過兜兜。

兜兜仰着小腦袋看着這個面癱叔叔，每個到他家來的人都會抱他，唯獨這個叔叔不會。

兩只大眼瞪小眼，各自在糾結着自己的小心思。果子瞄了一眼攤在沙發上還沒清醒過來的蘇洛，用腳踹了踹他，蘇洛擡頭，睡眼惺忪地看着果子。

“你晚上就不能早點睡嗎？”果子郁悶地嘆了口氣，每天都熬夜，也不知道他一天都在幹什麽。

果子自個走到大門口，沖外面鐵門處喊了一聲，“進來一起吃早飯吧。羅啓還在犯迷糊呢。”

徐嘯文把門關上，兜兜看了看他，徐嘯文也看着小兜兜，這個時候，他是不是該牽着小家夥呢？

他手指頭動了動，小兜兜突然一把握住他的大手，牽着他往屋子裏走，“叔叔，果子爸爸做的飯可好吃了。”

一家人坐好，徐嘯文看了一眼那三只坐在一邊的小的，挑選了蘇洛身邊的位置坐下，沖果子道了聲謝。

“這麽早？他們的飛機不是要等十二點才到嗎？”蘇洛剝除一顆雞蛋丢兜兜碗裏，左右的貓狗一看吃的滾過去，爪子就在空中動了動，兜兜眼疾手快，一把抓手裏，另兩只只好哀怨地“喵嗚”了一聲。

徐嘯文看了一眼，面癱臉上沒啥情緒，只回了蘇洛的話，“張進的未婚妻也要一起來，第一次見面，我想給她挑件禮物，你有品位，想請你把把關。”

聽到某個名字時，果子夾包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桌上豐盛的早餐上，倒是沒人留意到他的舉動。

“徐部長說的那個張進就是開發坤園的人嗎？”

“準确來說，坤園是張氏旗下的産業，張進還沒老到開發坤園的份上。他跟我同年。”

果子沒有再多問。吃完早飯，兜兜一把抱上蘇洛的大腿。他很少有向蘇洛撒嬌的時候，蘇洛一看他這舉動就知道，小家夥又有小算盤了。

“你也想去？”

小兜兜趕緊點頭，“爸爸，能帶我去商場嗎？就上次你給果子爸爸買生日禮物的那個商場。”小家夥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你想買東西？”

兜兜很老實地點頭，“過兩天是杜爺爺的生日，我想給他買禮物。”

蘇洛摸着下巴，低頭看着小家夥，“要買東西，那是要付出代價的。”

兜兜的臉一下拉了下來，“我保證買一個便宜一點的，爸爸你能不能給我開開後門？我可是你的親兒子！”

“好！看在你是我親兒子的份上，我給你打折。五百塊錢！一周的衛生，還有給小黑小白洗澡。”

兜兜眨撇了撇嘴，感覺有點難以消化，“爸爸，那我能雙休嗎？”

蘇洛看着他，一點退讓的意思都沒有。

兜兜覺得有點憋屈，但最後還是乖乖同意了。

徐嘯文默默地看着父子倆，盡管他臉上做不出笑容來，但眼中的神色卻是透着溫度的。

蘇洛将兜兜綁在後面的兒童座椅上，自己坐上了副駕駛位，笑道：“你什麽時候裝了一個兒童座椅？難道那邊也會有小孩子來？”整個坤園都是老人，像他和果子這樣的年輕住戶是絕無僅有的，其他人都是保安和物業其他工作人員。為了小區的人員環境，即便是這邊的工作人員都不允許随便帶家屬過來，更別說小孩子了。

放眼望去，也就兜兜一個小豆丁。

徐嘯文發動車子，看似不經意地說，“裝一個有備無患。”如果徐嘯文說話溫柔一點，而不是用這副像訓練他手下的冷硬語氣，估計蘇洛還會多想一下。

他們直接去了那家商場，五百塊錢，兜兜在商場逛了好久，這也想買，那也想賣，徐嘯文在蘇洛的幫助下，已經為張進的未婚妻挑選了一件禮品，而兜兜還在拿捏不定。

蘇洛看看時間，現在已經十點了，“兜兜，我再給你十分鐘，如果挑不出來，我們就走了。”

兜兜可憐巴巴地望了蘇洛一眼，徐嘯文看不得他那可憐樣兒，安撫道：“不急，飛機經常晚點。”

最後兜兜好不容易看中一個，竟然要一千六。

兜兜郁悶了，直在櫃臺站了三分鐘，最後像是終于下定決心，揚起小臉，“爸爸，你再給我打個折吧？”

