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果子,唱生日歌了……”杜岐跑出來,聲音戛然而止。

果子回過頭來,臉色有點蒼白,手裏的水果刀上還有血跡。

杜岐的視線下意識地移到果子身後的人,唐鵬臉上挂着刺眼的血痕,此刻血還沒止住,而張進臉色更是黑如鍋底,看着果子的眼神非常複雜,好像随時準備揍果子一頓,又好像要突然沖過來,把果子抱住……

“你們這是怎麽了?”杜岐狐疑與不爽一閃而過,挂上公式化的笑容,但這笑容卻有點冷。

他的目光落在張進身上,手卻下意識地握住了果子握刀的手。

果子擡頭看着這張稚氣未脫的臉,滔天怒火莫名地慢慢消散,冰冷的心升起一股暖意。

張進被杜岐這護衛的姿态刺激到了,臉色越發地不好看。唐鵬卻非常意外。杜岐竟然會這樣護着果子,這不是很可笑嗎?杜岐是什麽身份,果子又是什麽身份?

如果換個人,他可以不給面子,但是杜家,唐鵬怎麽也得給一個笑臉。

唐鵬笑着說,“我們幾個老同學徐徐舊,發生了一點争執。杜少應該沒聽橙子說過跟我是同學吧?”連過去都不願意跟你坦白的人,你還護?如果杜岐知道果子跟張進曾經有過那麽一段,估計就不會有這樣的姿态了吧?誰願意穿破鞋來着?呵呵……

你算哪根蔥,我們說話還輪不到你插嘴!

杜岐握果子的手緊了一分,臉上卻更加輕松,“果子自然是只跟我提必要的人,其他的,無所謂!”

杜岐只是淡淡地看了唐鵬一眼,便轉向張進,“張少,這坤園是張家在管,我不方便說什麽,但是,作為坤園的業主,不是什麽人都能夠在我們自家地地盤上撒野的吧!”

杜岐看了看果子白襯衫那個清清楚楚的腳印,眼神黑沉沉的。

張進也看了一眼那個腳印,握緊了拳頭。

唐鵬心頭一跳,這是準備收拾他的意思嗎?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張進。雖然說走出這個地方是誰大誰小不好說,但這個地方,畢竟張家的股份最多。

果子也轉頭看着張進,是呀,從他第一次跟唐鵬杠上開始,張進從來就是做老好人,明知道是唐鵬不對,還是會偏幫他。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狗屁兄弟情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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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進猛然看見果子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接着,他就聽果子說,“張進,如果唐鵬殺人,如果殺的那個人還是你的至親骨肉,你還會幫他嗎?”

“你——高程,你別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殺人能是随便說的嗎?”唐鵬壓住強烈的怒火,有外人在,他還知道壓制自己的脾氣,否則此刻他肯定要撲上來撕拉果子的臉。

“是嗎?”果子卻絲毫不為他的怒氣所動,只是冷笑道,“七年前的六月二十八號,你還記得你做過什麽嗎?”

“七年前的事,誰記得……”唐鵬的聲音戛然而止,是的,盡管七年,他記得。

張進自然也記得,因為他出國的時間就是二十九號,他只記得這一天本該出現的人沒有出現。

“唐鵬,你做了什麽?”張進終于覺察點不對。

唐鵬的臉色露出一絲慌張,“七年了,我哪裏記得!你知道我一向跟他不合,鬧誤會也不止是一次……”

“誤會?呵呵!”果子上前一步,“張進,你不是一向視他為好兄弟嗎?看看這次,他能不能跟你實話實說。”

果子再次掃了張進和唐鵬一眼,驀地轉身。張進一把拉住果子的手,“橙子,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有事,你不能跟我好好說清楚!”曾經也是,現在又是,為什麽?張進幾乎是吼出來的。

“因為你不值得我信任!”果子轉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張進,“不是嗎?無論什麽事情,我給你再多解釋,不是也沒抵過唐鵬一句話嗎?我曾經就在想,或許,你是太信任唐鵬,所以我願意跟你解釋,不過後來我知道,你不是信唐鵬,也不是不信我,只不過,我在你眼裏的分量太輕,不值得你跟你的好兄弟反目,哪怕是鬧出一點不合,都不值得……”

果子甩開張進的手,退後一步,“唐鵬能對我為所欲為,難道不是你縱出來的嗎?他欠我一條命,你也一樣!”

果子轉身,七年了,他終于能将這些郁結在心中的怨氣發洩出來,這一刻心裏是暢快的,可也是悲涼的。

杜岐重新牽起果子的手,用力地緊握着。他知道,此刻他對果子而言什麽都不是,但是,他絕對不會讓這些人渣再度傷害到果子。

杜岐拿過果子手裏那把刀,“有些人不值得你動手。別髒了自己的手。”說罷,将那刀直接扔進了垃圾桶,最後看了張進和唐鵬一眼,“坤園我不能做主,但是,這棟別墅,卻不是什麽人都能靠近的。若是讓我看見他走進一步,我不保證會不會動槍!”

