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天魔血

沈清秋看着那理應熟悉卻又仿佛陌生的青年, 四肢發僵,喉嚨發澀

果然提前了兩年!上一世洛冰河五年才從無間深淵出來,這一世他三年就出來了,是不是因為這一世自己和柳清歌把他教的太好了?

沈清秋想轉身沖下樓,沖出金蘭城,可後退的第一步, 就被公儀蕭擋了個正着,好死不死他還問了一句:“沈前輩?為何要忽然後退?”

沈清秋用刀子一般鋒利的眼神剜了一眼公儀蕭。心想這個時候你擋着我不是要我的命嗎?公儀蕭看到沈清秋冰冷的眼神頓時覺得不解。自己好像沒得罪沈清秋。為何那麽看自己。

身後,一個貌似溫和的聲音傳來:“師尊?”

沈清秋僵着脖子,緩緩轉頭。洛冰河那張他熟悉又覺得害怕的臉,這時候在他眼裏, 比什麽都要恐怖。

更恐怖的是, 現在這張臉上的表情,不是冷若冰霜,不是笑裏藏刀,而是一種酥到人骨子裏去的溫柔可親。

他回憶起來上一世就是這樣的溫柔可親的臉對着他微笑然後活生生的撕下來了他的手足。他心裏驚恐萬分。

洛冰河笑得越柔情似水, 對手下場越是魂殒身碎!

沈清秋整個人卡在樓梯口,不上不下,背脊起了一層寒毛。不知如何是好。

洛冰河緩緩走近,輕聲道:“師尊好久不見,弟子甚是想念。”

他聲音輕飄飄的,可從他唇齒間吐露的每一個字,都讓沈清秋身體顫抖。

沈清秋定一定神,硬着頭皮,右手捏着扇骨,青筋隐隐突顯,左手一甩青衫下擺,擡腳一步,終于踏上了二樓。

洛冰河當年參加仙盟大會的時候,還是和他齊肩高的,而現在,沈清秋要稍微擡起頭,才能和他對視。

半晌,沈清秋故作鎮定的從喉嚨裏艱澀地擠出一句:“……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洛冰河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反倒是他身後一群幻花宮的弟子們,呼啦一下堵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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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這才發現,這些弟子的态度很不對頭。不過他明白,這又是上一世讓他身敗名裂的那一招。

這些幻花宮弟子卻似乎對他滿滿的都是敵意,個個眼神不善,有的已經亮了兵器

公儀蕭見氣氛不對,插進中間來,低聲斥道:“把劍收起來,成何體統!”

衆人有所收斂,拔了劍的都不情不願插回鞘中,但對沈清秋的敵意卻沒下去半分。

雙方僵立一陣,忽然,旁邊走出來一名鵝黃色衫子的娟秀少女,垂淚道:“你們現在還有心思這樣,洛師兄他……洛師兄他都被那奸人害了,就不能先想想法子麽!”

沈清秋才注意到,角落裏倒了一條人形,正是剛才那名假老太太。他再去看洛冰河,只見後者衣袖似乎被劍氣削去一截,露出小半段手腕。

沈清秋見洛冰河膚色甚白,顯得手腕上幾點紅斑尤其刺眼。他下意識脫口而出:“你被傳染了?”

洛冰河看他一眼,搖頭道:“小傷而已。大家沒事就好。”

這般無私又體貼的模樣,和上一世口腹蜜劍,兩面三刀的魔頭一模一樣。果然還是走的老路線啊。

奈何,幻花宮的弟子們真是很能破他冷水,陰陽怪氣道:“這下好了,洛師兄染上這瘟疫了,沈前輩心裏估計高興極了吧?”

沈清秋心裏冷笑着,還是這些路數和上一世一模一樣啊!自己不能再像上一世一樣不辯解了,不然下場可想而知。

于是冷笑着說道:"他染上瘟疫?我為何要高興?"

幻花宮弟子們有不服的說道:"沈前輩自己心裏清楚!"

沈清秋笑道:"幻花宮老宮主真是教徒有方啊!連如何尊重長輩都沒教好你們?"

