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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粲然的笑臉, 是夜色難掩的明麗。
陳宴開門的手微微一頓,神情有片刻的凝滞。
女孩子真是世界上最難懂的生物,生氣和開心都來的莫名其妙。
女孩子也是單純可愛的生物, 失落和高興都寫在臉上。
陳宴沒發覺自己的唇角扯出了輕笑的弧度, “晚上好。”
他微側身, 讓她進來。
周知意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還在仰頭對他笑着, 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她站在他和大門之間,阻擋了他關門的動作, 陳宴不得不垂眼看她。
她眼角輕勾,眼尾微翹,眼形拉出流暢的上揚的弧度, 右眼下的淚痣被光線染上一層柔光, 襯得那雙眼睛明亮又狡黠,像是會說話。
大概是從沒見過她如此恣意飛揚的笑容,陳宴心血來潮地打量起她的外貌。
他第一次發現,其實她的骨相極為漂亮, 尤其是鼻子, 是多一分則多,少一分則少、恰到好處的挺翹。
幾分野性,幾分明豔, 幾分恣意飛揚。
還有一分藏在深處的天真驕縱。
周知意輕輕眨了眨眼睛, 長睫毛像蝶翼輕扇, 把陳宴片刻走神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擡腳繞到她的身後,将大門鎖上,回過頭, 看見周知意還站在身後沒動。
陳宴自顧自地往院子方向走,她慢慢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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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走到院門口,把院門敞開,朝她擡了擡下巴,趕人:“晚安。”
周知意“哦”了聲,一只腳踏出院門,忽而又回過頭來。
“先別晚安!”
陳宴關門的動作稍停。
周知意用手撐着門,“你最近很忙嗎?”
“我每次敲門你都不在,你……”她輕咳了聲,把話說完:“你怎麽天天晚上出去,又去見朋友了?”
陳宴半耷着眼皮看着她,稍稍揚眉。
周知意理直氣壯地補充:“作為房東,我有必要了解一下房客的基本情況。”
“嗯。”陳宴緩緩颔首,“作為房客,我也有被尊重隐私的權利。”
“小朋友,”他擡手胡撸.了下她的發頂,姿态随意,并無溫柔,“好好學習,少管大人的事。”
“你不就比我大了三四歲嗎?”周知意大聲反駁了句,轉身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陳宴扶着門框,氣笑了。
這小孩,放在古代絕對是個暴君,一句好好學習就能讓她晴轉多雲,這一點就炸的脾氣也不知道随了誰。
周知意窩在椅子裏,掰着手指頭算了半天。
三歲?三歲半?四歲?陳宴的生日是什麽時候?
她挫敗地嘆了口氣,發現自己對他真的一無所知。
******
過了三天,周知意才終于明白陳宴為什麽特意給她配了把鑰匙,一連三天,她到家時他都不在。
她自己拿了鑰匙開門,擡手拍了把門鈴——毫無用武之地的家夥。
在他房間窗臺外默默站了會,周知意越發好奇他的行蹤。
她慢吞吞地往前院走,恰巧遇到剛從大門外進來的陳宴。
周知意拽了拽書包背帶,假裝不在意的語氣:“好巧。”
陳宴看了她一眼,無聲回應。
“去哪了?”她慢悠悠地,擋在他面前。
陳宴:“散步。”
散步?
這中老年人的生活愛好是認真的?
周知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徐碧君就抱着半個西瓜從廚房裏出來了。
“阿宴散步回來了?過來吃西瓜。”
周知意:“……”
—
次次走後門都撲空,周知意決定放棄這條新路線,重新走回前院正門外的那條路線,這樣也可以多陪蔚思走一段路。
周五晚上,如往常一般在分岔口和蔚思分開,周知意大步往家走,一擡頭,倏然間看見前面拐角處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
陳宴?
腦內的小雷達滴滴亂叫,她飛奔着追了過去。
大步追到路口,拐彎進去,周知意一眼看見走在前方不遠處的陳宴。
他脊背挺拔,姿态懶散,一手抄着兜,低頭看着手機,信步閑庭地在前面晃悠着。
周知意踮着腳尖,悄悄靠近,手指輕輕戳了下他的肩。
“欸!”
陳宴回頭看見她,神情平靜:“放學了?”
“嗯。”周知意點點頭:“你在這裏做什麽?”
“散步。”陳宴眉眼微斂,觑她:“這麽不明顯嗎?”
“哦。”周知意摸了摸鼻子,拽下耳機,把MP3往口袋深處藏了藏,“你的作息還挺健康。”
“像個老男人。”
陳宴:“……”
這晚之後,周知意走在路上便格外留意四周,又偶然遇到了陳宴幾次。
他散步的時間非常規律,每次都是在她晚自習放學的那個時間段。有一次她才剛走到大路口就遇見他,還被丁以南拽着蹭了他一頓宵夜。
這樣的次數多了幾次後,周知意漸漸産生了別的想法。
周二,再又一次毫無意外地偶遇了陳宴後,她假裝随意地和他閑聊,話題七轉八轉,就扯到了蔚思身上。
“說來也巧,蔚思她爸和我打完架沒多久就搬到工廠宿舍裏去了,最近都沒回過家。聽說是他在外面得罪了什麽人被人盯上了,人家半夜跑到他家門外丢石頭認門,吓得他連家門都不敢進了,你說這是不是惡有惡報?”
