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分道揚镳

十二月,吳橋作為一個大區的總司令奪回了一整片的星域。

之前的帝國軍沒能守住這裏,吳橋趕去增援,總算是艱難地打走了共和國。

丢了又奪奪了又丢的狀況依然在持續,總體情況幾次好轉緊接着又幾次惡化。

此刻,并不算是最危險的時刻。

軍隊需要進行休息,于是吳橋選擇了被奪回星域內最大的一顆星進行了整頓。

吳橋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地面上行走過了。之前的幾個月,他都一直在蒼茫的宇宙中作戰,幾乎都已經忘了重力的感覺。

新奪回的一顆星啊……吳橋想:家鄉沒有淪陷,這裏的百姓們應該會很高興,大概都在互相慶祝呢吧?

他一直都是個喜歡聽人贊美的人,想到這裏不禁有些心癢,想要出去逛逛,看看市民們互相分享喜悅的樣子。

這次,吳橋沒有穿上軍服,這也是他第一次在戰時穿着便服。

視線所及,滿目瘡痍。

被占領時經歷了次戰争,被奪回時又是一次戰争。

昔日的光環徹底地消失,這個城市似乎已經不能稱作是城市了。曾經的輝煌只能存在于夢中,歷歷如畫地供人在夜晚追尋它的蹤跡,然後在夢醒了的白天提醒做夢的人他那瘋魔了一般的對過去的眷念。

吳橋并沒有看到人們歡慶的場面。

一片荒涼之中,只有一些個薄薄的影子正在飄蕩着。

“帥哥!”一個衣着很性感的女郎來拉吳橋。

吳橋吓了一跳,連忙将她抖開,心想如果談衍看見了她一定會瞪她的。

“帥哥,”那個女郎又摸吳橋,“多久沒爽過了?我可是很會伺候人的,保證你會很難忘的。”

“你……”吳橋剛想暴怒,就看見她閃着畫濃妝的眼睛說,“不要錢的。”

“……什麽?”

“什麽姿勢都行。”

“你不要錢?”吳橋覺得不可思議——不要錢她圖什麽呢?不為了錢的話,誰會來幹這個?

“對。”年輕女郎仿佛看到希望,瞳孔裏閃爍着很高興的光芒,“不要錢的,給點吃的就好。”

“……”吳橋好像被雷擊了一樣,僵在原地,甚至忘記了打掉她的手。

“我的孩子已經餓了很久……我必須要拿些食物回去。”

過了好半晌,吳橋才輕輕地問她道:“為了食物,要這樣嗎?”吳橋已經知道為何對方會找上自己了,因為自己衣着要比其他人的光鮮許多。

“吃的早被軍隊給拿光了。”那個女郎又說,“援軍到來之前已經打了很久,軍隊沒糧所以向百姓征。”

話說到這裏,吳橋明白了。

因為軍商早已分裂,商界想盡辦法藏錢,軍隊早已入不敷出,可是士兵也要吃飯,于是只有搶百姓的。每次到了一個地區,總是百姓要先挨餓,然後才能輪到軍隊。

吳橋摸了一摸口袋,沒有找到任何吃的,不過卻是帶了些錢。他把錢給了那女郎,問:“這能幫你換吃的嗎?”

女郎一怔,低頭看了一看,伸出手來收了。

吳橋沒說不要再做這種事了,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說。

幾秒之後,吳橋又問:“那麽……你的丈夫在哪?”為什麽會讓妻子找吃的呢?

“死了。”女郎有些麻木地道,“男人全被抓去當兵去了,就在援軍到來前一個來月吧,現在這裏只剩我們在了。”

“怎麽會?!”吳橋的聲音不自覺高了,“沒有經過訓練的普通人,到戰場上去能有什麽用?”