有的弟子還在憤憤不平

公儀蕭看看沈清秋臉色,十分尴尬,回頭小聲斥責道:“都給我住口。”

沈清秋垂下了手,袖子自然地把剛才碰到那假老太太後長出紅斑的手背遮住了。

開口的那名長了半張臉小麻子的弟子挨了訓,悻悻然閉嘴,仍一臉不服氣。秦婉約凄然道:“都是我們不好。剛才要不是為保護我們,洛師兄你也不會被傳染。

沈清秋看不下去幻花宮那邊一派哀恸欲絕的氣氛了。當然,他更受不了的是和洛冰河這個魔頭默默對視、讓他覺得對方随時能撕裂他的身體!

他硬着頭皮準備幹點正事,目不斜視,走到那假老太太的屍體邊,拔出修雅劍,嗤嗤幾下,把黑布劃成碎片,露出裏面的身體。

果然。

這“人”單看起來,相貌普通,辨別不出男女。但這不是重點。

駭人的重點在于,它通體膚色猩紅,就像從頭到腳都被扔滾水裏煮熟透到心了,軀體卻完好,并未被煮爛。

沈清秋道:“撒種人。”

撒種人,是魔族的一種職業。由于地理和種族等原因,魔界的許多生物,包括部分口味略重的魔族人士,都有比較奇特的生理需求。具體來說,就是喜歡吃腐爛的東西,爛的越臭越好,爬了蛆的更是絕品美味,營養豐富。

撒種人的作用就在于此了。

凡是他們觸碰過并刻意撒種的非魔族生物,都會在短期內出現肢體潰爛情況。魔界一度流行過這樣的莊園大鍋飯:莊園主一次性抓取上百活人,關牲口一樣關到一個地方,放撒種人進去。不出七天,等到爛得差不多的時候,這個時候,就可以打開門了。你可以選擇把人放出來吃,或者自己走進去吃。

這種飲食習慣非常惡心。但是當然,洛冰河所屬的上古天魔一系,是魔族最優雅、最傳統的那一支血脈,相當于魔界古老的貴族,各方面都不是平常魔界公民能比拟的。自然不會食用這種!

由于太過邪惡,激起了當年人界修士們的滔天憤怒,展開了對撒種人的剿殺,甚至不少無名英雄冒着被腐化的危險,與之同歸于盡。不出十年,撒種人就幾乎滅絕蹤跡,連魔界都很難見到了,年輕弟子和普通修士聞所未聞,實屬正常。沈清秋這個活寶典肯定比一般人清楚。

這時秦婉約客客氣氣道:“原來前輩也知道撒種人這傷天害理的魔物,洛師兄早就猜到了,剛才,他已經對我們詳細告知了相關事宜。”說完,跟着四周一片幻花宮弟子一齊,用傾慕憧憬的目光仰視洛冰河

沈清秋看見這女子不就是洛冰河上一世那麽多女人中的一個嗎?叫什麽秦什麽約來着還有個妹妹這一世在仙盟大會時候被魔物害了。

洛冰河看向沈清秋,微微一笑:“我所知事物,都是師尊教的。”

沈清秋說道:"這句師尊我可不敢當,如今洛少俠你可是幻花宮得弟子"

洛冰河臉上的笑意瞬間沒了冷冰冰的聲音說道:"師尊...你誤會了...弟子一直都是師尊的徒弟"

沈清秋內心暗笑當真會做戲啊洛冰河

沈清秋實在不想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繼續蹉跎人生了。撒種人既然是幻花宮殺死的,照理屍體處置權也在他們

沈清秋道:“既然如此,這具屍體可否借來一觀。木師弟說不定會有所發現,也好盡早研制出抵禦疫情的方子。”

洛冰河點頭道:“一切聽師尊的。随後弟子就将屍身送到。”

沈清秋被他一口一個師尊叫得寒毛倒豎。他面對洛冰河這種笑裏藏刀臉的人內心覺得惡心,抽身拂袖,說走就走。

出了這間廢樓,沈清秋還處于驚慌的狀态,走路都暈頭轉向,腳底生歪風。公儀蕭追上來,見沈清秋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忐忑道:“沈前輩,十分抱歉。其實我一直知曉洛師兄在幻花宮的事,但家師有命,必須嚴格保密,不得外傳,違者逐出幻花宮,所以不能如實相告。”

沈清秋抓着他:“無礙,洛冰河他是什麽時候、怎麽到你們幻花宮去的?”

