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幸虧有你

衛峥此語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種子竟是這般屬性。

媚種……

他們猛地想起之前的媚獸和淫獸,心裏又有些恍然。

這裏本就稀奇古怪,會有這麽一粒種子也不那麽讓人奇怪了。

只是,這枚種子卻認了衛峥,衛峥……

想想少年那獨特的音調,想想他和公孫信的關系,似乎又沒那麽意外了。

衛峥自嘲地笑了笑:“挺好的,很輕松的修煉方法,有不少法術都很厲害,而且還容顏永駐……呵,這可是融花期才有的待遇,”衛峥笑得挺開心,“真的很不錯。”

育種期——凝根期——煉芽期——融花期……

是的,只有抵達了融花期,才有可能讓容貌停止老去,并且延長壽命。

而衛峥,只是育種期就可以容顏永駐,他可以永遠停留在最年輕的時候,這聽起來真的很不錯。

可這只是皮相而已,在場的人又有幾個是真正在意這些事的。

顧然皺了皺眉,握住了他的手:“衛峥,事情沒有你想的那樣糟糕。”

“不糟糕啊,”衛峥看向顧然,微笑着說,“是它選了我,不是我選了它,說明我天生就适合這些,要不然我也不會把公孫信給勾住了。是上天讓我走這條路的,我就走呗,挺好的。”

他說着輕松地話,可眼中全是失去了光澤的自暴自棄。

一個男人,卻學了這些勾人惑人的邪氣法術,還得憑借此道來提升功法,獲得力量,這前路如何,幾乎是所有人都能料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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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走上了巅峰又如何,哪怕獲得了無上力量又如何,他這輩子都會為人所唾棄,被人所不恥,生生世世都擡不起頭,永永遠遠是一個肮髒至極的垃圾。

想到這些,衛峥心底的那一絲火苗盡數被澆熄濕透了。

既然是無妄之路,他何必要向上走。

“衛峥,它也選了我。”顧然站在他身前,望進他眼中。

衛峥不由自主地擡頭,怔怔地看着他。

顧然眼睛都不眨,一雙黑眸濃郁,滿是堅毅和執着:“按照你的話,它選擇了我,說明我也是适合這些法術的,所以這跟你做過什麽是無關的,這只是體質的原因。而體質是不可更改的,是早就決定的,我們怨不得誰,只能向前看。”

衛峥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唇,可是卻沒法開口說話。

顧然繼續說道:“我的血蓮種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它有極惡的一面,可以吞噬人血來提升功法,可以憑借邪術來煉制血人,你知道血人是什麽嗎?就是将一個活生生的人剝了皮抽了筋,只留下鮮血,然後将其凝練強化,灌注于力量和符印,他将成為不死不懼的活死士,只知為制造他的人殺戮,無休無止……”

顧然說的很平靜,但聽的人卻都倒吸了一口氣。

這法術實在是太過滅絕人性了,當真是喪盡天良。

“可是我不會用。”顧然的眼神放柔,“這些法術,我絕對不會去用,我只會讓它吸取獸血,強化身體,提升能力後使用那些正常的招式。可即便如此,我也已經比別人更有優勢了,不是嗎?”

一番話說下來,衛峥的神色終于不似方才那般絕望和灰敗了。

“媚種雖是主合歡之道,但也不代表你要就從此淪落。合歡乃天合,但你若是能尋到一個兩情相悅之人,從此專情于他,将合歡化為雙修,彼此進益,相互扶持,在獲得了力量的同時還擁有了一個相守之人,何樂而不為?”

凡事總有雙面性,就像血蓮有殺戮之欲,但卻也有護體之能。而媚種雖汲取人精,但也有不同的方式。

只與一人,雖然提升能力肯定會慢上許多,但卻是長久長遠之計。

他們都尚且年輕,若是能尋得一個知心伴侶,相守相伴,何嘗不是一件美事?

而凡是走上了修習之路,身體會越來越強大,并非凡人所能比拟,只要多加克制,也不會因縱欲而傷身。

顧然雖未經人事,且想的有些天真,但他這樣的想法也未嘗不是另一條路。

雖說命定如此,但總不該就此認了。

媚種是罕見的命種,衛峥已經将其催熟了,想要舍棄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了,那就從最好的角度出發,去做最對的事,不就行了嗎?