“有沒有用我不知道,希望還是有用的吧。來征兵的人說,“軍隊快要扛不住了,男人必須保衛家鄉。”

吳橋又往前走了走,看見了一大群人——還是一群女人。

吳橋走了過去,發現她們的面前整齊地擺放着一排屍體——她們正在辨認它們。每個人走到每具屍體前都禱告一番,接着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不是自己親人之後稍微松一口氣,再移步到下個目标。

偶爾會有一聲痛哭迸發出來,撕心裂肺。

她們的旁邊有一個軍裝筆挺的人,眉目如畫,是吳橋心目中第二好看的人。

紀遙擡頭看見吳橋,向他走了過來。

“怎麽回事?”吳橋輕輕地問。

紀遙說:“我們在搜尋遺體時,發現了一些過時的機甲,裏面有些死去的駕駛員。機甲錄入的信息顯示全都是新兵。我去詢問了之前指揮作戰的将領,他說他臨時招募到了一些當地人。”

每次戰争結束之後,都會有人在戰場上搜尋遺體,将死去的人帶回來。

“可是,”吳橋又是問了那個問題,“沒有經過訓練的普通人,到戰場上去能有什麽用?”

“鑒于死亡比例……”紀遙将目光放在那排屍體上,“大概是肉盾吧。”

“……”吳橋覺得自己的咽喉像是被人緊緊扼住了。

“教些簡單的機甲操作,給臺過時機甲,之後讓他們沖在前面吧,別人在後面打,甚至連他們一起打飛掉——場面上看是這樣的。”

“怎麽可能?!”吳橋說,“不是正規士兵到了戰場哪裏能夠不慌?這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對方一炮打來肯定就會落荒而逃了的!”這樣的兵,只會幹擾後排的人。

不過很快,吳橋自己就發現了奇怪之處。

那些遺體裏面有些甚至是赤膊的。吳橋很少見到誰會赤膊上陣,除非是激戰到很忘我的境地,血液沸騰得總是感覺熱。

“我知道軍部研究所有了一種新的藥。”紀遙沉默了下,說,“可以讓人嗜血好鬥、勇敢無畏。”

“……有副作用麽?”紀遙總是知道很多的事,吳橋對此已經是習慣了。

“肯定是有吧。”紀遙總是那麽冷靜,“但我覺得不是專門給平民的,最終目标還是用在士兵身上,很快你我也會這樣子打仗的。”

這時吳橋又聽見了一聲大哭。

他循聲望過去,看見一個女子。她的前方也是一具遺體,她正摸着丈夫穿着的一件很奇怪的衣服。不僅僅是那具遺體,很多遺體上面,都有相似的東西在。

“那個……”吳橋問紀遙道,“那個衣服又是什麽?為什麽很多人都穿?”

紀遙搖了搖頭。

吳橋想,原來他也有不知道的事。

“我來告訴你吧。”旁邊一個女人鬼魅一般地回答,“是我們織的衣服。這裏流傳一種說法,編織這種坎肩給丈夫穿,就能保佑他不受到傷害,越虔誠就越是管用。”

“……”

“我們很虔誠地織了,可是他們還是死了。”

“……”吳橋再次望向地面。

衣服上的圖案非常複雜,看得出來要花很多精力,可是所謂神力根本就是笑談,鮮血的顏色遍布了表面,羊毛變成了一簇一簇的。

吳橋心裏能感覺到,這顆星的情況是個普遍現象。

軍隊處境尴尬。沒有了商人和平民的支持,部隊缺錢又缺人,可戰績上面的壓力極大,最後便是又逼又搶。按照規定來講,這些是不被允許的,可現在亂得很,上下級會幫着欺瞞。

而且,就算禁止逼搶,又有什麽用呢?軍隊根本無法解決沒錢沒人的問題。

吳橋心情沉重,轉身向軍營走。

身後依然還有哭聲,可漸漸地就遠去了。

走過的路上偶有一些殘存着的花莖,莖上都沒有花,當炸彈襲來時,那些花大概都還在做着清夢呢吧。

快要到軍營時,吳橋又看見了一個婦人。

她的頭發淩亂地披散着,皮膚有些幹裂,還有一點脫皮,五官也髒兮兮,面容寫滿疲倦,眼睛半睜不睜,好像就連張開眼皮都會覺得吃力。

有了之前那次經歷,這回吳橋離她足足有兩米遠。

她一直靜靜地看吳橋,好像也沒有其他事可做。

吳橋本想走開,可又覺得未免傷人,于是對她笑了一下。

那個女人也笑了下,依然還是看着吳橋。

吳橋想了一想,還是和她說了說話。

他問:“你的丈夫……也不在了?”

