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完)

齊軒面容冷峻氣勢威嚴,絲毫容不得侵犯,唬得衆人一愣一愣的。

剛才說話的幾個人冷汗直冒,齊軒被監管可并不意味着他倒臺。他在齊氏的股份依然占據了絕對地位,只要他的禁令取消,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齊氏當家人。

最坑的是,正如齊軒所說,他們很多家族生意的确跟齊氏有往來,齊氏若是想斷他們的財路,并不難。唯一慶幸的是,他們還有淩家。老天就是喜歡跟他們開玩笑,傳言跟淩老爺子不合的淩哲宇不請自來了。

這兩個人的出現引起了不小騷動,尤其那些剛剛還在跟齊文修攀交情的人,還在巴結淩凡的人。

蘇洛似笑非笑地看着齊軒,“你竟然會跟淩哲宇混一起?”

齊軒握着蘇洛的手沒有說話,他的視線始終有意無意地看向淩老爺子那邊。

淩哲宇徑直走到淩老爺子身邊,神态很淡然,“爺爺,既然各位跟淩家或多或少有關系的家族都在這裏,有件事,我想當衆宣布。”

淩哲宇不管淩老爺子同意不同意,已經站上今天的舞臺。

他的發言很簡單:淩氏的産業已經拆分完成。至于那些屬于淩老爺子原産業,而哪些是被他拆分出去的新成立的浩宇集團的産業,随行的助理一條一條地巨細無遺地跟這些世家們講清楚。

這一下不僅淩家人慌了手腳,連那些世家也慌了神。

淩家的産業如此龐大,竟然能說拆分就能拆分。

蘇洛也愣神了好半晌。淩家的管家過來說,“淩老請蘇先生去書房,他有事想跟蘇先生說。”

不待蘇洛回答,齊軒則說道:“待會蘇洛自己會過去,我跟他說兩句話。”

管家點點頭,兀自離開。

齊軒拉起蘇洛的手,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你幹嘛?”蘇洛試圖掙脫他。

齊軒卻強硬地将他抱起,塞進洗手間,這才說道:“你不該來!”

蘇洛知道齊軒在擔心什麽,“這樣的酒會,他不敢做什麽。”

齊軒看了蘇洛一眼,用眼神告訴他:你把淩老爺子想得太和善了。

齊軒拿出一個旅行袋,掏出一件上衣,還有一件看似很詭異的背心。蘇洛抖了抖,“這是什麽?”

“防彈背心。”

蘇洛一呆,“你是不是發現什麽?”

“以淩老爺子的性子,你覺得他會這樣善待淩凡?”他在人前越是證明淩凡的身份不容置疑,淩凡離死便越近。

蘇洛一下聽糊塗了,齊軒剝了他的禮服,給他套上防彈背心,再将原來銀灰色西裝換成了這個大廳最多的黑色西裝。

“你不是說是對付淩凡嗎?幹嘛給我換衣服?”

“這不是以防萬一嗎?”

齊軒将扣子給他扣好,裏面塞了防彈背心,連蘇洛的體型都變臃腫了,不過這樣正好,讓人從遠處認不出蘇洛的身材,才更有利于隐蔽。

這邊剛換好,齊軒的保镖就過來了,齊軒将蘇洛換下的衣服給他,保镖點點頭。

蘇洛突然有些異樣的預感,“你是想讓他扮成我?”

齊軒揉揉他的頭發,将他的發型揉亂,再重新梳理成不一樣的發型,“他不是扮成你,只是去應付一下淩老爺子的耳目。”

“他根本就不像我!”

“你以為淩老爺子叫你去書房就是為了見你嗎?”

齊軒又跟已經穿好衣服的保镖說了一句,“見機行事。”

保镖點點頭,拿了手帕捂着口鼻,低頭走出了洗手間。

那邊淩老爺子坐在自己房間裏,不停地咳嗽。管家給他端了潤肺的茶,他喝了一口。

“人過去了?”

“嗯,我剛剛看到他一個人去的。”

淩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他的安排從來沒有疏漏。二樓就只有蘇洛一個人,只要槍上有他的指紋,那件用于僞裝的衣服有他的指紋,他又沒有不在現場的證據,這一次,蘇洛進去了就出不來。

至于淩凡,讓他享受這麽久的淩二少待遇,總該做出點貢獻了。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蘇洛問齊軒,“我可以相信你嗎?”