她仰着頭,悄悄觀察着陳宴的反應。
陳宴視線漫不經心地落在手機上,像是對這個話題沒什麽興趣,好半晌,才輕慢地“嗯”了聲,“大概吧。”
他的神情太過稀松平常,完全看不出什麽破綻,周知意搜腸刮肚地想再試探他幾句。
他卻已經收起手機,偏頭朝她看了過來,目光在她臉上悠悠漫漫地定格幾秒,“你是不是胖了點?”
“我……”
周知意所有的語言都被噎回了嗓子眼,眉眼耷拉下來,氣急敗壞道:“不是我胖了,是你的眼睛變小了!”
她哼一聲,氣呼呼地甩開他大步往家走。
陳宴慢條斯理地跟在她身後,眉梢微展,輕勾了下唇。
沒想到那晚随便拿幾個石子“恐吓”一下,還陰差陽錯地把蔚長林吓進了工廠宿舍。
也好,省了他不少事。
這段時間天天明裏暗裏地踩點“散步”,都快把他這輩子的散步額度耗光了。
周三放學,沒遇到陳宴。
周四放學,沒遇到陳宴。
周五放學,依然沒遇到陳宴。
周知意回到家,放下書包跑到後院去敲陳宴的窗。
“砰砰砰砰”敲了好幾下沒有反應,她狐疑着轉過身,驀然聽到頭頂傳來清冷的一聲“喂”。
她腦袋轉了360度,往後退兩步,退到院子中央,擡頭向上看。
陳宴正懶散地窩在屋頂平臺的躺椅上,修長的雙腿搭在一起,雙臂枕在腦後,帽子蓋在臉上,只露出冷肅窄峭的下巴。
如水夜色靜谧地撲蓋他滿身。
周知意笑了起來:“你在上面幹什麽?”
陳宴嗓音慢沉:“乘涼。”
她笑吟吟地觀察着他:“不散步了?”
“嗯。”陳宴似笑非笑地:“想換個年輕點的休閑方式。”
“哦。”她點點頭:“我爺爺生前也愛躺在屋頂上乘涼。”
“……”
周知意眉眼彎彎,歪着腦袋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說她自作多情也好,說她自我催眠也罷,心裏那個強烈的直覺告訴她,陳宴所謂的散步,只是為了保護她。
因為擔心,所以保護。
因為尊重,所以隐瞞。
無論是出于哪種感情,陳宴對她,都是在意的。
******
正式升入高三以後,為了節省時間,周知意便不再回家吃午飯,有時在食堂吃,有時去校外小吃街,解決完午餐回教室做會題,然後趴在書桌上午休一會。
周六中午,班主任拖了會堂,考慮到周六食堂大概也沒什麽好吃的,周知意決定一個人去校外随便吃點。
她把MP3揣進兜裏,随便找了段英語聽力,戴上耳機往校門外走。
剛走出學校大門外不足一百米,迎面撞上一個許久未見的熟面孔。
藍毛,錫紙燙、松松垮垮的牛仔褲,身後跟着倆腦子看上去不太好使的小弟。
是鐘連。
周知意瞥了他一眼,秒速移開視線,想假裝沒看見。
無奈鐘連就是沖着她來的。
“小意!”
鐘連一擺手,三兩步跨到她面前。
周知意不耐煩地撓了撓頭,“第10086遍告訴你,我不是你小姨。”
“知意。”鐘連大概不會發“周”這個音節,堅決不喊她的姓:“好久沒見你了,聽說你們周六還要補課啊。”
周知意點了點頭。
“走吧,請你吃飯。”鐘連十分沒自覺地擡起手臂,作勢要搭她的肩。
周知意後退半步躲開,“我吃過飯了,要回學校了。”
“那就陪我坐會,咱倆敘敘舊。”鐘連不依不饒地看着她:“都是朋友,沒必要這麽見外吧?”
他向前一步,想去拉周知意的手腕。
周知意煩躁地皺了皺眉,剛想避開,手腕就猝不及防地被另一個人拽住了。
她訝然回頭,看到陳宴冰山一樣的臉。
“周知意。”他聲調沉沉,垂眼盯着她,語氣寡涼:“你在這幹什麽?”
周知意看着他緊繃的下颌線,分神猜測,他是不是生氣了?
是因為她和小混混牽扯不清嗎?
還是因為她和男生牽扯不清?
見周知意沒說話,鐘連擡起下巴,嚣張地打量着陳宴:“你誰啊?把手松開。”
陳宴斂眉朝他看過去。他目光深冷,居高臨下地看着鐘連,眉宇間散發着令人冷凝的壓迫感,冷聲吐出一個字。
“滾。”
鐘連一怔,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低罵了一句“艹”,“跟誰說話呢?你讓誰滾呢?”
“讓你。”陳宴沉沉吐出兩個字,微垂的眼皮下露出一點陰鸷的冷光。
一分鐘內,鐘連面子丢了個精光,還愣是一個關鍵詞都沒問出來。他在再問一遍和直接開罵動手之間掙紮了一秒,有些忌憚陳宴冰冷狠戾的眼神,怕不小心惹了某個沒見過的大佬,不好收場,忍了下,轉頭看向周知意。
“知意,他是誰?”他又瞥陳宴一眼,“你別怕,大膽說。”
陳宴不動聲色地冷嗤了聲,似乎覺得他們的對話很有意思。
周知意雖然不喜歡鐘連,可平心而論,作為一個橫行霸道的職高小混混,除了死纏爛打地追過她一陣,鐘連還真的沒對她有過什麽出格的舉動,眼下這種情形,她也不希望雙方發生沖突。
道不同不相為謀,她想要的,無非是讓鐘連離自己遠一點,那麽,他既然這麽問了,她不如——
周知意清了清嗓子,擲地有聲地撂下六個大字:“他是我男朋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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