“嗯?”女人呆了一呆。

吳橋又重複了一遍:“你的丈夫……也不在了?”

這回對方才終于答話了,她的聲音是輕輕的,說:“我沒有丈夫的。”

接着,她有一些悲傷地道:“我只有十五歲。”

吳橋想被悶錘猛擊了一下似的呆立在原地。他從那個女孩臉上,看不到任何十五歲的痕跡。

“抱歉……”吳橋掩飾地道,“我看錯了。”

女孩卻也不以為意:“我知道的。不過,在這樣的時候,誰還會在乎外表這樣的東西呢?”

“可是,”吳橋細細地觀察了一下對方的臉頰,發現她的下颌圓潤,鼻梁高挺,眼睛很大,以前肯定是個漂亮姑娘,“你的五官很精致的,收拾一下會很好看。”

女孩歪着腦袋想了一下:“那倒是。”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終究是喜歡別人說自己生得好看的。她的臉上綻放出了一個笑容,打開了頸子上項鏈的小吊墜,對吳橋說:“給你看看我以前的照片。”

吳橋湊過去一看,栗色頭發光滑柔順,膚色白皙嘴唇紅潤,果然是個美人。

“爸爸去打仗了。”她說,“後來媽媽就生了病,我需要做很多的事。現在生存太艱難了,哪有心思管外表呢。”

“……”吳橋看着她髒兮兮的臉,蹲下身子仰起了頭,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娜塔莎。”

“娜塔莎,”吳橋心裏被一股強烈的沖動推搡着,伸手摸了一摸娜塔莎栗色的長發,“我答應你,不久之後,你就可以重新穿上美麗的裙子,化上精致的妝容,盤起在太陽下閃閃發亮的長發,好麽?”

“我不相信。”娜塔莎也看着吳橋,“你們都是騙子。爸爸說他很快就會回來見我,可他一直一直都沒有回家來。”

“我不騙你。”吳橋站起身來,微微彎腰,雙手撐在膝上,讓自己的視線與娜塔莎的平行,“你看着我,你記住我的臉,我定說到做到。”

“好吧,”娜塔莎稍猶豫了下,“我再相信你們大人一次。”

“嗯。要拉勾嗎?”

“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兒了。”

“好吧。”

“不過,讓你拉一下倒也無妨。”

吳橋笑了,伸出手指,娜塔莎輕輕地拉了一下,仿佛想要期待什麽卻又不敢期待似的。

吳橋沒有按照計劃回到軍營。

他在外面轉了一圈,看見一個商人模樣的人,走上前去借了通訊儀器,接着聯系了海倫娜,海倫娜因為受傷已經退出了軍隊。

“海倫娜麽?”吳橋說,“我突然想和老同學們聯系下,你能告訴我所有你知道的號碼麽?”

海倫娜說了幾個人,但其中卻沒有蕾拉。

蕾拉,很早就加入反叛軍,操縱機甲技術極高,現在被人稱為“巫女”。

她才是吳橋真正想要聯絡的人。

“蕾拉呢?”吳橋問。

“不知道。”

“我知道你有辦法能夠找到她。”吳橋嘆了口氣,“你聯系她下吧,就說是我在問,看她肯不肯給。”

“我真的不知道。”

“……拜托你了。”

然後,到了下午,有人發給吳橋一個地址,距離不遠,并且叫他只身一人前往。

吳橋對紀遙說,他要離開一下,去見見談衍。

身為戰區的總司令,自然不會被什麽人攔住吳橋。

吳橋離開時,天上下起了霏霏的小雨,好像洗去了一些血腥味兒。

很莫名地,在一片悲怆的氣氛中,竟然有歌聲飄了過來。

他并不知道是誰在唱,他只覺得歌聲動聽悠揚,裏面并不全是絕望。

吳橋在指定的地點等了很久,才有兩個男人過來,帶着吳橋走過了一條長長的地道,足足走了半個小時,吳橋才又重新回到地面。

——蕾拉就在終點等他。

吳橋也不知道,蕾拉是相信他還是不相信他。如果相信的話,何必要做這些;可是如果不信的話,幹脆就不會見。想來想去,吳橋覺得,蕾拉他們還是對自己抱有期望,但又害怕自己真的只是“軍隊走狗”。

