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蘇洛回到家時，蕭涵竟然已經跟兜兜在一起玩了。

蘇洛進門，他還晾了一口大白牙沖蘇洛“嗨”了一聲。

“蕭叔叔，你不能動！”兜兜坐在小凳子上，正在給蕭涵畫肖像畫。

蘇洛瞥了蕭涵一眼，又在在小兜兜面前晃悠了一圈，小家夥依然畫得很認真。蘇洛陰郁了，提醒了一句，“兜兜，爸爸回來了。”

小兜兜頭也沒擡，“爸爸辛苦了。”

蘇洛喉嚨一噎，突然不知道該吐點什麽出來。

“羅啓！”杜岐從廚房鑽出來，給蘇洛打了聲招呼。

蘇洛眉頭一跳，“你怎麽來了？不上課？”

杜岐說，“我是特地過來買衣服的。”杜岐頓了一下，像是在觀察蘇洛的反應。

蘇洛側頭看他，“有事？”

“咳咳，那個，你要招設計師嗎？”

“你有認識的人想來？”

杜岐立馬跟打了雞血一樣，當起了推銷員，“我有個哥們，學服飾設計的。”

蘇洛眯了眯眼，“你不是學建築的嗎？”同是設計，這可是天差地別，你怎麽就有這種哥們了？

杜岐正色道：“我也不是什麽人都胡亂推薦的。”

蘇洛也說，“我是要招設計師，不過，沒本事的，我可不會給任何通融餘地！”

Advertisement

杜岐趕緊點頭，“明天我就讓他來你店裏面試！”

第二天一大早，杜岐又屁颠颠地來蹭早飯了。

蘇洛下樓問，“蕭涵呢？”

果子說，“試鏡去了。兜兜呢？”

蘇洛又折回去，将兜兜從城堡裏掏出來。兜兜扭扭小身子，嘟囔道：“蕭叔叔，別鬧。”

蘇洛再次抑郁了，不滿地捏了捏兜兜的鼻子，小兜兜不甘不願地睜開眼，看見爸爸放大的臉，開始撒嬌，“爸爸，我還沒睡夠。蕭叔叔昨晚鬧了我一晚上……”

“蕭叔叔昨晚跟你睡的？”

兜兜揉了揉眼睛，看着爸爸的臉，“蕭叔叔不是一直跟我睡的嗎？”

蘇洛整個人都不好了。難怪小家夥跟那個混蛋關系這麽好，都是這樣培養出來的嗎？他還記得兜兜第一天到這裏說要跟他一起睡，被他拒絕了，他原本以為小家夥會鬧點小脾氣，适應一段時間，沒想到，竟然讓蕭涵那個混蛋鑽了空子……

蘇洛決定要好好找蕭涵談談。不過，現在他要面對的是杜岐。

杜岐難得對他溫柔一點，連說話都帶了點小心翼翼。

“羅啓，我這個朋友，性格有點……呃，內向。你寬容一點哈。”

蘇洛看了杜岐一眼，杜岐有點心虛，趕緊補救道：“我保證，他人品絕對好！”

“你，是不是對他沒信心？”蘇洛一針見血。

杜岐幹脆不說話了。

一大早，服裝店門口又排起了長隊。今天門口寫着巨大的告示：理性消費，每人每天限購兩套。每個周末上新款。

來的人一看這個标示，趕緊打電話給朋友，“你們都自己滾過來，限購了！”

款式雖然還是昨天的款式，但太多人沒搶到貨了，就看到某些充滿了低級趣味的家夥在網絡上炫，羨慕得人直磨牙。

櫃臺的小姑娘一邊清點零錢，一邊看外面越來越長的隊伍，突然，一個身材高大，五官立體的年輕人走過來，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年輕人徑直走到玻璃門前，排在前面的人直喊，“不許插隊！後面去！”

年輕人瞥了他們一眼，眼中甚至是沒有任何情緒的，卻吓得對方一下縮了脖子。

店長許濤聽見動靜走過來，“這位先生，他們已經排隊兩個多小時了。”言下之意，你這樣插隊很不厚道。

誰知年輕人說，“我是來面試的。”