公儀蕭道:“是秦師妹,去年在洛川邊救起了重傷昏迷的洛師兄。”

去年。短短一年就把公儀蕭從心腹地位上踹了下來,看來洛冰河比上一世還有手段啊!

沈清秋故意問道:“他既然被你們救了,為何沒回蒼穹山去?”

公儀蕭留神着沈清秋的臉色,小心翼翼道:“被救治醒來之後,洛師兄似乎,不願提及往事,告別時也吐露……不會回蒼穹山派,希望幻花宮能對他行蹤保密,似乎打算浪跡天涯。家師十分青睐洛師兄,便大力挽留,雖然并不以師徒相稱,但待他種種,已經與親傳弟子并無二樣。”

原來如此。

難怪剛才幻花宮弟子們都對他是敵視态度。洛冰河這種表現,人們很容易就會猜測,好好的為什麽不肯回去呢?沒準兒是是蒼穹山派、尤其是沈清秋對不起他,當初仙盟大會誤傳死訊的細節裏也必然有着不可說的辛秘。

還真是會做戲啊看看剛才衆人俨然以他馬首是瞻的狀态,就知道洛冰河現在幻花宮內地位如何了。

沈清秋沉默不語,公儀蕭以為他是傷心失望。愛徒未死,卻寧可流連在外也不肯回去見他,當真人間慘事,安慰道:“沈前輩不必太過在意,洛師兄也許只是一時有什麽心結還未解開。之前他從不離開幻花宮勢力範圍,這次得知蒼穹山沈前輩一行參與救援,卻主動要求前來,可見已有所轉機。不過,師弟師妹們……咳,在這件事上,對前輩有所誤會,希望您不要與他們計較。

沈清秋道:“那你呢?你為何沒誤會?”

公儀蕭微怔,道:“雖然不知當初在絕地谷中,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我相信,前輩絕不是會殘害弟子之人。”

此話出後,公儀蕭回憶的是白露林之遇,沈清秋不小心說漏嘴之事和他看那怪物時慈愛的眼神。後面幻花宮一行人也跟了上來。

沈清秋不經意回頭一瞥,只見洛冰河正看着這邊沖着他溫柔的微笑,那神情就像剛收他做徒弟時候那麽清澈,若不是有上一世經歷他都差點以為這還是他這一世在無間深淵前的那個小徒弟。

剛到金字兵器鋪門口,就聽裏面吵得幾乎要把房頂掀起。這都是柳清歌幹的好事。他負責苦力,分頭之後就出去給木清芳抓實驗對象。城中人心惶惶,沒有一個人願意配合,這時也顧不了那麽多,只能用武力解決問題了。更何況,柳清歌根本不是有耐心愛講道理的人。他的作風十分符合百戰峰傳統,直接出門一趟,見人就抓,順手就抓來十幾個彪形大漢,綁在大堂後的鍛造臺旁。那裏現在已經成為木清芳的研究場所試驗臺。一群大男人,叫罵啼哭之聲,居然不輸婦人。

沈清秋到地下庫藏中,把方才一連串變故與其他人說明了。自己受染之事先暫且壓下不提。

無塵大師又是一陣阿彌陀佛:“多虧蒼穹山各位道友,事情終于有了進展。”

沈清秋道:“恐怕沒這麽簡單。受染者之間是不能相互傳染的,而清靜峰上古籍中所記載的,撒種人最大的一次撒種範圍,只有三百餘人。如果是整座城市這麽大的感染範圍,撒種人肯定不止一個。”

柳清歌手放到劍柄上,站了起來。沈清秋知道他是行動派,說走就走,現在就要出去找別的撒種人了,忙道:“慢着!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木清芳:“師兄請講?”