***

趙蕊焦急地看着大門口,從花園道過去,雖然距離不遠,但他并不知道門外到底發生了什麽,以致于張進到現在還沒回來。

“那個果子,怎麽跟你哥認識?”趙蕊問唐瑄。

唐瑄端着一只紅酒杯,優雅地站在花叢間。她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場內某個人,“只是一個蛋糕店的小老板而已。”言下之意,別放在心上。

唐瑄逮着齊軒得空,端着酒杯就過去了。

趙蕊還沒來得及阻止一下。趙蕊又看向門口,蛋糕店的小老板,可張進似乎很感興趣,偏偏,他們之前見面還要裝作陌生人,這不是很奇怪嗎?

齊軒猛地灌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徑直朝蘇洛走過去。

蘇洛擡眼便看見齊軒,眼神一觸即離,齊軒卻不打算放過他,幹脆擋住他的路。

齊軒将手插在口袋裏,掩飾住指尖因為激動生出的輕微顫栗,臉上卻擺得非常雲淡風輕。

齊軒就那樣站在蘇洛面前,也不說話,蘇洛擡眼看了看他,“齊先生,沒想到你竟然是杜老的外孫。”

天下有很多巧合,可以是緣分,也可以是孽根。就這樣不期然間,蘇洛又跟齊軒有了交集。

“兜兜……”

“他是你的兒子!”

齊軒心神一顫,他沒料到蘇洛會這樣直接告訴他。

蘇洛卻勾起嘴角,看似平和的臉上,眼神卻是冰冷的,“那也僅僅是血緣而已!他不需要你。你也不要試圖跟我搶,你知道我手裏拽着什麽!”蘇洛沖齊軒舉了舉酒杯,心情似乎好了些,轉身離開。

百分之一的齊氏股份,不算多,卻也絕對不算少。就算沒能抓着這條蛇的七寸,可想要這百分之一的人很多,若真把他逼急,他可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

齊軒僵在原地,原來,蘇洛對自己的憎恨與防備,已經到達了這種地步。

唐瑄就在這個時候走過來,她剛開口,齊軒猛地轉頭,眼神冰冷地看了她一眼,唐瑄的手一抖,杯子應聲而碎……

第一次,她被一個眼神給吓傻了。

很多人都被這邊的異動吸引了眼球,蘇洛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開始找果子。

他剛才只是應付幾個老爺子,一個轉眼,果子就不見了。而一起不見的還有張進,跟唐鵬……

蘇洛眯了眯眼,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打轉,而今天的事情太雜亂,讓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直到看見果子面色蒼白地跟杜岐走進來,而他們後面還跟着張進,蘇洛才心口一跳。

“唐鵬呢?”趙蕊問張進。

“回去休息了。”張進的視線都沒落在趙蕊身上,而是看着果子。

給杜老爺子唱了生日歌,吃了生日蛋糕,杜岐拉着果子進了屋,蘇洛酒杯一放,也跟了過去。

果子肚子上有一大塊淤青,剛好在勒骨這邊,他皮膚本來就白,這塊淤青看起來特別醒目。

杜岐的臉色有點難看,蘇洛臉上更不好看,他接過杜岐手裏的藥,給果子揉傷口,只問,“唐鵬是不是就是那個人?”跟張進又是好友,在這件事又有厲害關系的,也就只有唐鵬了。

果子看了杜岐一眼,杜岐這次卻固執地不想離開。果子嘆了口氣,反正杜岐啥都看見了,他也懶得掩飾,跟蘇洛說,“他也挨了我一刀。”

蘇洛豁然站起,将藥瓶往杜岐手裏一扔,轉身就出了門,只是他出門的時候順手拿了樓梯旁的高爾夫球杆。

“你做什麽?”果子追過來,蘇洛沒理他,杜岐卻一把拉住果子,安慰道:“羅啓做事有分寸,他的功夫很好!”上次自己跟他交手都被教訓了。可即便如此,杜岐還是給徐嘯文打了個電話。

本來心不在焉喝酒的齊軒一眼就看見了蘇洛。蘇洛的表情看起來很平和,可這種平和像是掩蓋着即将噴發的暴風驟雨。

蘇洛從花園旁邊的小道繞出去,沒引起別人的注意。他還沒走出門,就接到徐嘯文的電話。

徐嘯文說,“唐鵬在我這裏。”

蘇洛二話沒說就過去了。

到的時候,唐鵬正對徐嘯文怒目圓瞪,“徐嘯文,你太把自己當根蔥了,你有什麽權利控制我的行動?”他的車竟然被保安直接攔了下來。

徐嘯文看了他一眼,“作為坤園的保安部長,我有權利搜查你的車。不該你帶走的,自然不能讓你帶走。”

不一會兒,一個保安已經在腳墊下面找到了那把刀。

蘇洛眯了眯眼,冷笑道:“唐鵬,你不會想用這個去控告果子吧?”

唐鵬被說中心思,怒火更炙。

蘇洛直接把那把刀扔給唐鵬,“那你就去試試!”

