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不知道的過去

蒼穹山清靜峰內

"棺材臉你幹嘛這樣看我?"坐在茶桌旁正在喝着茶的沈清秋看着站在竹舍門口雙手報胸的柳清歌說道。

柳清歌轉身關門,然後走到茶桌旁,從懷裏拿出來了一個玉佩遞給了沈清秋說道:"拿着,不準再給我還回來了!"

沈清秋接過玉佩拿在手裏觀摩着,才發現那是柳清歌和他的定情信物,帶有"鸾"字的玉佩。他被洛冰河接走之前特意囑咐公儀蕭拿給柳清歌的。看着手中的玉佩,心裏感慨萬千。他還記得少年時的那個柳清歌送給他的玉佩被秋剪羅碾碎了。自己還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而這個是柳清歌又給他的另外一塊玉佩。都是這個人送給他的。柳清歌看他看了半天。直接幫他把玉佩戴在腰間說道:"不準再還回來了,還有以後有什麽事都要告訴我。"

沈清秋看着柳清歌說道:"柳清歌,如果一個你認識的性情很殘暴的人,突然變得很溫和,你覺得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柳清歌淡淡的說道:"你說的該不會是洛冰河吧?"

沈清秋看着柳清歌點了點頭道:"洛冰河自從聖陵的棺材裏醒來之後,就變得特別溫和,懂事,他說不會再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了,想要跟我做一對好師徒。而且他确實沒有再逼迫我了,言行舉止都像小時候的那個樣子,善良溫和,說話語氣也很溫順。難道魔族的聖陵還有這個用處嗎?能改變人的性情嗎?"

柳清歌冷冰冰的說道:"人的本性是不可能改變的,洛冰河的心性本就不純良,反正還是防着點吧。不要跟他有任何聯系。他要是能變好,我是不可能相信的。估計就是做做樣子想騙騙你,誰知道他心裏打着什麽鬼主意?"随後又看着沈清秋說道:"你千萬別好了傷疤忘了疼,當初他怎麽逼迫你和我的?"看着沈清秋不說話

柳清歌走到沈清秋面前一把就把沈清秋打橫抱了起來,放到床塌上說道:"都這麽晚了,該休息了,早些休息,別想那些沒用的。"

然後就把沈清秋的鞋襪和外袍都給脫掉,自己也脫掉自己身上的外袍和鞋襪,随即上床塌休息。

魔族南疆就地紮的營賬外,一身白衣的洛冰河正雙手報胸的站在天琅君對面

"我剛才說的,你覺得怎麽樣?咱們這叫各取所需,你不吃虧,我也不吃虧,兩全其美。畢竟你現在這副身體自己也很難做到,我可以幫你。"洛冰河淡淡的說道

"這個條件倒是挺誘惑人的,但是你為什麽要幫我呢"天琅君笑着說道

"我只不過是為了師尊罷了!"洛冰河緩緩的說道。

"可惜了,你這顆癡情的心再怎麽樣也感動不了沈峰主"天琅君笑道

"跟你沒關系,反正到時候你做你該做的,我也會做我該做的就行了"洛冰河皺着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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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琅君笑着點了點頭道:"好"

沈清秋剛被柳清歌抱在懷裏睡着一會

他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很眼熟的場景裏

(上一世回憶就用沈九,現實是沈清秋)

沈清秋看着周圍的一切。他身前幾步之處,蹲着一個小小的少年。白白的臉蛋上有幾道灰印,脖子上挂着一枚紅繩吊着的玉觀音,背上捆一個小破布包裹,正認認真真地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挖坑。沈清秋皺着眉說道:“洛冰河?”

這又是到小畜牲的夢境之地來了?

小洛冰河沒聽見,兀自努力挖坑填土。環視四周,一片開闊谷地中,數百名年齡不一、男女不限的雜服人士,都在齊刷刷賣力地……挖坑。

沈清秋擡頭望去,谷地上方,有一塊峭立的山石,其上站着兩人。一人身着深色玄端,氣度沉穩,專注地俯瞰下方谷地百人。另一人腰懸長劍,幾只手指慢慢轉折指間的折扇,青衫如綠水随風起微瀾。角度微妙地昂着頭,眼珠下轉,對下面的蝼蟻一副愛看不看的姿态。正是岳清源與自己。這是當年洛冰河剛進入山門的新生試煉場地?

沈清秋看了一眼埋頭努力的小洛冰河,躍上山石。岳清源道:“今年似乎比往年人還要多。”沈九眯了眯眼,面無喜怒,兩指微動,手中折扇微微開合。側方走上來一人,向岳清源行禮:“掌門師兄。”

這人直接無視了站在一旁、怨色都要溢出眼睛的沈九。是柳清歌。死棺材臉。

此時的柳清歌正式坐上百戰峰之位也應該還沒幾年,五官輪廓尚能看出兩分青澀,氣勢中的淩厲尤為明顯,行止之間,有種屬于年輕人的意氣奮發。

岳清源道:“柳師弟來得正好,不妨看看,哪個好。”

柳清歌只看了一眼道:“天資最好是他。”

指的正是背對着三人努力挖坑的洛冰河。岳清源道:“柳師弟可想要?”

