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殺氣
此時的卡特鎮裏宛如被遺棄的空鎮,再沒有半點人影。在第一次龍震後這裏遠處發生了一場地震,卡特鎮這邊也有震感。地面崩裂開一道道幽深裂縫,望不到底。無數裂縫如同巨大的蜘蛛網,令整個小鎮四分五裂。
不少的建築都已經崩塌了,殘骸遍地。而在當初救濟院所在的地方,更是只剩下了殘存的冰柱和散落碎裂開來的冰磚。
忽然間,在廢墟當中有什麽東西動了動。緊接着一個白色的獸爪艱難從縫隙中探了出來,上面獸毛掉了好幾塊,滿是橫七豎八的傷痕。似乎是感覺到周圍危險的氣息,又一只獸爪探了出來,費力扒拉開那些碎裂的冰磚。
不一會,一頭瘦弱的冰狼從裏面鑽了出來,它看起來情況很不好。身上到處都是被割或者砸出來的傷痕,藍眼睛裏滿是驚惶。冰狼慫地夾緊尾巴,雙耳警惕豎起,在聽周圍的動靜。那個氣息不再周圍,應該已經甩開了吧。
想到這,冰狼炸起來的狼毛稍微落下來了些,它轉身就想往黃昏森林裏跑。但是小跑兩步後,聽到身後那些冰磚繼續塌陷的聲音,冰狼猶豫了一下,又轉過身去。它把頭探入自己鑽出來的那個洞裏,叼出來了一個什麽東西。
黑色的頭發蹭到地上,沾染了不少雪屑。瘦弱冰狼廢了好大勁兒才把這個人完全叼出來,不耐煩舔了舔那人的臉,看到他還在昏迷當中。冰狼瞅了瞅四周,把一塊雞蛋大小的冰塊叼到小孩的臉上方,松口。
“唔……”
安碧爾皺了皺眉,感受到了鼻子被砸到的酸痛和冰涼的雪屑,他艱難睜開了眼。當注意到自己上方的狼頭後,他瞳孔驟縮,手下意識抓住身旁碎裂的冰錐直接就往上捅去!
“咔。”
冰狼咬住了冰錐,藍色獸眸警告地看向安碧爾,咔咔兩下把冰錐咬碎後,沖着他龇了龇牙。細碎的冰屑掉落在臉上,寒冷使人清醒。安碧爾沒有再輕舉妄動,他看着趴在自己上方的冰狼,注意到在它脖頸間有一抹紅光閃過。
“狗蛋?”
安碧爾試探道,冰狼皺了皺鼻子,狼眼中滿是嫌棄的神色。但是在嗷了聲後,它從安碧爾身上退了下去。男孩松了口氣,他爬起身來,忍住右肩處傳來的劇烈痛楚……在剛才房屋塌陷的時候,一塊冰磚砸到了那裏。
但是咬緊牙關,安碧爾站起身。即使痛到額角冷汗直冒也沒有出聲,踉跄一步,他扶着一邊的冰狼站穩了身子。狗蛋嫌棄地甩甩尾巴,但卻沒有躲開。
看着一片狼藉的小鎮,看着已經崩塌地不成樣子的救濟院。如果是一般的小孩早就亂了手腳,但是安碧爾并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嚎啕大哭。黑眸中滿是冷靜,安碧爾咬着一塊冰,咔吧一下,把脫臼的手臂又安了回去。
因為劇痛,口中的冰已經被咬碎,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依舊忍住沒有出聲。嗅着周圍的氣息,狗蛋顯得有些焦慮。它湊到安碧爾的身旁,催促地用鼻子頂了頂他的腰。摸摸懷中,那小本子還在。安碧爾松了口氣,但警惕性依舊很高
他揉了揉冰狼脖子上的長毛,沒有介意它躲開的動作,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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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要趕緊離開這裏,去森林中找費鐮哥……”
“咦,我就在這裏啊。安碧爾,你要去森林中找誰呢。”
少年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疑惑的語氣中帶着熟悉上挑的尾音。但是聽到這個聲音後,安碧爾卻陡然如墜冰窟,眼中閃過一抹驚惶。而狗蛋更是被吓得炸起了毛,尾巴緊緊夾在兩腿之間。
簌簌,簌簌。
這是鹿皮靴踩在在冰屑上的聲音,一步一步,如同魔鬼接近的聲音。安碧爾想要逃跑,向之前一樣,但雙腿卻再不能動彈。心裏恐懼到了極致,他想要尖叫,想要哭泣,但最終,卻只是怔愣擡起了頭。
在油燈的光暈籠罩下,那個人走到了自己的身邊。燈光映出的,是自己最熟悉的那張臉。帶着關切,帶着擔憂。那是費鐮哥的臉。那些嚴厲卻帶着關心的話語,那些令人發自內心的關懷。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人會如此溫柔地對待自己。不祥的黑色。
在救濟院裏有一個小小的壁爐,為了省錢,溫妮大嬸通常不會點燃它。但在自己生命中那屈指可數的橘紅色火光,卻令安碧爾永遠記在心中。費鐮哥就像壁爐一樣,帶給他溫暖和安全。
然而。
眼前的人,不是費鐮哥。
“哎呀,怎麽會哭了呢。”
“按理說,我現在的模樣應該是你最信任的人,為什麽你要一直躲着我呀。”
那人露出驚訝的表情,随後擔心地湊上前來,好像想用手指抹去安碧爾眼角處流下的淚水。但在下一刻,那人的手停在了安碧爾臉前。
