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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煥去見了蒼途掌門,說了一些事,蒼途掌門簡單說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大致意思就是自己是個甩手掌櫃,其他有些事憑薛煥自己掌控。
薛煥這茬呢,也就是例行公事,天神碎片這禍害是神界遺留,真有什麽情況,蒼途也幫不上什麽忙,要麽就是召幾個人來商量商量怎麽毀掉,要麽就是指一塊地方建個密閣給它供進去,然後豎一塊閑人勿進的石碑。
話說回來,天神碎片落到自己手裏的話,薛煥第一個念頭是送回桑池,下一秒他想起桑池已經沒有了,很自然而然地就想重新開啓桑池。
不過開啓桑池并不只口頭說說那麽簡單,首先,他還不知道桑池到底是怎麽沒有的;其次,就是記憶丢失。完完全全不能找回自己的記憶,偶爾腦海裏閃過的畫面也因太少太短而拼湊不起來。
薛煥有一萬顆真誠之心也打不動殘酷事實這塊冰冷的石頭。
何況他現在還想着彥周那個壞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腦子裏還貼着彥周的那張臉,寒冰似的模樣,雙眸透着責備。
責備誰呢?我嗎?薛煥回想,就算是我送他一劍,那也是我本職,我猶豫個什麽勁兒。
可他這一思忱,久久停不下來,也不是後悔什麽的,就是覺得自己該念着彥周。
他想不出緣由,只能将其歸為還算是個合格的對手給糊弄過去了。
當天晚上,薛煥輾轉反側,眼皮子蓋不來睡意,一股溜從塌上打挺起來,眼底灰溜溜的,口無禁忌地罵了一嘴彥周。
這并不是看誰不爽找誰挨罵,薛煥只要一閉上眼睛,準能看見彥周這人,陰魂不散是的,朝他面無表情地盯望。
大晚上的,容易做噩夢。
薛煥成功沒了睡意,盤坐着醞釀了一陣,披上外衣,推門出去了。
今晚的月灰蒙蒙的,沒精神,連帶着夜幕上的星星也失了光彩。晚來濃夏風漸小,空氣中的燥熱攪拌着天地吱吱呀呀的蟲鳴,尖銳的惹人心煩。
薛煥走在一條青草小路上,聞蟲鳴不見蟲影,擡頭不見勾月,熱氣散在林間,蒸出了他一心的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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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步來到觀星臺,仰靠在石牆上,眼裏落盡一片黑幕,偶爾出現一點不那麽皎潔的月光。
傳說,月亮上有一座輝煌聖潔的月宮,月宮中住着一個美麗的女子,她會跳舞,會做桂花釀,有時候去野地裏玩,大發善心撿回來一只小兔子來養,她本是一個人,寂寞的久了,總是奢望能有別人路過走進她的地方。
她的地方很大很冷,女子等了好久,等來一個男人,男人身着粗布衣裳,是個莽夫,雙眸之中沒有情愛,只有那幾棵能賣錢的桂花樹,于是他把樹砍了,丢下了女子。
從此往後,月宮越發寒涼,沒了香氣撲鼻的桂花樹,除了那只被撿回來的兔子,再沒有任何動物和人靠近,女子積郁成疾,永不再踏出月宮半步。
月亮的故事是月神的過往,她從來不露面,也不知道在哪裏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薛煥看着那輪明月,今晚的月慘慘淡淡,不知道是不是月宮裏的神仙傷了什麽心神。
“傷心神……”薛煥淡淡抿出唇,細聲嘀咕,“我才傷了心神啊……”
心神煩的他覺睡不好,總是郁悶地想大聲喊叫,可這是南虞,沒有高山懸崖,他上哪化身為狼,對着天空大喊呢。
況且,大喊是絲毫沒有用處的,還費勁。
薛煥靜默了一會,手掌無端喚出了大音。
大音,無刃之殇,兩端刻有鳳凰木的花紋,紋路上的金線只要照到一點亮就能發出令人心驚的寒意,它是斬妖除魔之利器,是桑池之上最厲害的神武之一。
衆所周知,神武都是護主的。
大音自然是不例外,但是……
念頭劍走偏鋒,薛煥猛地将手裏的大音轉變了方向,狠狠地朝自己的胸口擊了過去。
大音的确護主,其上靈法從他身側繞了過去,不願傷到他,但是薛煥下定了的心思又怎會讓它喧賓奪主。
力道逐漸用力且不容置疑,大音終究抵不過他的意思,收斂了自身的力量,如願以償地讓薛煥做了他想做的。
于是,長棍重創穿心之痛,薛煥腦袋一轟,感覺鼻血瞬間噴湧而出,緊接着便是碎片一樣的畫面像煙花似的綻放,他剛想伸手去抓,意識率先沒了知覺。
這兒真的很冷,也很黑,薛煥的身體是僵硬的,他不能動,視線只有一小塊。
在他周圍有一圈金色的東西照耀着,好似陽光,但沒有溫度。
過了一會,走過來一個人,離他兩米處停下了,不肯向前,薛煥努力睜開眼睛想看清楚,但是徒勞。
很快,他聽見了來人的聲音,是個很空遠很厚重的音色。
“他已經走了,這是他自己選擇的。”
心中陡然升起的悲怆如同尖銳的刺,紮痛了全身,薛煥如鲠在喉,他聽見自己哭腔的聲音說道:“這不可能,我還在這呢,他怎麽會走?”