再見到蕾拉時,吳橋吃了一驚。

她一頭波浪般的卷發現在變成了齊耳短發,顯得幹脆利落,和在軍校課程裏面給人的感覺非常不一樣。

蕾拉那邊,就她一個。

“現在我該叫你巫女麽?”吳橋笑了一笑。

“直接說來意吧,”蕾拉抱着胳膊,“你我都很忙呢。”

吳橋搖了搖頭。在軍校課程時蕾拉就不服他,總是不肯對他擺出熱情的樣子來。不過這些事都不重要,吳橋看着蕾拉說道:“我要見‘影皇’。”

“影皇”,指的就是組建反叛軍的人物,同時也是現在反叛軍的首領,但他不是軍人出身,打仗的事懂得不多。沒有人知道他真實的名字,百姓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做“影皇”,影子皇帝,用以和現在正式的皇帝相對,吳橋覺得對方應該是不喜歡這麽個名字的,哪有革命軍會喜歡綽號叫什麽皇的呢。

“見他幹什麽呢?”蕾拉問。

“我在考慮加入。”

“……”蕾拉半晌都沒說話,似在考慮此話真假。

一段時間之後,蕾拉對吳橋說:“等一下。”

“嗯。”吳橋也不着急,就是靜靜等待。

蕾拉再回來時,帶着先前那兩個男人。

“你介意被搜一下身嗎?”蕾拉問。

“不太樂意。”吳橋嘴角出現一絲苦笑,“但也只能接受。”

“……抱歉。”

“沒事。”

就這麽着,吳橋被蕾拉的機甲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如他所願地順利見到了“影皇”。

“影皇”身材非常魁梧,足有兩米,黑眼圈重,有着鷹一樣的眼睛還有鼻子。

他的肩上有一只猴子一樣的異獸,似乎很兇,總是露出一副想要撓吳橋一爪子的樣子。

對于吳橋他并沒有顯出熱情。

他談論了他的理想和對未來的計劃,還談了反叛軍的現狀。

“帝國已受千年專制之毒,”他說,“現在內部壓迫、外族入侵,百姓實在不能再等待了。”

不過,他同時也說道:“我現在無法對你承諾任何事,如果你想改變帝國現狀,你就加入到我們的中間來,可是我不會允諾你加入後的職位,更不會允諾你勝利後的嘉獎。我只能說,我會極力不辱沒了每一個人的能力還有功績。”

“……”

“如果你要我擺出來條件才能做選擇,我只能說,我的性格讓我不十分想要這樣的同伴。”

他們整整談了三個小時。

出來之後,吳橋對蕾拉說:“我覺得……‘影皇’看我很不順眼。”

“……”蕾拉高傲的樣子卻是松動了一點,她說,“并非如此。”

“哦?”

“他看誰都不順眼。”

“……”

“不然,他也不會是帝國第一個揭竿而起的。”

“……倒也是。”

“你知道麽,他之前是一個神父。”

“……啊?”

“為了改變那個性子,他去當了一個神父,然而什麽都沒改變,依然看誰都不順眼,包括神明。”

“這……”

“據我所知,他是很希望你能加入的,因為他自己并不懂打仗,需要你來。”

“……”事實上,經過長談,吳橋并不讨厭“影皇”。換了別人可能覺得他太空談,說現狀說理想就是不說利益,可是吳橋恰好也是同一類人。

與蕾拉道別後,吳橋在鴉九裏坐了很久。

“吳橋,”鴉九等得無聊極了,“咱們要聽聽音樂嗎?”

沒有得到回音,鴉九複又問道:“那看個電影呢?”

“……”

“吳橋?吳橋喵?喵喵喵!”

