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淚水就像關不住的水龍頭,嘩啦啦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兒的往下流。
“媽……”
混合着淚水的哀求聲音低不可聞,所以她媽也就像沒聽見似的重新把她拉回了屋內,語重心長的說道:“雲哪,你也體諒體諒媽媽,媽媽前兩天才打了滴流兒,那大夫說媽要是再累着了膽囊炎又得複發,你爸的後腰上貼滿了膏藥,就算腰肌勞損疼的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覺白天也得繼續幹活兒。”
她媽嘆了口氣,把自己皲裂着的縫隙裏黑乎乎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手指放在韓詩雲眼前讓她好好看着,曾經那也是一雙白嫩若削蔥根似的美手,她看過爸媽的結婚照。
“雲哪,現在賺錢不容易,為了養你們姐弟倆,爸媽都落下了一身的病,不知道哪天就啵兒古一下沒了,你也心疼心疼我們啊!別跟你爸犟了,你也大了,該懂事兒了啊!”
韓詩雲只覺得自己心裏頭漲的厲害,柔軟的心髒随着媽媽的話語漸漸鼓脹起來,壓着她的身體不停的往下墜,很難受很難受。
她想要說點什麽,那話轉到了嘴邊卻又被她給咽了回去。
在爸媽一次次跟自己說他們有多累付出了多少多少的時候,她總不能再沒心沒肺的頂回去,大言不慚的說我也不想成為你們的孩子啊!我也很累啊,我難道就不無辜嗎?誰心疼體諒我啊!養不起你就別生啊!媽你的身子壞了,還不是因為那一次又一次的流産,只為了生出個兒子來?
那是農村女人的宿命輪回,就算是生死了,也得生出個兒子來才行。
她在看靈異小說的時候,甚至都忍不住想,那些本該成為自己妹妹的可憐靈魂,是不是一個又一個的都壓在自己弟弟的後背上?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只要聽到懂事這個詞,她就像是忽然被刀子戳了下心髒。
就仿若堅強的人,就活該被舍棄,活該那些承受委屈傷痛。
“我知道了,媽媽,等我以後賺錢了,會全部還給你的。”
韓詩雲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說道。
這也是我欠下的債,就像父母會養大孩子,而将來孩子贍養父母也是天經地義。
只是再多的,她也給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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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她爸嗤笑了一聲,明顯是不當回事兒。
“這話你也說了多少遍了?還不是繼續吃着我的血汗錢。”
“哈哈哈。”
她弟也跟着嘲笑起來,坐在爸爸那邊很有種狐假虎威的氣勢。
就像這是他們的家,而她只是來做客的外人,毫無底氣。
韓詩雲有些難堪的低下頭,她爸說話一向這樣不客氣,他在家裏就是誰也不能反抗的絕對權威。
因為他掌握了這個家的經濟命脈,韓詩雲不知為何想到了政治老師說過的話。
她也有想過,像自己那些連初中都沒有念完的同學們一樣,就算是去飯店端端盤子一個月也能賺個兩千多呢,那樣爸爸也就不會再用那種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就像隔壁那個被後媽處處擠兌的小女孩兒,才辍學出去賺錢一年,過年回來的時候就穿上了從沒穿過的新衣裳,臉上化着妝,從頭到腳煥然一新,神采飛揚的再不像過去那般畏畏縮縮。
可她沒想到的是,在她提出來的時候,居然被爸媽教訓了一遍,說他們苦夠了,就算是砸鍋賣鐵也會供她念書的。
那個時候她第一次不是因為傷心而哭。
她也是第一次确認,爸媽還是愛自己的,只不過,那份微薄的愛,遠遠比不上對于弟弟的罷了。
就是這樣她才更加不甘心!
“我做過的承諾,一定會兌現的!”
韓詩雲用力的重複着這句話,不管爸媽有沒有把孩子的話當成是回事兒,可她是真的認真了。
她爸還想說什麽,被她媽給攔住了。
而她弟弟磕着瓜子兒的動作不停,看着她的目光簡直就像是在看着一個四下蹦跶搞笑的小醜。
總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永遠也融入不進去的局外人,是多餘的存在。
韓詩雲站在門口,看着那親密的依偎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媽媽躺在爸爸的腿上,弟弟坐在一邊搶着媽媽剝好的瓜子仁兒吃。
心弦顫了顫,一點都不想繼續在這個屋裏待下去了。
“我去學習。”
她扔下這話,也不管那一家三口是什麽反應,快步走向對屋,小心的關上了門,隔絕了那個熱鬧得晃眼的世界。
原本被她當成學習桌的縫紉機被推到牆角重新用白布蒙了起來,土炕上散晾着苞米,另一邊放着大米白面,腳下的地面也都是灰塵和破布包着的衣服,看起來又髒又亂的。
然而這個小小的破亂屋子卻是叫韓詩雲感覺到了無限的安心。
在上高中之前,她就是住在這裏的。
畢竟随着年紀的增長,她的身邊外形變化很明顯,換衣服或者做什麽時總會很不方便。
她沒有點開燈,刻意繞過月光滲進來的明亮地方,找了個牆角蹲下,深深的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将自己埋了起來。
依稀能夠聽見聽見對屋傳來的電視聲音,還有弟弟肆意的笑聲,混合着爸媽的誇獎。
那是另一個世界。
“怦怦”的敲擊聲從窗戶外面傳來,韓詩雲唰的一下就擡起了頭來,眼神都亮了。
“小黑!”
快步站起來的她差一點因為腿麻而五體投地,小黑貓的叫聲響了起來,韓詩雲頓時擡起頭沖着她傻笑道:“我沒事兒,你不用擔心。”
韓詩雲重新走過去打開窗戶,将小貓放了進來。
貓兒繞着她的雙腳走了一圈兒,然後拿長長的尾巴纏着她的小腿,用自己的小腦袋在她的腳腕處蹭來蹭去,叫聲溫溫柔柔的。
韓詩雲蹲下身子将她抱在懷裏,任小貓兒舔在自己手上,默默的抱着她不說話。
遠在另一個城市的米曼,自打進了那個大的不像話的莊園之後,就換上了一身純白的連衣裙,脂粉未施,只需要白天的時候手拿一本書,坐在櫻花樹下,老老實實的看上一整天就好了。
哦,還有需要在自己幹爹出現的時候,擡起頭沖着他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意來就好。
然後他就會眼神迷離的陷入回憶裏出不來了。
多簡單的工作呀,只不過天天這麽無限循環是略煩了些。
不過只要想想自己的所得,米曼就能耐下性子滿足那個可憐而又可恨的老男人了。
接下來他們會一起吃飯,她要表現的非常淑女才符合規則。
然後她在陪着他工作一會兒,其間都不需要說話,只要她一說話,幹爹的臉色就會變得陰沉起來。
所以米曼猜測原主只是長的像母親,而聲音,應該是繼承了父親的。
自打米曼穿越到了原主的身上之後,她就一直表現的很無害,不過她想那個深不見底的男人應該是有看出來的,所以她才更為原主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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