四年前,齊軒給蘇洛穿上的那套衣服差點要了蘇洛的命。

齊軒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他不敢看蘇洛,“請再相信我一次,這次若你有事,我一定陪你……”

蘇洛沒說話。

蘇洛和齊軒剛回到大廳,蘇洛就看見二樓上出現一個穿着鬥篷的人,遮蔽了臉面。

有什麽東西突然沖破了記憶的裂縫跑了出來……

“齊軒!”

槍聲伴随着蘇洛的呼喊聲,撕開了那層薄膜。蘇洛看見了吳琦,吳琦蒼白着臉色看着他們,他的手在抖,精神像是要崩潰,他說,“齊軒,你為什麽不能放他一條活路。”

蘇洛記不得齊軒說了什麽,他只看到對面玻璃照影裏,旁邊停泊的游艇上,一個身穿鬥篷的人端着槍,對準了他們這邊,那一剎那,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将在彈道線上的齊軒推開,槍聲響起,撕裂的痛疼幾乎讓他瞬間昏迷,他聽見了齊軒最後一聲呼喊,“洛凡!”

“……蘇洛,蘇洛!”齊軒輕輕拍着蘇洛的臉,看着他的瞳孔恢複焦距。

“你怎麽了?”那一剎那,他還以為對方真的要射擊的是蘇洛。

蘇洛臉色蒼白,額頭盡是冷汗,他盡力遏制住自己的顫抖,他知道那只是一個記憶,可失落已久的記憶突然被喚醒,讓一切歷歷在目,仿佛才發生過,連頭部的疼痛都變得清晰起來。

“淩凡呢?”

蘇洛看着慌亂逃竄的人群,齊軒卻抱着他,一動不動,仿佛那一切都跟他沒有關系似的。

“還不太清楚。不至于會要命。”

淩哲宇很快穩住了局面,他看了一眼齊軒跟蘇洛,便朝唯一受傷的淩凡走去。

而淩老爺子所有保镖都往二樓沖過去,原本應該在淩老爺子書房坐以待斃的“蘇洛”早沒了蹤影,沒讓他們抓到現行,連原本應該留在現場帶有蘇洛指紋的槍都不見了蹤影,只在樓梯間留下一套衣服,那衣服正是之前蘇洛為淩老爺子做的,布滿蘇洛指紋的衣服,當然,也有淩老爺子自己的指紋……

救護車只用了十分鐘帶走淩凡。

警車卻用了二十分鐘才到達現場。

警察調查了現場,聽管家和保镖說,樓上只有蘇洛上去過。這指向非常明确,再糊塗的人也該明白了。可偏偏樓下的賓客很多都看見了,槍聲前後,蘇洛都跟他們在一起。蘇洛說,管家傳話是淩老爺子叫他去書房等,他有些感冒,就沒上去。

他說這話時,淩老爺子就站在他面前,八年前,也是這個人安排的狙擊手吧?原本他是不知道,在做完手術後,他回去找過淩哲宇,淩哲宇是唯一一個跟他有交集的淩家人,也是唯一一個父親離世後會去法國看他的淩家人。淩哲宇把他藏了起來,在某個電話裏,他知道,主使者是誰。

他不明白為什麽淩老爺子非得殺了他,現在,他終于知道了。

蘇洛看向淩哲宇,淩哲宇此刻的眼神,跟八年前不同,卻還有着八年前讓他迷惑的溫度,而四年前的事情,讓他了解了淩哲宇的心思。

“淩老爺子,我不是淩家人,以前不是,以後也絕對不會是!”