鴉九發出詭異聲音,吳橋還是沒有理它。

“喂……”

突然,吳橋有了動作。

他飛速地打開了鴉九的通訊。

“談衍……”吳橋問,“你也在休整嗎?”

“嗯。”

“在哪裏?”

“蘑菇星域。”

“我去找你。”

“嗯?”

“我……想見你。”

“現在?”談衍問。

“現在。”

“怎麽了?”

“我……”吳橋咬了咬唇,“我有事想要對你說。”

這件事情,吳橋還是想要面對面地告訴對方。雖然,由于費人費時又費錢,軍部早已不會監聽軍隊內部通話,尤其不會監聽高級将領之間可能涉及到最高軍事機密的通話,但是吳橋還是想要認真地道別。

說不定……這是他們最後的一次見面。

吳橋告訴紀遙,自己多待一天,再次确認鴉九定位系統已經被關上了,接着就向蘑菇星域疾馳而去。

談衍一打開門,吳橋就摟住了談衍的頸子:“元帥……”

“嗯?”

“沒。”吳橋想着還是等一下再明說,于是就只是将談衍的脖子扳下來,貼住他的嘴唇,一遍一遍地舔。

談衍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将吳橋給拖進屋子,按在牆上深吻。

一個吻結束了,談衍抱起吳橋,将他扔到床上。

“談衍……”吳橋看着壓在自己上方的人,“我……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訴你。”

談衍看着吳橋,眼睛顏色很黑:“你不需要明說,我知道是什麽。”

“我不想再……做軍人了。”吳橋覺得,還是要說。這種事情怎麽能不明明白白地講出來呢?

“嗯。”

“就按照你說的,一人選一條路吧。”

“嗯。”

“談衍,”吳橋抱住談衍,說,“我……我從軍隊叛逃,如果我失敗了,是一定會死的。”

談衍用拇指摸了摸吳橋的嘴唇:“那你就成功啊。”

“真的成功的話,你……你會打革命軍?”吳橋問談衍道。

“我本人是無意要去打的,然而不碰實在也不可能。我想在前中期皇帝不會讓我親自讨伐,我要對抗外敵,他非常不想做亡國之君。不過……我肯定是要派兵遣将去攻打革命軍的,為了維持身份我不能對抗皇帝,說我是你們的敵人一點也沒有說錯。但我會盡量分些實力弱點的,降低你失敗的風險。”

“那,最後,你會親自讨伐我們麽……?”

“……”

“那個,”吳橋說出了他頭腦中反複盤算的打算,“等到時機合适,你就投降給革命軍……行麽?那樣,雖然你之前一直是敵人,可是只要最終降了,你就還是很有可能能活下去。”

“投降?”

“嗯……你輸給我,很丢臉嗎?”

“我輸給你毫無問題。”談衍将吳橋的頭發都撩上去,将自己的額頭碰上了對方的,嗓音低沉地道,“但是……我大概是不會降的。”

“……什麽?”吳橋的腦袋木木的,連手指尖都發麻了,忍不住有些尖利地問道,“為什麽?!”

“吳橋……我沒有告訴你,不久之前……我還有戴倫的家人,都被接到皇宮去了。”

吳橋猛地睜大眼睛。

“你也知道,在新的軍法裏,投降士兵的家人是要受刑的,最嚴重的情況就是處死。你應該是要帶走父母和姐姐的吧?可我不行,所以到了最後,大概……我也沒有選擇,我可以故意輸給你,但我還是要聽他的,在你們打進首都時回來救場。而且,該怎麽說……皇帝畢竟對我有恩,即使他是這樣的人。以元帥的身份直到最後,而非反戈一擊,也算是沒有恩将仇報了。我輸得快一點,盡快完成王朝更替,別讓共和國有機可乘。”

吳橋沒有說話。

“我沒有告訴你,我不想你因為我而失去自己。”

“可是談衍……”吳橋眼睛睜得很大,他沒想哭,可就是有水從眼睛裏滑到枕頭上,“你不投降,戰到最後,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誰會管你是不是因家人被迫抵抗?

“知道。”談衍又是摸了一下吳橋的唇,“這意味着……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的那天,不是你審判我,就是我審判你,注定一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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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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