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空中花園

不二感到身上停滞的時間開始流逝。他黑暗的世界裏突兀地閃現光芒，侵蝕着的絕望如烏雲般退散，耳邊露出空氣流動的聲響。

他的眼前開始模模糊糊地出現了幸村瘦削的身影，直致逐漸清晰。

眨了眨許久不見光而有些酸澀的眼睛，剛适應好如今的環境，不二的頭忽然被落下的毛巾蓋住。

幸村拿下頭上的吸汗帶，順手将毛巾按在了不二的頭頂，邊轉身拿礦泉水邊後知後覺地詢問：“周助應該不會介意和我共用一條毛巾吧？”

不二已經開始擦汗的手一頓，都給了現在問這個問題有用？先斬後奏的方式果然是幸村的風格。

幸村本身也不在意不二的回答，他将一瓶水扔給不二，自己拿過一瓶，這樣的運動後果然體力消耗不少，補水也是必要的。

不二接過水，喝了一口，這才對幸村調侃道，“我是不是應該說，還好精市沒有問我會不會介意共喝一瓶水？”

幸村的眉毛一挑，剛運動後的發絲有些粘黏在脖頸，在他人看來本應該狼狽的的時刻卻增添了幾分不羁。

他的視線停留在不二身後體育館門口剛剛探出的幾個色彩斑斓的腦袋，本不想繼續的話在他唇齒間一轉，本就柔和的聲線平添幾分誘惑：“原來周助想和我間接接吻？”

“吱呀——”

不二聽着門外小聲推門與悄聲後退的聲響，以及幸村愈來愈百合花盛開的背景，不覺一笑，胳膊勾上了他的脖子：“如果有這樣的機會的話……求之不得。”

“咚！”門徹底地關上了。

不二眉眼彎彎，他幾乎能想象得到現在外面如今會是怎樣一片兵荒馬亂的場景。

“原來……部長和不二是這種關系？”文太的泡泡糖在剛剛關門時已經被吹破沾了一臉，此刻他卻渾然不覺自己的形象問題，扯着桑原的衣領，“感覺忽然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呃，”桑原在文太的如今身高情況下只能彎腰任由他揪着已經看不出模樣的衣領，這個時候，只有他有一種要被部長時候算賬的感覺嗎？

“……”柳伫立在門口，手中一直握着的筆記本似乎已經被力量壓得皺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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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輕信仁王之流去偷窺幸村，簡直是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決定！以他的數據，幸村剛剛發現他們而故意說這些話的可能性為100％！他瞄了一眼現在還不知道肚子裏打什麽壞水的仁王，看來好奇心什麽的真要不得，必要時候還是推個替死鬼好了。

“噗哩~”仁王摸了摸自己的小辮子，他好像看見了幸村剛剛瞅着門口？啊，反正已經是四倍的訓練量了，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更何況這次軍師也被他勾引地拉下水了，應該……沒那麽糟糕吧？現在還不知道柳已經準備他賣了的仁王，甚至還好心情地瞥了瞥丸井，唇角勾起一個壞壞的角度：“桑原的腦袋在燈光下可真是閃亮啊，幸村剛才絕對因為反射光發現咱們了……”

“什麽？！”丸井剛扒拉完自己臉上口香糖的手直接按在了桑原的頭頂，果然光溜溜的連泡泡糖都粘不住，“下次我一定不要跟你一起啦！這下我們都被你拉下水了……”

柳看着因為文太的話而低下頭任其為所欲為的桑原，不住捂臉。明明最開始拉着桑原去的是你吧？到底是誰被誰拉下水？還有，被罪魁禍首的仁王一句話就挑撥成這樣你天才的智商被狗吃了嗎？！不過還好還有一個正常的桑原……？

“文太居然嫌棄我了……”

這個低氣壓像小媳婦的黑人漢子他絕對不認識！

柳看向天空，這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寂寞……

沒有管門外自家部員豐富的心理活動，幸村現在的精力全部被靠在他身上的不二吸引過去了。

不二也察覺到自己的姿勢有些不妥。他忍不住偏了偏頭，幸村略高的身形使得那柔軟的發絲擦過他的臉，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額頭，安靜的體育館內似乎能聽見對方有力的心跳聲。稍稍遠了些的距離讓他微微舒适了些，耳朵卻不由自主地漲得通紅。

雖然不二的不自在只是維持了一瞬，幸村卻依然察覺到了。

哪怕是與家人也沒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這個時候，幸村的耳畔全是不二運動後微微的喘息聲，他甚至能感覺到随着不二呼吸後不斷灑在他脖頸的熱氣，像是被貓爪撓在了心上，癢癢的。

倒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感覺到室內的氣氛忽然有些微妙，不二趕緊撤下了胳膊，換了個話題，“這麽說來，早訓已經快要結束了？”

牆上的電子表已經報時兩次，幸村拿起網球拍：“差不多。走吧，我們該出去了。”

