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深秋的雪03
1月19日,下午16:38分。
五條悟有點煩躁。
當然,這種煩躁并不太明顯,至少在學生們以及其他路人的眼裏,他依舊是原來那個嘻嘻哈哈的“不靠譜”老師。
但乙骨憂太在訓練的間隙中,偶然發現一件讓人後背發毛的細節。
五條老師買了一罐超級超級苦的咖啡。
他有多嗜甜,衆所周知,一天不吃甜食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幾乎沒有人想過,不吃甜食的五條悟會變成什麽樣。
今天,乙骨憂太見識到了。
或許是罐裝咖啡的易拉環不夠符合标準,五條老師居然沒能拉開,因此,他停頓了一秒鐘,緩緩斂起唇邊的笑,面無表情地捏爆了整罐咖啡。
真的是,捏爆。
面、無、表、情地捏爆。
褐色的咖啡液體淅淅瀝瀝從他指尖淌下,他卻不以為意,随手将易拉罐扔進垃圾桶,甩甩手指上的咖啡,再擡頭時,還是那個揚着嘴角嬉皮笑臉的五條老師。
乙骨憂太抱着刀匆匆轉回頭,內心大為震驚,甚至摻雜着些許難以置信。
五條老師剛才是……在生氣?不受控制地生氣?
那個脾氣極好、看起來完全不會生氣的五條老師,竟然因為拉不開咖啡的易拉環而生氣?
熊貓說的沒錯,五條老師的失戀果然是一件極為嚴重的事情,他們最開始并沒有太過在意,因為五條老師的性格就是輕浮的、不靠譜的,真心戀愛這種事,怎麽聽都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可事實是,五條老師的的确确、千真萬确、毋庸置疑——受到了足以改變他性格和愛好的極大影響。
而這,只是開始而已。
乙骨憂太被派去祓除低級詛咒,原本只是一件十分簡單的每日練手任務而已,卻沒想到,那只低級詛咒身邊竟然跟了一只準一級詛咒。
五條悟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勁,瞬移進入詛咒的生得領域。
乙骨憂太的刀插/在地上,抱着刀柄大汗淋漓,在看見五條悟的身影時,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口氣還沒徹底松下來,就看見祓除詛咒時一貫态度散漫的五條老師,竟一改往日逗貓玩兒的作風。
他擡起右手,扣住那只準一級詛咒的腦袋,眼也不眨,直接掰斷了它的脖子,血液濺上他側臉,被一層看不見的結界彈開。
短短幾秒鐘,詛咒的雙臂、雙腿全被暴力拆斷,最後,五條悟面無表情地一腳踩上那只詛咒摔在地上的腦袋,極緩地碾磨着,像碾着一支沒有熄滅的煙頭。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果然失戀帶來的影響已經大到這個程度了嗎?
事情不算結束。
那只低級詛咒不知為何,在五條悟即将踩爆準一級詛咒之前飛撲上前抱住他的腿,用生命來請求他不要殺死準一級詛咒。
五條悟低頭看着這兩只不成人形的詛咒,不太确定他倆是怎麽回事。
也不是不确定,只是感到不可思議而已。
咒靈之間……也會有那種感情?
這也太過分了,是人是鬼都在秀,就他五條悟,被甩了。
五條悟感覺自己被針對了,漸漸斂起多餘的情緒,極為罕見地沉下臉,發出一個短促地、類似于冷笑的氣音。
而後腳尖一用力,徹底踩爆這兩只吃人咒靈的殘破腦袋。
……
……
任務結束後,師生兩人并未直接回學校,而是挑了個陽光充足的地方懶洋洋地躺着曬太陽。
乙骨憂太舒展着四肢躺在草地上,呼吸着冬日冷冽卻幹淨的空氣。
“今天天氣真好啊。”五條悟說,“适合偷懶。”
乙骨憂太不知道該怎麽接,仰望着即将被黃昏籠罩的天空,憋了兩秒,說:“天空真好看。”
“是麽。”
“顏色很漂亮呢。”乙骨憂太莫名地想起一個多月前在神山遇見的那位藍發女生,她的長發顏色和天空的顏色,有點相似。
師生兩人再次陷入懶惰的沉默中。
“五條老師,其實,我有一個問題……一直很想問您。”乙骨憂太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開口。
“啊。”隔壁身量颀長的男人敷衍地應了聲,“說起來,我也有個問題想問問你,憂太。”
乙骨憂太愣了下,坐起身:“老師,你問。”
五條悟左手搭在雙眼上,擋住迎面落下的溫涼的陽光。
“你覺得,剛才那兩只咒靈,是什麽關系?”