衛峥被安慰了,黯淡無光的眸子裏再度煥發了神采。

他看着顧然,看着眼前這位異常美麗的少年,心頭湧動的情緒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可以是他嗎?他的伴侶可以是他嗎?如果是他……那他……

但緊接着,他就覺察到了一道冷若寒霜的視線,從那小小的守護神處傳來,直達他心底最深處。

衛峥恍然驚醒,喚回了心神。

他看着顧然,望進他澄澈的眼底,無比清晰地體會到,他對他無意,沒有半點兒這方面的心思。

衛峥閉了閉眼,輕嘆了一口氣,再度睜開眼之後,他眼底真正帶了笑意:“顧然,謝了。”

謝過你太多次了,但真的謝謝你。

幸虧有你。

真好。

氣氛終于緩和下來,見衛峥心結已開,朱胖子湊過來說道:“有啥嘛!多大點事兒,老子想要還撈不着呢,睡睡覺就能提升功法,這等好事哪裏是上天害你,分明是死命的偏心于你呢!”

孫遠之瞪他一眼。

朱胖子抛了個自認為‘妩媚多情’的秋波:“老不羞,你瞪什麽瞪,等我朱爺我瘦了身,那就是萬花叢中一點紅,美得你心髒怦怦跳。”

孫遠之……俯身去吐了。

葉凜戳戳朱貴昌腰間的肉,搖頭道:“這輩子我也別想看到那一點紅了。”

朱貴昌怒了:“滾滾滾!你們這幫不識貨的!”

衛峥看着他們嬉鬧,嘴角一揚,輕輕地笑了笑。

其實這幫人挺好的,雖然他們都各懷心計,且聰明到恨不得有數十個心眼,但有一點很好。

他們因為彼此都太奇葩了,反倒不似尋常人那般注重禮法道條。

憑借男人上位又如何,承歡于人下又怎樣,沒人會為此而看不起你。

他們看不起的,從來都只有弱者。

——尤其是心靈上的軟弱。

大家都催熟了命種,但卻不準備在這裏久留了。

怎麽掉進來的,他們搞不懂,但怎麽走出去,卻還可以慢慢摸索。

這地洞因為那兩頭兇獸和命種的消失已經沒有了防護結界,早些時候動都動不得的牆壁也變得脆弱不堪。

衆人發力,幾枚種子砸下去,終于和地面打通,重見天日。

顧然等人還有些顧忌,畢竟之前他們降下來的時候,上方可是有血屠天陣的,他們也不知道現在地面上是個什麽情況。

小少雍坐在顧然肩頭,緩聲道:“上去吧,肯定沒事了,你們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上面早就消停了。”

三天三夜?!

顧然等人紛紛對視,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茫然和錯愕。

孫遠之沉吟一聲說道:“看來催熟命種不似想象中那麽簡單,我們雖不覺時間流逝,但的的确确是經歷了很長時間。”

原來如此,幾個育苗期的小苗苗因為修為尚低,所以從未入定過,因此到是頭次經歷這事。

朱貴昌一想到自己竟然睡過去三天三夜,立馬捂着肚子說:“餓,好餓,餓死了!”

沒出息的家夥!顧然和孫遠之就近給他兩腳。

“早幹什麽去了,現在才喊餓!”

衛峥從他身邊悠悠晃過,輕笑道:“果然是這輩子都別想看到那萬花叢中的一點紅了。”

又被人掀了老底,朱胖子也不見臉紅,只哼哼唧唧道:“滾滾滾!我詛咒你們都吃成大胖子!”