不給不二反駁的時間，他又跨了一步将手臂搭在了不二肩膀上，這一次靠近了他才察覺到不二身上淡淡的香草沐浴露的氣息，隐約和緩而令他有些放松。

不二無奈，幸村現在是朝菊丸發展嗎？不過想到頂着幸村皮子的菊丸……他還是忍不住惡寒。

唔，果然這才是好朋友的相處方式？幸村攬着不二一邊走一邊想：下一回，要不要找真田試試？

想想真田如今越來越面朝大叔之路一去不返，下一刻的幸村搖搖頭，否決了這個念頭。

忽視自兩人勾肩搭背出來驚掉一片人下巴的立海大網球部衆人，幸村心情很好地宣布今天的訓練結束。

他将一系列東西收拾完畢，依舊披着外套，帶領不二開始逛立海大的校園。

“這裏就是立海大最美的觀景平臺——”

幸村拿出鑰匙打開了天臺的門，後退一步，将全景展現在不二面前。

樓頂被劃分了四個大區域，中心是建立于幾塊分散的草坪之上的巴洛克風格的涼亭。靠外沿處除了高高的防護網，還有連綿不斷的灌木叢和新栽的樹苗。圍在中心是觀賞類較強的花卉，水泥砌成的小徑從中穿梭，一些劃分好的偏門植物落在後面，看起來長勢喜人。

而最讓人感到舒心的是，樓層的高度使得海風吹拂，一擡頭透過防護網看見層層疊疊卷起又落下的海浪，那蔚藍的色彩令人心曠神怡。

“這邊的灌木叢是夾竹桃，它的毒性很高，所以周助可要離遠一點呢。”

看見不二走向天臺邊緣，想要透過防護網望向後面的海岸，幸村上前幾步攔道，“想要看海的話，就去涼亭吧？那裏是天臺最高的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

不二一愣，這才仔細地看了看快戳到自己的枝葉，因為沒到花期，他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植物竟然是有名的夾竹桃。

眼光一掃，他又察覺到地下小小的植株，他蹲下身，不由一笑：“精市，你這裏的植物種類倒是很豐富啊。”

因為曾經的植物組裏有白石這個毒草愛好者，不二不免多了些耳濡目染，對于這些植物多少也知道一些。

“這個是颠茄，”看見不二蹲下身子對面前的小植株感興趣，幸村解釋，“這種花根部有毒，所以觸碰起來要小心些。”

不二點點頭，又看向一個區域花壇中根莖或傾斜或垂直的翠綠植物，鼓起的花骨朵倒顯幾分可愛：“這是……秋牡丹？”

“是啊，不過養它們着實不容易，”幸村注視着正在風中搖曳的花骨朵，臉上浮起一抹溫柔，“不澆水不行，水澆多了又會從根部腐爛……”

他轉頭對着不二道：“但是，它們就是可愛到讓人覺得那麽費心都是值得的程度啊。”

說完，他也忍不住笑了：“倒是不二，我發現你今天注意到的都是一些有毒的植物啊？”

“啊，因為我覺得有個人一定會對這些很感興趣的。”臧琳啊臧琳，這一次我可是先你一步觀賞了立海大的空中花園了吶。想到曾經白石那炫耀的模樣，不二笑了。

幸村沒有說話。要是平常他一定會刨根問底好奇那個人是誰。但今天不知怎麽，感覺不二這個時候想起其他人，他心裏就微微有些不舒服。

“待六七月，這裏的秋牡丹就會開了，那時候絕對是很美麗的景色。”不二站起身，對幸村眨眨眼，“倒是很遺憾我不能親眼見到了。”

“我這裏，可是随時歡迎周助來的。”幸村收起自己的思緒，揚起笑臉，“如果周助沒有空的話，我也可以保留一些照片給你。”

“說起來，精市擅長繪畫吧？”不二坐在亭子內的石凳上，“如果到時候沒有時間來的話，我倒是更期待幸村筆下的秋牡丹啊。”

幸村說的不錯，這裏的地理位置果然是最好的觀景地點，不僅僅近處郁郁蔥蔥的綠色層疊交錯，遠處的藍天白雲與神奈川的海一線相隔，盈盈生波。

挨着不二坐下，幸村将不二惬意的笑容盡收眼底。

午時的陽光照耀在不二栗色的頭發上，營造出層層疊疊的暖色光暈。他還是像初見面那時微笑着，眯着的眼簾下遮掩着那透亮的藍色眼眸，唇角的弧度彎彎，美麗得不可思議。

真想将這一幕畫下來啊。

許久，幸村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眼，低低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說起來，秋牡丹還有一個傳說。”

不二對着幸村一笑，看見他再次凝視過來的鳶紫色雙眼，在陽光的照耀下眼裏閃着光：“秋牡丹，又叫做阿多尼斯，是取自希臘神話裏一個名叫做阿多尼斯的少年。……聽說阿多尼斯被愛與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愛慕着，但是卻受到其他神的嫉妒而被殺害。然後，悲傷的阿芙洛狄忒用阿多尼斯的血染紅了花朵，就成了現在的秋牡丹。”

“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幸村面朝大海，微微仰起頭，“所以秋牡丹才象征生命，期待以及……淡淡的愛嗎？”

不二不答。他閉上眼，感受着這一刻的歲月靜好。能重來一次，真的，太幸福了。

幸村感受着徐徐而來的海風，鳶紫色的發絲随風飛揚。

如果時間在這一刻可以停滞，那該多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有關不二所說的故事其實是幸村對白石介紹的。本章空中花園也參考于網王番外《海岸的受歡迎觀察》，感興趣的親們可以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