許濤一呆，難道是新型追星方法。

“我是本店店長，不記得還要招店員。”

“我面試的是設計師。”一句話四平八穩，沒有一點波動起伏，像是機器人的複述一般。

許濤忍不住将人打量了一翻。這人全身黑，褲子襯衫靴子，包括外面的風衣。偏偏他皮膚很白皙，五官顯示着他可能是外國人或者混血兒的可能。

光一個挺拔的側影，就夠後面的女生尖叫了。

許濤給蘇洛打電話詢問，确定今天的确有個人來面試設計師才将人請進去。

洛奇坐在蘇洛的辦公室，手腳并攏，背脊筆挺。

許濤給他倒了一杯水，“放松。我們老板很客氣的。”

洛奇點點頭。許濤對他還算滿意，雖然在外面有點霸氣側漏，但人其實還蠻老實的。

待許濤一出門，洛奇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掏出手帕，先将自己的椅子擦幹淨，又抹了桌子，以及蘇洛的椅子，甚至連旁邊堆滿雜物的茶幾都親自清理了一遍。

蘇洛一進來就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大東西在他辦公室裏磨蹭來磨蹭去，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這家夥該不會有潔癖吧？

“你是洛奇？”

洛奇立馬站直身體，轉向蘇洛，定睛看了蘇洛足有三秒，看得蘇洛頭皮有點發麻了，他才說道：“洛奇。溫斯頓。卡米迪恩。”

外國人，中文說得這麽好，蘇洛瞬間對他好感爆棚。

“那我就叫你洛奇吧，我是蘇洛。”蘇洛伸出手。

洛奇卻沒有立即握住，反而說，“你認識我嗎？”

蘇洛：“現在認識算不算？”

洛奇沒做任何反應，只道：“你另一個名字叫羅啓，我們的名字在中文裏發音一樣。”

額……

若是換個人，定要以為在套近乎，但這話從面無表情的洛奇嘴裏說出來，就好像是在說，這個世界是很玄妙的，你應該感慨一下造化。

顯然蘇洛過了那種感慨造化的年紀了。他讓洛奇坐下，“你的設計稿帶了嗎？”

洛奇的眉頭終于動了一下，“我不畫設計圖。”

蘇洛一呆，“那讓我如何判斷你是否能勝任這個崗位？”

洛奇：“給我一塊布。”

蘇洛從供應商送來的樣布裏随便扯了一塊給他。

這是一塊小碎花布，洛奇看了一眼，又說，“能給我一塊幹淨的布嗎？”

蘇洛有點無語，幹脆讓他自己挑選。蘇洛看得仔細，洛奇每次手指停留的位置都是純色樣布位置，最後，他竟然挑選出一塊純黑樣布。

洛奇将黑布往模特身上一披，拿出随身攜帶的剪刀別針，開始在模特身上動作。

前後也就半個小時時間，一件衣服基本成型。

立領風衣，簡潔大方。

蘇洛重新丢給他一塊提花布，“再設計一款女士的給我看看。”

果然，洛奇拿着那塊布猶豫了。蘇洛說，“如果你只能接受純色系，是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設計師的。”

洛奇皺了皺眉頭，沒有反駁，繼續設計女款。但是這次，無論是速度還是整體效果，都不及第一款那樣一氣呵成。

洛奇有些洩氣地站到蘇洛面前。

蘇洛說，“如果你想在這裏工作，我有兩個條件。第一，去巴孟的工廠學習打版制樣；第二，你設計一款純色，就必須設計一款包涵至少兩種不同顏色的款式出來。”

蘇洛刻意強調一句，“非黑白！”

“沒得選擇嗎？”

“當然，沒有！你可以考慮考慮。”

洛奇皺着眉頭，似乎很難下定決心。

一直在外面偷聽的杜岐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每次只要有人叫洛奇改變，他都會撂挑子走人。

他不是沒才，就是不肯去遷就別人，更不願意去改變自己。

杜岐手都捏成拳頭了，好不容易聽見那個家夥又說話了，“你不認識我嗎？”