一根尖銳的冰錐正對準他的要害,男孩擡起頭,眼角還有淚水,但黑沉沉的目光卻讓人心中發憷。他手裏緊握着冰錐,微微顫抖努力對準那人的咽喉。
“不許亂動,不然,不然就殺掉你。”
“你到底是誰。費鐮哥在那裏。”
安碧爾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再顫抖,但是當他對上眼前那人的目光後,那些原本鼓起的勇氣卻一下子灰飛煙滅了。那人的眼睛中有詫異,有好奇,就好像看到一只松鼠在沖着自己龇牙,有趣但絕不會害怕。
“喲,你小子竟然想殺掉我。有趣,不愧是黑發。”
那人嘿嘿一笑,主動把脖子湊上前去。安碧爾手一抖,看着那根冰錐直直抵上他的喉嚨,彷徨想要後退。但那人卻是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安碧爾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根冰錐尖端完全抵上了那人咽喉處的皮膚,然後,破碎開來。
“小孩,我跟你說。殺人呢要講究氣勢,你的動作和眼中要有殺氣。不然的話就跟一頭小羊羔沖着魔獸在喊我要頂死你一樣可笑。不過你畢竟還是個小孩子嘛,不知道殺氣是什麽,能夠做到這一點也很不容易啦。”
頂着姜永的臉,男人笑了笑,鼓勵般拍拍安碧爾的頭。
“唉,我可是個好人。就教教你什麽叫做殺氣吧。”
安碧爾驟然睜大雙眼,但卻已經說不出話來。一股極滲人的氣勢鎖定了他,就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凍結成了冰,骨骼因為那巨大的壓迫感咔咔作響。
眼前人那翡翠綠色的眸子宛如冰封一般,冷酷無情。他高高在上地俯視着自己,如同在看一只小蟲。那剛剛拍過他頭頂的手,緩緩掐上了他的脖子。
動一動,趕快動一動啊!
安碧爾心中吶喊,但卻完全都被那人的氣勢給籠罩住了,再不能有半分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人掐上自己的脖子,手漸漸收緊。
窒息,痛苦。但即使如此,他也依舊做不出半分掙紮的動作。缺氧使得他眼前發黑,頭腦中似乎閃過斑斓色塊。掙紮,無力掙紮,最終陷入了完全的黑暗當中。
“咦,怎麽這就暈過去了?這屆黑發小孩不行啊。”
看到已經昏倒的安碧爾,蛇七疑惑挑了挑眉,松開手。他的身形和面部肌肉都在飛快變化,轉眼間就從一個少年變作了青年。撈起昏迷的安碧爾,他颠了颠,似乎在對小孩的重量有些不滿。
“不過能夠在‘捉迷藏’裏躲了我這麽久,最後還能來這麽一冰錐,這小孩還挺有潛力的。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吧。”
蛇七喜滋滋地說道,他的目光瞥過瑟瑟發抖的冰狼,無所謂聳了聳肩。
“那個東西沒有拿回來,只是殺了老埃文斯,費用又要減半了。唉,煩啊。好在撈到個黑發,賣出去又能快活一段時間喽。诶,好像鬥獸城那裏正在收黑發奴隸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随着他的話語聲,蛇七的身形漸漸隐沒不見,帶着安碧爾一起消失在了原地。只聽啪嗒一聲,一個手掌大小的本子跌落下來,靜靜躺在廢墟當中。
狗蛋萎縮成一團,不敢輕舉妄動。在那人離開半天之後,它才大着膽子站起身,瘦弱的身體還在顫抖。嗅了嗅,它最終叼上那個本子,如同尾巴被燒着般一溜煙地沖向黃昏森林。
……
“哼,惡心的氣息,又是那群爬行動物。等把這裏的事情解決了看我怎麽教訓他們。”
在臨近的村鎮最中央的一件房屋裏,圖蘭擡起頭,看向窗外的目光中露出十分厭惡的神色。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原本璀璨的金發變得幹枯淩亂,眼睛下面有着大大的黑眼圈。但圖蘭卻沒有時間休息,他必須在那些人到來之前,把那些事情盡量都布置好。
房屋裏沒有任何人,唯有他站在原地。目光望向窗外,神色帶着些許憂慮。
終于,一只鳥從遠方飛了過來。它徑直穿過打開的窗子,落到圖蘭的肩膀上。眼中頓時射出精光,圖蘭小心翼翼解下綁在鳥腿上的羊皮卷,皺眉閱讀。突然,他大笑出了聲。
“哈哈,好,好!”
“阿莫斯,你不愧是我的老朋友!”
沖出屋子,一群人早已等候在了那裏。他們面色惴惴,小心望向圖蘭。但此刻,金發男子的臉上滿是喜色,他也顧不得端着了,直接開口說道:
“去準備開啓火焰精靈陣法吧,在關鍵時刻阿莫斯會助我們一臂之力!”
作者有話要說: 咳,還是有點晚qwq
謝謝小天使們的地雷和營養液,明天一起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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