這次槍擊事件引起了很大轟動,原本是淩老爺子設計蘇洛順帶解決淩凡這個後顧之憂的巧計,卻将淩老爺子自己套了進去。

齊軒安排的那個保镖一路跟着那個槍擊手,第二天就将他抓獲。

至于淩凡,那一槍,沒有要了他的命,但卻傷到了他的脊椎,以後也許他都只能攤在床上。

淩氏被拆分,淩老爺子剩下的資産縮水了幾十倍,浩宇集團代替淩氏一躍而起。

蘇洛的記憶依然沒能完全恢複,但是,他記住了兒時的某些畫面,他甚至記得傑西卡,還有他的父親。

蘇洛的父親洛靖宇身前也是一名設計師,淩哲宇的父親死後,他便不久于人世。至于淩哲宇父親的死因,據說是從樓上摔下去,頭骨磕在花園噴泉池大理石板上,當場死亡。

蘇洛整理了幾箱東西,他自己的,和兜兜的。

兜兜聽說要去法國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失落,他整天膩在齊軒懷裏問,“齊叔叔,其實爸爸還是很好哄的。”

齊軒揉揉兜兜的腦袋瓜子,将剛考好的蛋撻放到蘇洛面前。

蘇洛說,他要回去拜祭父親,洛奇也說,回到家鄉才能找回記憶。

齊軒又端來一杯熱飲料,放到蘇洛手邊。蘇洛始終沒有擡頭,齊軒也不肯就此罷手。最後,他還是問,“你還會回來嗎?”他知道,蘇洛想起了一些事,否則,那天他不會有那樣的反應。可是,他不敢問。

原本,他覺得蘇洛想起過去,就會重新愛上自己,可是他想得太天真了。蘇洛就算再愛他,四年前的事情,以及那三年的相處卻也是真實存在的,他對他的傷害只會更大,不會減輕分毫……

蘇洛回他,“……不知道。”

蘇洛走的那天是小年夜,果子跟蘇洛一起離開的。很多人都去送機,唯獨齊軒沒有去。

他坐在家裏,将兜兜沒帶走的玩具收納起來,将蘇洛沒帶走的衣服整齊地挂在衣帽間,将他們沒吃完的糕點,也放進了冰箱,好像一個轉眼,他們就會回來一樣。

大年三十那晚,齊軒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看電視,桌上擺放着火鍋,還有兩盤餃子,火鍋裏冒翻滾的湯汁冒着煙,齊軒卻一直看着沒有下筷。

杜岐打電話過來,讓他回家過年,齊沐陽也打電話過來說,年夜飯都準備好了,齊軒笑着回絕了他們。

他于杜家,只是一個外姓人,他于齊家,只是一個同宗同族,他沒有父母沒有兄弟,爺爺死後,他就只剩下一個人……

午夜時,齊文修拎了一打啤酒過來,掃了一眼依然豐富的飯菜,勾起嘴角嘲笑道:“這些酒算我可憐你的!”

齊軒看了一眼,便打開一罐,并沒有因為他這句話而食不下咽。

齊文修定睛看了他一會兒,“蘇洛不會回來的。”不管你在這裏等多久。

齊軒擡頭,“滾!”

齊文修擺擺手,轉身回家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

時間過得很快,看着草木生長,花開花敗。衣服加了又減,減了又加。

正如蘇洛離開時說的,沒有誰離了誰就不能活,什麽都是習慣,愛是,恨是,不愛不愛也是。

齊軒穿着風衣,走在秋風中,這一年,似乎就這樣過了。他覺得,也許,他已經習慣了沒有蘇洛的日子,現在他沒有失眠,一天有十個小時在睡覺,他也沒有胃疼,每天都按時吃飯,不再抽煙喝酒,也不用再去應對商業上的應酬,有足夠的時間去鍛煉,将八塊腹肌鍛煉得結結實實的……

“……你是怎麽搶到了,我都蹲了一個月也沒能搶到一件!為什麽洛洛不多做一點!”廣場上,一個女生眼巴巴地看着面前裝逼的男生。男生身上穿的那套衣服,也是蘇洛店裏的。

似乎,他也很久沒有穿蘇洛做的衣服了……

“啊!快看!是洛洛!”

齊軒猛地擡眼,四處尋找,廣場上人不多,可哪裏有蘇洛……

再看那些仰着頭的人,齊軒才将視線放到led屏上。蘇洛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悠閑地靠在一款法國品牌的車上,手插在口袋裏,看着遠處夕陽西下,風吹拂着他的頭發,落日餘晖将他的側臉染上一片金色……

就在那一剎那,齊軒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不想看他們在一起的,到此結束。

後面大概還有一章在一起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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