杜岐差點從牆上滑下來。蘇洛倒還淡定，“我們以前見過嗎？”

洛奇搖頭。

蘇洛覺得這孩子腦子可能有點不靈光。

但最後洛奇說，“我會好好考慮的。”說罷，沖蘇洛欠欠身，禮貌地出門了。

下樓時，店裏一片混亂，到處都是搶衣服的，洛奇盡量避開這些人，突然間擡頭，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另一側繞過“混戰”區，上了樓。洛奇一下頓住了腳步。

杜岐不好意思問蘇洛，只好催果子去。果子剛把咖啡端蘇洛面前，還沒開口呢，就聽許濤過來說，“老板，有位淩先生找您。”

姓淩？

蘇洛和果子互看了一眼。

“請他上來。”

不一會兒，淩哲宇就出現在蘇洛辦公室門口。

果子随之精神一凜，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依然令他有一種背脊發毛的感覺，即便此刻淩哲宇笑得很溫和。

蘇洛也愣了一下，但表情比果子坦然多了。

“淩先生，請坐。”

淩哲宇看蘇洛公事公辦的模樣，并沒有多大的情緒，坦然地在蘇洛對面坐下，由衷地誇贊道：“你的店看起來不錯。”

蘇洛笑笑，親手為他沖了一杯速溶咖啡，客氣道：“禮數不周，還請多包涵。”

淩哲宇端起咖啡嗅了嗅，至少香味還是很濃郁的。

“我想跟你談一下淩氏股份的事情。”

果子知趣地退了下去。

淩哲宇品了一口咖啡，“淩氏內部現在并不平穩，我想這一點你知道。”

“淩先生是打算收集散股嗎？”

淩哲宇單刀直入，“我有兩個方案，以同等價格折算易安寶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你，另一個方案便是以高價購入你的淩氏股份。”

蘇洛一驚。易安寶是淩氏旗下的一個支付平臺，占網絡支付總比的百分之十，全國排名第三。這個平臺是融合在淩氏的信息産業鏈條中，也跟實體經濟挂鈎，但是，易安寶卻并沒有跟随淩氏上市，或者說，它太年輕還沒來得及單獨上市。

易安寶的幹股可比淩氏上市後擴張數十倍的水股實用得多，也值錢的多。一旦上市，這份原始股的價值将不可估量，就算不上市，每年這樣一個虛拟的網絡銀行各項投資借貸也能有不錯的盈利額。

“淩先生能給我一個賣出淩氏股份的理由嗎？”

“易安寶就在今天已經徹底私有化，它不再屬于淩氏。明天，淩氏的股份就會大幅下挫。剔除易安寶的有利因素，淩氏的股份便不可能再漲回曾經的位置。”不抛，你會血本無歸，抛了，卻可以享受到更具發展潛力的優質股份。

蘇洛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淩氏股價之前被打壓，似乎不止是某些風投公司的功勞，這其中恐怕還有易安寶裏面的資金流。難怪，有這麽強勁的力道。

蘇洛并不打算卷進淩氏的紛争中，“好，我同意。”

淩哲宇将随身帶來的合同給蘇洛，一份是淩氏股份的轉出，一份是易安寶股份的轉入，寫得都非常清楚。

蘇洛花了很長時間來研究合同，淩哲宇也不急。蘇洛問他，“為什麽要通知我？”既然你都已經做到這一步，萬一我把消息洩露出去，對你根本也沒好處。金融市場是分秒必争的戰場，分分鐘能讓人傾家蕩産。

淩哲宇回答得很坦然，“我不想你給淩氏陪葬！”

這口氣雖然淡，蘇洛卻覺味出淩哲宇對淩氏的極度厭惡。

淩哲宇臨走時，突然問蘇洛，“是誰教你炒股的？”

蘇洛攤攤手，“一個朋友。”

淩哲宇沒再說什麽，能将股市看得這麽透，這個朋友，定然不簡單，而蘇洛身邊，并沒有這樣的天才操盤手……

洛奇站在街角，看着淩哲宇離開，又走進了店裏，再次站到蘇洛面前。他連氣場都變了，眼睛直盯盯地又把蘇洛打量了三秒才說，“你的條件我答應！”這話難得地铿锵有力。

蘇洛跟了他握了握手，“既然如此，把你的資料留下，我要備檔。”