“……”
乙骨憂太沉默了一下,誠實回答:“應該是,裏香和我這樣的關系。”
祁本裏香是他的青梅竹馬,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愛人,同時也是他的詛咒。
五條悟嘆了口氣,拿開手,仰面望着碧藍的天空。
這個答案真是讓人想換個方向思考也不行啊。
感覺超級嘲諷呢。
“說說看吧,乖學生,憂太同學,你想問五條老師什麽問題。”
五條悟捂着臉,在微微濕潤的草地上連續滾了三圈半,深色制服沾染上草屑與潮濕,他卻毫不在意。
乙骨憂太張張嘴,用一種略顯謹慎,但又不失直球的語氣,說:“五條老師,你最近是失戀了嗎?”
“……”
五條悟停止無意義的滾動動作,在學生面前做出這樣的孩子氣行為,實在不妥。
但其實,他不妥的時候多了去了,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
“很明顯嗎?”五條悟嘆息着扯了下嘴角,要笑不笑的樣子。
“确實挺明顯的。”乙骨憂太細細列舉,“五條老師,不遲到不早退了,也不吃甜點,總是無意識地發呆,讀到和秋天有關的單詞時會下意識地停頓,耐心比起之前差了好多,只是拉不開咖啡的易拉環就馬上捏爆易拉罐,祓除咒靈時也不再逗小貓那樣逗它們……這些,明顯不像是以前的五條老師會做出來的事情吧。”
不知道這一大段中的哪個特別的單詞戳中了五條悟的笑點,他翻身坐起,手肘支着雙膝,單手扶着額頭兀自笑了幾秒鐘。
“連憂太同學都看出來了呢。”
“看不出來的話,才奇怪哦。”乙骨憂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指尖碰了碰鼻子,“五條老師,你很喜歡那個讓你失戀的女孩嗎?”
“沒有。”五條悟頭也沒擡,矢口否認。
乙骨憂太驚訝。
五條悟故意笑起來:“沒有失戀,因為我,”他指了指自己,“并沒有追到過她。”
“竟然!沒、沒有追到嗎?”那麽之前對老師說出“失戀”這個詞的他,實在是太失禮了。
五條悟并不生氣,重新躺回去,伸長四肢,渾身放松:“啊,與其說是追,不如說,我連告白這種事都沒有做過呢。”
“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嗎?”乙骨憂太歪着頭問。
明明只是一句非常、非常、非常普通的疑問句,五條悟卻因為這一再尋常不過的疑問句而怔了一瞬。
很短很短的一瞬,幾乎只要眨個眼就會輕而易舉地忽略。
可恰好的是,乙骨憂太并沒有眨眼。
他緩緩抱起雙膝,稚嫩的臉上浮現淡淡的掙紮,随後頗為遲疑地詢問:“五條老師,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要向她告白嗎?”
“……”
“……”
“……”
好一陣無法否認的沉默,一向嬉皮笑臉慣了的五條悟,遲滞地扭開了頭,側臉居然流露出一絲絲的尴尬,試圖轉移話題:“啊哈哈,今天的天氣真不錯……”
“這也太過分了!”