沈清秋不知怎麽開口,踟蹰片刻道:“洛冰河回來了。”

畢竟無間深淵的事除了無妄大師只有他和柳清歌知道。

衆人反應并不大。本來,三人之中,無塵大師昭華寺的,不知道洛冰河是誰,(無妄這個時候在外雲游)

木清芳除醫道藥理外鮮少關心其他但還是問了句:"洛師侄不是在仙盟大會身隕了嗎?"

沈清秋皺眉道:"沒死成,活着回來了,可能有奇遇吧。"

木清芳見沈清秋這麽說便不再多問。

柳清歌皺了皺眉看着沈清秋。

沈清秋正要随柳清歌出地窖,突然間,毫無征兆的,心跳聲好像陡然放大數百倍,動作也跟着滞了一滞。

柳清歌覺察異狀,立刻問道:“怎麽了?”

沈清秋沒回答,右手試着想甩個靈力暴擊,微弱的靈流斷斷續續從之間蹿過,沒引起一絲火花。

木清芳低聲道:“無可解。”

柳清歌按了他脈門,停頓一瞬,果斷把他按回去:“坐着等。”

沈清秋霍然站起:“我跟你出去。”

柳清歌說道:“不要礙事。”

木清芳道:“沈師兄你今天按時吃藥了嗎?”

沈清秋憤怒道:“吃了”

這個月明明有按時吃藥!柳清歌天天和他在一起幫忙運功打通靈脈!到底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發作,簡直晴天霹靂!偏偏這個時候,自己運氣真的差。

木清芳又道:“沈師兄千萬不要逞強。柳師兄也是為你好。發作期間勉力奔波運功,損害極大。你留在此地休整,我去制藥,待柳師兄回來,再助你打通靈脈。”

沈清秋站起來三次,都被柳清歌按回去,無論沈清秋怎麽用那能剜死人的眼神看柳清歌,柳清歌都把他按回去。

柳清歌說道:"等我回來"

沈清秋無奈道:“那好。柳清歌你聽我說,撒種人通體皮膚猩紅,感染力極強,遇到形似的可疑對象不要貿然上前,遠距離攻擊。還有你回來時一定來一趟我房間,我有很重要的話同你商量。"這是他第一次對柳清歌說這麽長的話,因為他怕柳清歌遭遇不測。

最後一句最重要,沈清秋刻意咬字加重。

柳木二人離開地窖後,無塵凝思道:“沈仙師,你不覺得奇怪?魔界沉寂已久,而近些年來,竟有卷土重來之勢。上次仙盟大會,不少罕有魔物重出人世。而此次金蘭城更是出現了絕跡百年的撒種人,老衲擔憂,這……恐怕不是什麽好兆頭。”

沈清秋深有同感:“大師所顧慮者,也正是我不能放心的。而且這些撒種人明顯是加強版。我從不知道百年之前的撒種人有這種體質,規定感染者與它們距離不能超出一定範圍,否則就加速化為白骨。”

無塵大師受染之後,功體大損,精力消耗極大,坐談不久就生出倦意,沈清秋便安置他躺下,盡量悄聲退出地窖。無塵藏在地窖,是因為不能見光見風,沈清秋的房間卻在兵器鋪內堂二層。柳清歌還未回來,這時候想睡也睡不着,他便坐在桌子旁發呆。一會兒想着柳清歌,一會想着洛冰河,簡直太煩了。

這邊柳清歌正在追着撒種人

就見眼前出現的玄衣男子洛冰河擋着他淡淡得笑着道:"柳師叔好久不見啊"

柳清歌并未回話,當沈清秋說洛冰河回來了的時候,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直接乘鸾出鞘指向洛冰河

洛冰河大笑的說道:"柳師叔你還是想要殺我?可惜啊!現在的你只怕不是我的對手!聽聞你心儀師尊對吧!我這就去找師尊敘敘舊"說完轉身就不見了

柳清歌剛想去追洛冰河就被突然出來的幾個撒種人給纏住了脫不開身,心裏着急的牽挂沈清秋的安危!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了兩下門。不輕不重。

沈清秋從桌邊霍然站起:“柳清歌?等你大半夜了,快進來!”