柳清歌道:“要來的,自然會來。”百戰峰一向都是:愛來不來,來了就要做好挨打的準備。"

沈九淡淡地道:“天資好,未必有所成。”

柳清歌連個白眼都不屑給他,道:“比起十六歲才正式修習的野路子,成就一定要高。”

看到這裏,沈清秋真是覺得柳清歌和他以前是死對頭,不是沒有道理的。現在竟然能跟這個總是讓自己不快的人在一起,想想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岳清源責備道:“柳師弟。”柳清歌不聽說教,轉身就走:“練劍去。”說走就走,來去如風。沈九僵立在原地,被他幾句話氣得發抖,扇骨捏的太用力,咔咔響了兩聲。岳清源溫言道:“柳師弟只是不會說話,你向來知道的,千萬不要和他計較。”沈九哼了一聲,陰陽怪氣,正不知準備說點什麽,寧嬰嬰爬了上來。她一把抱住沈九的腰,叫道:“師尊、師尊,嬰嬰究竟能不能有師妹,或者師弟啊?”沈九看到她,臉色緩了緩,道:“想要師弟師妹?”寧嬰嬰連連點頭。沈九擡起頭,展扇搖了搖。他忽然道:“我要那個孩子。”他盯的是洛冰河,岳清源一怔。見岳清源沉吟不答,沈九又冷冷重複了一次:“我要他。”

岳清源緩緩點頭,說道:"好"

沈清秋看到這裏心想,這明明就是上一世的記憶啊!根本就不是夢境之地。看來就是上輩子自己把自己給坑了,要是不收洛冰河做徒弟該多好!幹嘛非要聽寧嬰嬰的話?真收個小師弟給他?收誰不好,幹嘛收洛冰河啊!

接下來又看到

洛冰河随着寧嬰嬰來到清靜峰竹舍。沈九坐在最常坐的那個位置,端着茶盞,兀自刮着茶葉。他早早支走了叽叽喳喳的寧嬰嬰。明帆侍立一旁,代他開口:“今天開始起,你就留在清靜峰。”小洛冰河的臉湧上一層驚喜的暈紅,規規矩矩跪下行禮,清脆的聲音朗朗地道:“弟子洛冰河,見過師

尊!”沈九扯了一下嘴角,總算把茶盞從下巴邊挪開了。他慢條斯理道:“你為什麽要來蒼穹山派?”洛冰河腼腆道:“弟子仰慕仙山上諸位仙師風采,如能拜入門下,弟子學有所成,母親在天之靈亦能安寧。"

沈九“哦”了一聲,道:“家中有母親?”

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問:“母親怎麽樣?”

洛冰河認真地說:“母親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

沈九的臉抽了抽,擡手讓他打住。他上下打量洛冰河一番,道:“的确是最适合修行的年紀。”

其實那個時候自己心裏是嫉妒洛冰河的,因為洛冰河當時太像小時候的自己,但是他卻有母親,而自己什麽都沒有。洛冰河在最适合修煉的年紀就進了蒼穹山,而自己卻因為太晚進入蒼穹山,錯過了最好的修煉年紀。變成柳清歌口中的野路子。那個時候真的覺得為什麽老天這麽不公平?

那個時候竟然這麽嫉妒一個孩子。

随後又看到

沈九站起身來,朝洛冰河一步一步走去。

洛冰河仰起臉,看着向他走過來的清靜峰峰主,仿佛仰望天神。誰知,天神目不斜視地側身走過了他,順手将手中那盞茶水,連杯帶蓋澆在了他身上。茶不是剛泡的,只有七分燙,可洛冰河還是整個人都呆住了。明帆嗒嗒跟上徑自負手走出竹舍的沈九,回頭呵斥道:“跪好!師尊不讓你起來,你要是敢起來,當心把你吊起來打!”

沈清秋第一次發現,原來洛冰河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那種眼神是仰望的,是對他期待的,是把他當成天神看待的。他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滿滿的希望。而這個希望卻是自己親手澆滅的。這個動作就是當初跟着秋剪羅學的,秋剪羅當初就是拿着這麽一盞茶潑到自己頭上。自己竟然也把這麽一盞茶潑到了洛冰河頭上。

這時的洛冰河剛剛拜師入門,正滿心歡喜、滿心感激,突然莫名其妙被迎面潑了一桶冰塊夾水,整顆心都冷了熄了。

他呆呆地跪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無聲之中,兩顆淚珠滾下眼眶。這是洛冰河自從養母死後第一次哭,也是在蒼穹山派最後一次哭。自此以後,他無論受了多大委屈,洛冰河都再也沒哭過。