能不能成胖子暫且不提,總算打開了地洞,又知道上面并無危險,而且還有只胖子快餓暈了,他們也不耽擱時間了,先後爬上去,終于是呼吸到新鮮空氣了。

顧然是最先上來的,他放眼一望,心中一安。

果然是陣法已過,那些濃稠的血液不見了,地面恢複了之前的顏色,只是周邊的樹木都遭了秧,一個個成了光杆司令,樹葉全部落盡,只剩下一排排禿頭的樹幹。

再看那些小小的灌木叢,更是可憐巴巴,幾乎被盡數掃平了。

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沒人知道,只是看看這遍地坑窪殘骸,也能猜得出來,那血屠大陣必然有驚天動地之威。

巧妙地逃過了一劫,衆人也是唏噓不已,沿路向前走着,倒是很好運的發現了幾個種子包。

雖然有些破舊了,但隐約也能看出上面紋路和标記。

孫遠之冷笑道:“是那幾個陳家人的種子包。”

顧然神色一凜,不自覺地向着周圍看去,并沒看到任何屍體和殘跡,怕是之前的血屠陣将這些都給轟的一點兒不剩了。

種子包之所以能留下來,卻是有些緣由的。

一來随身攜帶的種子包大多小巧玲珑,不一定會被擊中,二來為了保證種子的品質,種子包的材質都是很特殊的強化布料,耐火防水抗折騰。

所以人都碎成渣渣了,但這幾個種子包卻還沒有損壞。

這也是他們的運氣好了,竟能再度摸回這裏,并且找到了這些戰利品。

朱貴昌沒客氣,他們的包裏早就沒有食物種了,但想必這幾位的種子包裏會有不少好貨。

他搜了一個包,果真發現了十幾枚食物種,當下也不猶豫,就地松土,引出源氣就開始大力催熟這枚食物種。

按照常理,最簡易的食物種想要成熟也得七八個時辰,但如今的朱胖子不比往日。

財大氣粗得很,直接用源氣一股腦催熟,愣是只用了半個時辰,催熟了四枚食物種。

看着挂滿枝頭的鮮香四喜丸子,朱胖子的口水都快流成河了。

雖說其他人之前并沒覺得有多餓,但這會兒瞧見了也都咽了咽口水,肚子開始咕咕叫了。

三四天沒吃東西,他們再能撐,現在也有實在是撐不住了。

二話不說,他們席地而坐,開始采集食物。

一道香噴噴的四喜丸子,一道鮮味四溢的粉蒸雞,最後是一份雞湯燒幹絲,再加上八九個軟乎乎圓溜溜胖墩墩的大白饅頭,五個人吃得心滿意足,身心舒暢。

美食過後,他們開始研究着如何返回族學了。

而且顧然還惦記着在四方鎮的母親。

族學每月都有兩日休沐,他是一定要回去看望母親的,只是現在人在外,想回去卻沒那麽容易。

好在也并沒過多久,相信母親不會太過擔心。

他們湊在一起,一起讨論着該如何返回族學,卻忽地聽到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別看他們還是育種期的小苗苗,但經歷過那麽多次生死搏鬥,感官的敏銳度早就被提到了最高,聽到這些聲音後,他們立馬戒備起來。

來者人數不少!

孫遠之一個眼神,顧然等人已經身形微動,快速清掃了現場之後,就向着左後方的樹幹奔去。

他們反應的極快,但來人卻也并非凡者。

只見一個起落之間,四名修士落地,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顧然擡頭一看,眸色微沉。

青藍色長衣,銀灰色種包,毫無疑問,這些人是陳家的!

眼看着跑不了了,但他們其實絲毫不懼,沒有命種的時候,他們都收拾了他們十幾人,現在又有什麽可怕的?

朱貴昌和葉凜上前,顧然和衛峥在後,早就熟悉的陣型在連一個眼神都不需要的情況下已經默契形成。

孫遠之微微斂眉,多打量了一會兒。

對面為首的陳家人是一個冷眉青年,他一襲青藍色長袍俊逸飄然,長發束冠,而那頭冠精致,暖玉光輝流動,顯然絕非凡品。

瞧見有人打量他,他也瞥了過去,輕輕掃了一眼,他就不屑道:“區區凝根期的小輩,竟敢大開殺戒!”

孫遠之面色未動,但心中卻明了了。

想來那死掉的陳家女人是有些地位的,竟懷揣着影種,在臨死前向家族報了信,所以才會有人趕來尋仇。

朱貴昌經驗少,不懂其中道道,但他看了眼孫遠之的神色,再略微一想,卻明白的更多了。

這幫人千辛萬苦的找過來,只怕不是報仇這麽簡單,估計那幾個種子包裏是有些好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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