房門突然向兩邊猛地掀開。

洛冰河站在房門口,背後是無邊黑暗,負手而立,唇角微翹,眼底卻似有寒潭千尺。

他彎彎眯起眼睛道:“師尊,弟子好生想念師尊啊。”

剎那間, 沈清秋如同腦漿沸騰,呼的一下燒了起來。他抓起折扇, 一個利落的翻身,從木窗翻了出去。

逃跑完全是下意識驅使。這溫柔的臉上一世可是把他的胳膊和腿活生生撕下來過,他怎能不跑。

落地之後穩穩當當,腳底一點,身如飛雁掠了出去。

洛冰河清亮亮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帶着涼飕飕的笑意傳到他耳邊:“白日見師尊待公儀蕭親近溫柔,晚間又掌燈剪燭, 等候柳師叔直至深夜, 情意拳拳,怎麽輪到弟子這裏,就這般疏離了呢?”

沈清秋想着自己沒靈力只能喝道:“柳清歌!”

洛冰河的聲音又逼近了, 這次就沒那麽溫和了,而是帶了冷笑:"師尊果然最在意的還是柳師叔啊!恐怕柳師叔來不了了呢!”

沈清秋憤怒的喊道:"洛冰河你把柳清歌怎麽了?"

洛冰河冷笑着眼神帶着一絲怒火說道:"我能把柳師叔怎麽樣?只不過柳師叔正在與人纏鬥,暫時不會打擾弟子與師尊!"

沈清秋心知柳清歌多半被洛冰河使什麽法子拖住了,洛冰河在這裏,那麽柳清歌沒生命危險就行,當下把全身靈力往下盤灌去,指望爆一爆速度。

可他忘了, 現在正是無可解毒性發作間!

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一瞬間沈清秋全身血液都像是凝結了,身體突然一沉。

下一刻,喉嚨被猛地卡住,後背重重撞上冷硬的石牆壁,撞得從皮肉疼到脊髓,腦袋裏嗡嗡作響。

洛冰河已近在咫尺。

沈清秋被他單手掼到牆上,後腦勺咚的一下撞暈了,視線半晌才清明重疊起來。

洛冰河靠得極近,輕聲慢語道:“多年未見,金風玉露一相逢,師尊卻不停地叫着柳師叔的名字,弟子實在是有點傷心了。”

沈清秋只覺得喉嚨仿佛被一只鐵箍被掐住,喉頭艱難滾動,咽氣都困難,何況開口說話。

手指倒是能勉強結成劍訣,可他現在靈力滞澀,結了也是白結,成訣再标準也召不動修雅劍。

而且,洛冰河的手正在漸漸用力,緩緩收緊。沈清秋緩緩閉上雙眼以為自己會被他掐死,等待着死亡。死在這也比再被扯斷四肢來的痛快。

突然洛冰河松開了手,沈清秋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洛冰河。

洛冰河剛剛差點把他活活掐死,現在又笑眯眯地過來扶他,一如以往扶他下馬車或者送點心時的表情。沈清秋一時居然忘了掙脫,不知道洛冰河要搞什麽鬼!

洛冰河嘆道:“師尊剛才跑那麽快做什麽?弟子險些就追不上了。”

沈清秋喘了幾口氣,緩緩開口,聲音有點發啞:“你膽子不小,就這樣回來,不怕別人發現你魔族身份?”

洛冰河眼光閃動,道:“師尊是關心這個,還是擔心這個?

他忍不住問:“你莫非覺得,我不會告訴別人?”

洛冰河看着他,口氣憐惜地道:“師尊,那也要別人肯相信你。”

沈清秋心底咯噔一聲。

他這意思,是打算像上一世那樣,先讓自己身敗名裂,然後再慢慢一步一步、逼上絕路、慢慢玩死!