沈清秋站在他面前,不知道這到底是夢境還是回憶,明知洛冰河聽不到,他還是說了句:“對不起”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三個字是從他嘴裏出來的,他竟然也會說這三個字。還是對自己叫着小畜生的這個人說的,雖然洛冰河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

只見眼前洛冰河盯着自己的膝蓋,拳頭在腿上慢慢握緊,眼淚越流越兇,滴滴墜在衣襟上。洛冰河擡起手掌,揉了揉眼睛,将地上的茶杯收拾好,放到一旁,握一握心口那枚玉佩,端正了跪姿。

突然眼前場景又變了,他看到仙盟大會絕地谷時期,為了抵抗黑月蟒犀護在自己身前而不小心爆了魔種的洛冰河,而自己卻因為害怕他的身份暴露,反而一手把洛冰河推下了無間深淵。

他看到在無間深淵裏面掙紮的洛冰河,被無間深淵裏的魔獸反複撕咬啃食的洛冰河,身上幾乎都看不出完整皮膚的洛冰河,嘴裏不斷地說着:"師尊為什麽不喜歡我?""師尊為什麽不要我?""師尊就那麽讨厭我嗎?"師尊。我快堅持不下去了,師尊怎麽樣才能喜歡我呢?""沈清秋"

沈清秋突然發現自己的臉頰濕潤了。用手一摸。居然發現是自己的眼淚。自己竟然為這個小畜牲掉眼淚。原來曾經自己在小畜生心裏那麽重要。

畫面又一轉,他看到自己最不想看的那一段回憶。他被洛冰河關在水牢裏,洛冰河滿臉怒氣的對他說:"沈清秋你怎麽就骨頭那麽硬啊?就不會服下軟嗎?你看你四肢都被我給卸掉了,還是骨頭那麽硬啊?"

這時他又聽到一個聲音,好像是洛冰河,心裏的聲音:"師尊服下軟吧!服下軟我就停手了,師尊我也不想看你被我折磨,

師尊,為什麽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點呢?師尊,弟子魔氣上來的時候。弟子自己都控制不住啊!師尊你就算為了自己說一點好聽的也好啊!你為什麽嘴巴就是那麽硬呢"

沈清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些畫面,曾經這個嘴裏的小畜生。如此在乎過他嗎?

轉眼之間他又看到四肢全無的自己,毫無生氣地躺在水牢地上,洛冰河抱着他的殘肢幾乎發狂的雙眼通紅吼叫着:"沈清秋,你不能死,你怎麽可以死呢?沈清秋你回來好不好?我幫你把四肢都想辦法給安上,我再也不折磨你了。"又哭着喊着:"師尊,你回來好嗎?"

他看着這個幾乎癫狂的惡魔,随後他又看到這個惡魔竟然抱着他的殘肢自爆了。嘴裏還說着:"師尊,沒有你,我活着也沒有意思。不如去陪你吧!"

沈清秋真的是覺得自己看到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他眼裏的那個魔頭,那個他害怕的魔頭,對他竟然是這種變态扭曲甚至癡狂的感情!他一時無法接受。他寧願相信這只是一個夢,而不是上輩子真實的情況!他只希望自己快點醒來,不想再看下去這些畫面!

再一次睜開眼睛時,雪白的床幔和四角流蘇占據了整個視線。他知道自己應該是醒來了。

柳清歌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怎麽了?”

沈清秋眨了幾下眼睛,聲音有點顫抖道:“我沒事兒”

柳清歌抱着他疑惑道:“沈清秋你剛才一直在叫洛冰河的名字。”

沈清秋:“……”

柳清歌:“邊哭邊叫還抓着我的衣服蹭眼淚。”

沈清秋摸了下臉,這才發現,真的糊了一臉的淚水。随即說道:"胡說八道,這分明是你個死棺材臉的口水,我才不會叫那小畜生的名字呢?哭?我沈清秋就不知道哭這個字怎麽寫!"

柳清歌并沒有回嘴,只是把他抱緊在懷裏說道:"沒事兒,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你的"随後又來了句:"但是不準為了洛冰河哭。"

"你個死棺材臉,誰哭了?都說我不會哭的,什麽叫不會笑我的"沈清秋憤怒道

真是感覺自己太丢人了。竟然夢到這些上一世的事情。還如此失态,而且被柳清歌給發現了。

"棺材臉你當年為什麽總是跟我過不去,就是剛當上峰主那一會兒,處處針對我,說話總嗆我。為何?"沈清秋問道

"因為針對你,嗆你的時候。你的表情,你的白眼,你瞪着我的時候,讓我覺得很好看,而且我覺得有意思。"柳清歌慢慢說道

"棺材臉。你是想找死吧你"沈清秋說着說着就向柳清歌身上揮舞拳頭去。

蒼穹山穹頂峰內

岳清源手中拿着一個書信,他表情凝重的看着。随後吩咐了自己的弟子傳喚所有的峰主來穹頂峰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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