薛煥應該是躺在地上的,因為他只能看見來人的鞋尖。
聽不到回答,薛煥又說:“他答應了我的,只要他交出鳳種,只要他願意救所有人,你們就會放過他,也、也放過我。”
那人嘆了嘆氣,沉重地搖頭,說:“你們本來就是錯的,桑池不允許霍亂天宮的事情發生,何況,他并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犯了錯,這是他應受的懲罰。”
懲罰二字铿锵有聲,像兩塊石頭砸在薛煥的心尖,他難以平複地喘氣,覺得心底無比凄涼,周身那些耀眼的金光恍惚變成了明晃晃的獠牙,朝他張開了血盆大口,□□裸地壓抑着他。
“騙我……為何還要将我關在這兒……”薛煥的聲音漸漸弱了,他眼皮很重,遲遲等不到答案,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随後徹底陷入黑暗。
“總有人要承擔後果的。”
如果沒聽錯,那人的最後一句是這樣說的。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間,薛煥再次睜開眼睛,他看見了一個人的背影。
這一次他是站着的,不過還是不能動。
他嘗試向那背影伸手,手能動,腳動不了,于是他張開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所以這就是你希望的,你希望我能救所有人對嗎?”那個背影說道,聲音裹着晦澀難懂的情感。
“我若不救的話也是我的選擇,你又為何替他們來勸我。”
薛煥想張嘴說話,他心裏知道說什麽,但他始終說不出口,他只能看着那個背影,不轉身,不看自己。
他應該很難過。
自己心裏亦是。
“我……試試。”
那個背影最後說了一句,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轉過身,薛煥也不知道他是誰,沒看清他長什麽樣子。
下一個場景沒有人,薛煥看見一雙巨大的撩着火光的翅膀,沖上天邊,他被那雙翅膀刺痛了心髒,無數火星掉落,砸在他周圍,整片天都被染紅了,方圓萬裏天宮,空寂無人。
一個小火星落在他眼下,灼的他小小疼了一下。
他一直擡頭看着,從滿眼都是那抹焰紅到後來什麽都沒了。
那雙不知道是什麽的翅膀在他眼前消失,什麽也沒帶走,卻給他帶來了無邊無際的墜痛。
他心萬千悵惘,無處安放。
血從薛煥的口中流出來,他絞緊了眉頭,微睜眼,殘忍地不放開攥着大音的手,他咬緊牙關,不要命似的使勁往身體裏捅。
他想看清那人是誰,他想弄明白戳心的疼是怎麽回事。
他想想起一切,不想活得不明不白。
可這一次,無論他再怎麽作踐自己,大音察覺到了主人的意圖,怎麽也不肯再用力,始終流着那股靈源護着薛煥的心脈。
他想看,大音偏偏不讓他看。
最後,薛煥吐了最終殘留的血液,眼中煞紅的血色消弭,他捂着心口回憶,隐忍地喘着粗氣,喉間的聲音顫抖的不像樣子。
他冷靜地閉眼呼吸,調整還沒走出來的心亂如麻。
那雙火紅的翅膀是誰的,和自己究竟有什麽淵源,已經出現第二次了。
是……是鳳凰嗎?
鳳凰究竟是什麽,它在神界真的是罪孽般的存在嗎?
薛煥一點也不記得,現在,他迫切需要知道。
——
次日,薛煥一早就去申請到南虞的藏書閣,他在那泡了一上午,看了一堆沒用的閑書,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此間三問。
四夏沒個眼力見,湊着一張笑臉上來,要他教一下如何點花成刃。
薛煥本來沒這個心情的,耐不住小丫頭的軟磨硬泡,本着付起當師父的責任,薛煥就教了。
他讓四夏集中注意力,心中有銳氣,全身心神集中至右手,并貫以開天辟地之念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走游龍變幻,再游刃有餘。
四夏資質算不得上佳,多教教幾遍,耐心指導,正慢慢變好。剛開始聚成的一團難以描述的糊狀物到後來一條直線而成,頗有模有樣。
薛煥心中甚慰,誇獎道:“孺子可教也,不辱使命。”
“那是。”小丫頭也高興,“我第五靈向來人才輩出,我也是其中一個,将來打出點名號,将劍術發揚光大,到時候一堆人前來拜門,我們就人丁興旺啦。”
賀妄尋一旁聽着,好笑道:“希望到時候你能把他們教好,別把人教歪了。”
四夏鼻子哼出氣,驕傲道:“我是他們師姐前輩,都要仰慕我的,先學會怎麽養松鼠再說。”
自己功夫還沒練到家,白日做夢都做的香了。
薛煥:“夢做的好,還是有機會成真的。”
“你說我點好,師父,還是你親徒弟嗎?”
薛煥懶懶抛了個眼神,賀妄尋剛喂完兩只小東西,拍拍手,問:“師父,您一早去哪了?”
“哦,随便找點東西。”薛煥含糊答着,伸手逗弄逗弄小東西,道:“咱們還有個溫商還關着呢,沒事送點好吃的去。”
這話剛出,練花刃的四夏立馬蹿過來自薦道:“我去!”
她說着兩手空空往外沖,薛煥在後面叫都叫不住。
“你跑那麽快幹嘛,帶東西沒,給溫商送空氣吃啊!喂!”
也不知道這小丫頭聽沒聽見,還是裝聾不聽,薛煥無語,賀妄尋解釋說:“四夏跟溫商要好,自從有一次回來後,每次去探望都是她搶着去的。”
“是嗎,溫商給她什麽好處呢,溜得比兔子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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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