沈清秋揉了揉喉嚨,站了一會,發現洛冰河居然就這麽睜着一雙眼睛看着他,沒有要繼續動手的意思。

半晌,沈清秋道:“你回來,究竟是想做什麽?”

洛冰河道:“無非是想念師尊,特意來看看師尊罷了。"

沈清秋漸漸不動聲色,手指移到劍柄上:“只為殺我?那金蘭城中的瘟疫算怎麽回事?”

誰知,這句話一出來,不知觸到了洛冰河哪片逆鱗,他眼中剎那間仿佛寒星隕落,剛若有若無散開的一絲笑意也消失無蹤。

洛冰河譏諷道:“殺師尊?師尊怎會如此想我?師尊為何覺得那些事是我做的?就因為我是魔族嗎?"

洛冰河猛地朝他逼近一步,沈清秋神色猛地警惕起來,也跟着後退一步。背後是牆,退無可退。

兩人目光在空氣中碰撞,洛冰河像覺察到自己過于焦躁了,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睜開。

“師尊是不是覺得像我這種魔族就會壞事做絕?不配活在這世上?”洛冰河說道

沈清秋沉默不答

洛冰河見沈清秋斂眸垂睫,一語不發,就當他默認了,冷笑道:“既然如此,當初在無間深淵時候為何師尊以命相護讓我快走害怕我被無妄大師弄死?”

他忽然臉色陰沉下來,眉間戾氣橫生,猛地出手喝道:“師尊是因為柳師叔嗎?”

沈清秋早有防備,這時急急後退,險險避過。回頭一看,剛才背靠的牆壁已粉碎了一片。

雖然他早知道,從無間深淵那種地方出來後,洛冰河會性情大變!已經做好準備承受一切!

洛冰河好像本來也沒想真的要擊中他,暴擊一次發洩過後,消了些氣,一側頭,伸手似乎要去捉他。沈清秋猛地拔出修雅劍。

洛冰河見狀,慢慢舉起一手,讓沈清秋看清掌間滾滾翻騰流轉的紫黑魔息,慢條斯理道:“師尊。你猜,如果修雅劍被我抓住了,要幾次才會被侵蝕殆盡?”

洛冰河再逼近一步,沈清秋只得挺劍迎擊。

他本來都做好了修雅劍報廢的心理準備,誰知洛冰河像忽然看到什麽,怔了一下,猛地撤去了掌間魔氣,直接用手截住了劍鋒。

沈清秋沒想到真的會刺到他。就這麽一愣的功夫,洛冰河在他腕上一砍,沈清秋吃痛手掌頓松,長劍墜地,被洛冰河彈指蕩飛。

洛冰河一只手緊緊攥着沈清秋手腕,掌心有鮮血流出,浸透了沈清秋的袖子,血一直在流啊流啊流的,讓他無端端心裏堵得慌。正雲裏霧裏間,洛冰河把他的手翻了過來:“受染了?”

沈清秋手臂上零散地分布着幾點小小紅斑,比白天時稍有增加。

洛冰河修長的手指在上面若有若無掠過,那幾點紅斑在他指尖淡墨入水般的潰散。

果然,對洛冰河而言,這點小東西根本構不成威脅。

洛冰河似乎緩和了顏色,道:“師尊這只手,倒也多災多難。”

沈清熟笑道:"多災多難是為了誰啊?"

突然,沈清秋小腹被洛冰河搗上一拳。洛冰河微笑道:“師尊既然是為了我,那我理應回報師尊才對!”

沈清秋頭皮一痛,被硬生生扯起脖子,洛冰河的手送到嘴唇邊來,一股血腥味往嘴裏湧去。

沈清秋猝然睜大雙眼。天魔血?上輩子沒少因為這個吃苦頭!

他猛地拍開那只手,低頭要把咽下去幾口的鮮血嘔出來,被洛冰河強行拎起,繼續灌血。

洛冰河把自己手上傷口撕裂開了,溫熱的血液滾滾不絕,他反而像是越發開心的模樣:“師尊,別吐啊,天魔之血喝了不一定會死的,對吧?”

是不會死,但是會生不如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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