唐鵬反而不敢撿了,疑惑地看着蘇洛。

“你以為,讓果子陷入官非,杜家就會袖手旁觀,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唐鵬,別太把自己當根蔥……”

“噗!”旁邊的保安一個不小心笑了出來,明明剛剛唐鵬才這樣罵了他們老大,這馬上就被蘇洛讨回來了。

徐嘯文沖那保安使了個眼色,保安立馬立正稍息,動也不敢動。

唐鵬看了看腳下那把水果刀,又看了看并不打算繼續動手的其他人,彎腰就去拾,他就不信了,憑他還鬥不過一個果子。

誰知道,蘇洛手裏的高爾夫球杆一揮,那把刀就被他打進了旁邊的水池裏。

蘇洛用高爾夫杆敲了敲肩膀,笑道:“我突然想到,你這個人的人品太差,萬一拿着這把刀去殺人,再來栽贓果子,我們豈不是虧大發了。”

唐鵬氣得眼睛發紅,他此刻才确定,蘇洛是在逗着他玩兒。他一個大少爺,第一次有人敢欺負到他頭上來。

“兇器”解決,徐嘯文讓人把唐鵬送出去,轉頭問蘇洛,“你不怕狗急跳牆?”

“我就怕他不跳牆。對了,你上次不是跟我說你有兩個戰友,要找工作嗎?我想請他們當保镖。”那種特殊部隊的人,太牛逼了,不用太浪費。

徐嘯文說,“就算你現在要人,他們也過不來,我給你派幾個保安吧。”

可不管蘇洛想得多周到,第二天,在他接何大勇夫妻進盛德醫院時,蛋糕店還是出事了。

蘇洛剛安頓好何大勇,就看到他借的保安提着一個蛋糕過來,說是果然讓他送來給何大勇他們吃的。

他借的貼身保護果子的保镖,竟然跑這麽遠來送蛋糕……

蘇洛當即就感覺不妙,開了車就往小鎮上去,路上,他給徐嘯文以及打了電話,而張進就在他身邊。

蘇洛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五六個人,拿着砍刀,已經把蛋糕店砸了個稀巴爛,而果子就那樣站在店裏,動都沒動一下。

蘇洛吓得心髒都停止了跳動,他借了三個保镖,沒一個人店裏。

“把錢都拿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隔壁的店鋪已經吓得直接關了店門,蘇洛看到的時候,還有一個還在關門,跑過來說,“我已經報警了,讓果子趕緊跑!”

蘇洛從地上撿起別人墊車輪胎用的磚頭,就沖了進去。

“蘇洛!”齊軒都沒來得及等車停穩就從車上跳了下來,何晨吓得一慌,差點把油門當剎車給踩了。

蘇洛根本沒聽見後面有人,拿着磚頭就朝着離果子最近的那個持刀者砸了過去,果子這才看見蘇洛。

“你來做什麽?!”

“用自己的命去給那個人渣陪葬值得嗎?”蘇洛順手就搬起旁邊的椅子把那些人渣給趕開,但對方畢竟人多,蘇洛顧到果子,卻沒顧到自己,後面的人一刀就砍了過來,果子大驚,“小心!”

撕拉一聲,蘇洛聽見了皮肉分離的拉扯聲,轉回頭去看時,只見齊軒硬生生地替他挨了這麽一刀。

“你們發什麽瘋?!”齊軒火了,可他沒忘記一腳把砍他的那個人踹飛。

“軒哥!果子!”杜岐是跟徐嘯文他們一起趕到的,一下子來這麽多人,那幾個人有點慌了,急着辦完事走人,他們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果子。

蘇洛再度掄起椅子就砸了過去。杜岐一把握住砍向果子的長刀,鮮血一下飙了出來,濺了果子一臉……

場面太混亂,等一切消停下來,他們只抓住兩個人,人民警察永遠都姍姍來遲。

果子看着一片狼藉中站着的張進,他身邊還跟着唐鵬,果子冷笑一聲,“讓你們失望了吧?”

唐鵬有點慌,他的目标只有果子,所以刻意選擇誰都不在的時候,如今果子完好無損,卻傷了齊軒和杜岐……

“高程,你少血口噴人,昨天和今天我都一直跟張進在一起!”

果子看着張進,張進只好說,“他的确一直跟我在一起。”

果子扯着嘴角笑了笑,非常冷冽的笑容,操起地上的椅子直接砸了過去。

椅子砸中唐鵬,擦着張進的手臂,但并沒有真的傷到人。

“高程,你不要太過分!你是想用苦肉計來陷害我,張進才不會上當呢!”

徐嘯文将抓住的人交給警察,“唐鵬,你昨晚給誰打過電話,應該不用我提醒你吧?現在警察都在這裏,我想我們有必要好好交代一下!”

齊軒走出來,傷口已經将背上全部染紅,他卻像是根本沒察覺一樣,“張進,今天,傷到的是我齊家人跟杜家人,背後的指使者我一定會究查到底!”

一個張家還沒那麽大的臉去包庇一個唐家。今天若傷到的是不相幹的外人,張老爺子或許會放任張進自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現在可完全不一樣了。

蘇洛看了看齊軒,沒有說話。是的,他知道,那一刀,齊軒可以避開,但他沒有,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名正言順地牽涉到這件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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