乙骨憂太因為一時的憤懑脫口而出一句指責,随後才意識到對方是他最為尊敬的五條老師,但想到老師對待感情的事情竟然如此的輕浮,他就忍不住心浮氣躁。
他不由自主将這種事聯想到自己和祁本裏香身上,現在的他,甚至連對曾經那麽溫柔的裏香告白的機會都沒有了。
而五條老師,明明有着前所未有的好機會,卻從來沒有想過告白。
五條悟還沒來得及從乙骨憂太那句突如其來的指責中回過神,下一秒,乙骨憂太又給他來了一記心靈暴擊。
“五條老師,其實你根本就沒有多麽的喜歡她吧?”
“不,也不是……”五條悟說不下去了。
乙骨憂太大概是真的生氣了,他對待感情的事情總是如此認真,坐直身體:“五條老師,你的表現完全無法讓人相信你對那個女孩是真心的吧?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個女孩,一定會尊重她,會在意她的想法,會想要了解她的過去和習慣,會擔心她是不是不喜歡你,如果她不喜歡你,你會忍不住地思考該如何讓她喜歡你,你有想過這些嗎?你有為此忐忑不安過嗎?”
“五條老師,你連向她告白的勇氣……不,連向她告白的基本想法都沒有!這未免也太過不以為意了吧?你真的喜歡她嗎?連只是聽你簡單講述後的我都不相信,她會相信你的喜歡嗎?”
他攥起拳頭,提高聲音,擲地有聲:“五條老師,你對待感情的态度實在太輕浮了,你根本就不在乎那個女孩,就連你剛剛祓除的兩只咒靈,都比你更珍視愛情!”
“…………”
五條悟被自家學生一針見血的指責罵得腦子一懵,短暫的空白後,猛然間回憶起十六歲那年被禪院甚爾背刺的感覺。
錯愕,震驚,難以置信。
不是一樣的嗎?
乙骨憂太一口氣說完,接着深呼吸,立刻站起身,深深彎下腰,大聲道歉:“抱歉,笨蛋老師,作為學生的我竟然對您說了這些很不禮貌的話,非常抱歉!但這些的确是我的真心話,如果您為此生氣,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
如果真的感到抱歉,就不要說出那句“笨蛋老師”啊。
……
……
乙骨憂太沒有得到任何懲罰,反而在寂靜的五分鐘沉默後,獲得了一顆草莓味的糖。
五條悟嘴裏也咬了一顆同款口味的糖,擡手撥了撥眼睛上松松的繃帶。
“憂太,你知道嗎,不加糖的咖啡,超——難喝。”他長長嘆息着,拇指按住揚起的眼尾,輕輕笑了,“不過,我剛剛才想起來,秋天的咖啡,雖然味道也很苦澀,卻意外的,別有一番風味哦。”
“……诶?”乙骨憂太一頭霧水。
難道咖啡的味道還會随着季節而變化嗎?
五條悟單手撐着地面站起身,低頭,剝開那顆糖塞進嘴裏,拇指與中指并攏,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好的,決定了,五條老師從現在開始就要翹班咯。”
乙骨憂太:“?”
即使是五條老師,也不要把翹班這種事說得如此坦然好嗎!
并不認為當着學生的面坦誠即将翹班有什麽問題的五條老師,牽起嘴角懶洋洋笑了下,擡手摘下眼睛上的繃帶。
白色短發順勢滑落,遮住他蒼藍色的雙眼,他擡頭看了眼遠處漸漸被火燒雲鋪滿的天空,食指敲着下颌,若有所思。
“憂太同學,你有沒有發現,今天的火燒雲特別奇怪。”
“有嗎?”乙骨憂太沒看出個所以然。
五條悟煞有其事地點頭,從口袋裏摸出圓片小太陽鏡架到鼻梁骨上,像九月深秋曾經對他做過的那樣,用食指按着鏡梁,輕輕往上推。
“可能是,今天的火燒雲,燒得格外熾烈吧。”
熾烈得就像,正在前方等着他跳進去的熊熊燃燒的巨大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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