蘇洛簡直要被他給逗笑了，但作為一個合格的父親，絕對不能對孩子太溺愛，所以他面上裝得非常淡定，“給你雙休，一個月？怎麽樣？老爸仁慈吧？”

兜兜小臉兒有點白，這是欺負他不會數數嗎？

但鑒于自己只是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孩子，兜兜選擇了服從。

“阿姨，我要這個。能幫我包裝得漂亮一點嗎？”

售貨員看着面前站着的兩大一小，心情有點激動。怎麽看這氣氛都像是一家三口啊。就體型和氣質來看，攻受還相當分明。呃，雖然吧，體型小點的那只若是單獨站在一邊，一米八出頭的個頭，尤其是左臉上那道刀疤，讓他俊美的臉上立刻呈現出一種野性的性感之美，足夠當一只好攻。可站在一座冷硬的鐵塔旁邊，對比之下，怎麽看都很受啊……

蘇洛被這小姑娘的表情給吓到了，他下意識地扒拉了一下額前頭發，看那小姑娘的激動眼神，莫非是認出他來了？事實證明，他只是想多了。

徐嘯文這特種兵出身的人，對周遭十米的動靜都觀察得清清楚楚，何況是一個一米開外的小姑娘。他只是将手輕輕放在蘇洛的肩頭，看着蘇洛。

小姑娘差點一下子叫出來，但作為一名合格的售貨員，她必須淡定。所以，她淡定地給小兜兜包裝好禮物，淡定地誇獎着小家夥的眼光，父親們的教育有方，再淡定地扒着小兜兜的臉蛋親了一口。

三人離開櫃臺時，小兜兜擦了擦臉頰，問爸爸，“那位阿姨怎麽了？”

蘇洛淡定地回答：“大概是被你爸爸帥倒了！”

徐嘯文轉頭看了蘇洛眼，小兜兜也望了蘇洛一眼，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噤聲。

齊軒挑選好老爺子和相親對象的禮物，一個擡眼，晃眼看見對面鏡子中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背景。

齊軒猛地回頭，只看見人頭攢動，哪裏有那個人。

“先生……”導購員疑惑地看着馬上就進籠的顧客就這樣跑掉。

齊軒一層樓一層樓地找，最終什麽都找到。

看着樓下大廳各色人流，沒有一個是他要找的，命運似乎喜歡這樣逗着他玩，每次都給他一個幻影，馬上就讓它破滅，一而再再而三地試圖将他擊潰。

齊軒臉色慘白，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裏站了多久，直到一個工作人員走到他身邊問，“先生，您沒事吧？”

此刻在工作人員眼裏，這個她從未見過的帥氣男人，帶着一種瀕臨死亡的沉悶氣息，仿佛下一秒，他就可能從樓上跳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我只是胃疼，有水嗎？”

工作人員很快給他端水過來，齊軒服了胃藥，坐在凳子上，閉上眼睛，好半晌才緩過勁兒。

再睜眼時，他又是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淩厲男人。

回到車上，齊軒給吳皓去了一個電話，直截了當，“他到底在哪裏？”如果問這個世上還有誰知道蘇洛的下落，無疑，那個人會是吳皓。

但吳皓卻告訴他，“齊軒，到今天你還不放棄嗎？有些傷口，不是時間能夠撫平的。即便你找到他，又能怎樣？”

吳皓挂掉電話，看着對面的男人，“淩先生，你的身體很健康，不需要來看醫生。”淩哲宇不像齊軒，想起就來騷擾一下他，淩哲宇那三年幾乎都沒見過他，而最近卻動不動就往他這邊跑。

對吳皓而言，這絕對不是什麽好事。淩哲宇的盤算他永遠都猜不透。

淩哲宇：“我身體不舒服，作為醫生，你難道不需要為病人排憂解難？”

吳皓眯了眯眼，“聽說淩氏股價又跌了，你還有心情在我這裏耗着，的确應該給你配些藥。”

淩哲宇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不破不立。這個不需要吳醫生操心。”

吳皓懶得跟他扯，直接開了一些維生素片，将人打發走了。

當天報紙上就登出淩氏當家人頻繁進出醫院，疑似重症。

股民一片嘩然，難怪淩氏對于股價下跌并沒有像齊氏一樣托底，而是任他一跌再跌，肯定是淩氏內部出了問題，比如這個執行ceo困病交加無力回天，其他拍戲開始争權奪利，當天股市就再度大幅下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