洛奇乖乖地翻出了面試用的相關資料，蘇洛一看有點傻眼，畢業院校一欄，竟然是法國知名的服裝設計學府。如果沒記錯的話，淩凡似乎也是從這座學府畢業的。

蘇洛突然有一種随便一溜達就撿到寶的感覺，“加油！你一定能成為一名出色的設計師！”

洛奇感受到蘇洛指尖的力度，點點頭。

當天下午，淩氏股份漲了三個百分點，第二天開盤繼續上揚，但沒到半個小時，一瀉千裏……

蘇洛只是瞥了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到被不斷刷上頭條的蕭涵的新聞上。

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殺的，從前一天起就不停地爆料蕭涵的各種醜聞，被包養，潛規則，排擠同行，搶角色等等，列舉了十大罪狀。

這些年，蕭涵積累的粉絲可不少，自己偶像被黑，都沖出來維護“正義”。網上已經罵開鍋了，蕭涵和其經紀人乃至天娛都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或者遏制手段。

蘇洛看得氣憤不已。突然，門開了，蘇洛下意識地将手機關掉。

蕭涵昨晚快十二點了才回來，今天又四點出門，現在才跟打蔫了的茄子似的爬回來就趴沙發上去了。

“試鏡怎麽樣了？”蘇洛佯裝淡定。

“當年我搶你的角色的時候，你是不是特想抽死我？”

“嗯，想過！”

蕭涵擡起頭，直勾勾地看着蘇洛，“你不是應該寬容地安慰我嗎？”誰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啊？

“說真的，幹脆你避避風頭吧。”這剛失寵，得寵時眼紅的那些人還不上趕着來落井下石嗎？

蕭涵坐起來，“我不能讓他覺得我沒了他，就混不下去！相反，我要比以前混得更好！”

蘇洛拍拍他的肩膀說，“勇氣可嘉！哥的肩膀随時為你準備着！”

蕭涵：“……”

***

淩老爺子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

他的對面，淩家第二繼承人淩汛正急得團團轉。他是公司的副總，但抓住的權力全完全不能跟淩哲宇抗衡。

“爺爺，這件事太蹊跷，大哥不可能不知道！”淩汛好歹有淩氏百分之五的股份，這樣跌下去，簡直就是在割他心尖上的肉。

“想扳倒他，就拿出鐵證來。”

在淩汛看來，淩老爺子并不待見淩哲宇，只是苦于沒有找到合理的理由除去他的管理權。

但在淩老爺子眼裏，淩汛不過是給淩哲宇增加壓力的砝碼，他比誰都清楚，淩哲宇做事除非他想要暴露證據給你，否則，你要拿他的把柄，難如登天。

淩凡一直養在老宅，淩哲宇還敢這樣動作，還真是出乎淩老爺子的意料。

“把淩凡叫來。”

不一會兒，淩凡站到淩老爺子面前，身體比以前更加單薄，臉色慘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淩老爺子露出慈祥的笑容，握住淩凡的手，“看看都瘦成什麽樣子了。爺爺叫人給你炖了滋補的湯藥，你都喝了嗎？怎麽臉色還這麽差？”

淩凡只得笑着回應，“爺爺，我感覺好多了。”

淩老爺子還是一臉的不放心，“我叫了醫生過來，你順道也檢查一下身體。”

淩凡老實回答：“是。”

半個小時後，淩凡按着酒精棉壓住被抽過血的針孔，躲在醫務室。

“盡快檢測出來。越快越好。”

醫生應了一聲，“是用淩少的樣本對比嗎？”

大概是得到肯定，醫生匆匆出了門。

淩凡偷偷摸摸地逃回自己的房間，拿起手機時，手都在發抖。

看到淩哲宇的號碼躍入眼簾，他卻突然猶豫了一下，手指一動，直接滑到齊軒的號上，撥通。

“齊軒，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