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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前幾天, 周知意在臺球廳遇到了魏奇。

她很久沒空去兼職,這天丁以南和同學約着去打臺球,纏着她一起過去, 她就順便去收銀臺幫春哥看會門。

魏奇是一個人來的, 一手拎一瓶飲料, 目标明确地沖她走來,“周知意, 方便聊會嗎?”

丁以南剛打完一杆, 回頭看到魏奇站在收銀臺那,拎着杆子就要過來, 春哥正在門口指揮人搬礦泉水,聞聲回頭警示道:“小兔崽子嗨!”

周知意對丁以南擺手示意了下,又對春哥說了句“沒事”, 起身從收銀臺出來。

“走吧, 外面說話。”

凜冽的寒冬,兩人站在臺球廳外面的夾巷裏,面對面地吹着冷風。

周知意靠着牆,對他擡了擡下巴:“有什麽事?說吧。”

魏奇表情不太自然, 低着頭沉吟半晌, 把手裏的那瓶橙汁遞過去:“我在這蹲你好久了。”

周知意柳眉橫豎:“蹲我?姑奶奶最近沒得罪你吧?”

“嗨,我不是那個意思。”魏奇撓了撓頭:“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只能在這等你, 誰知道你最近都不來呢。”

“你先別生氣, 喝點水。”他遞飲料的那只手在半空中支棱很久了。

周知意不接:“有事快說, 沒事我走了。”

眼看她沒了耐心要走,魏奇收回手,“就那天拍照的事兒。”

那天魏奇出去吃了個早餐, 想到周知意還在裏面拍攝,猶豫再三,又揣着手跑到肯德基買了個套餐,想着等會拿這些吃的去找王力套套話,看看能不能找個機會再暗示一下周知意。誰知道等他拎着吃的回到公司,就只看見滿地狼藉。

樓下圍觀了不少群衆,他聽了周圍店家的讨論才知道,李勝和王力被警察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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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奇問:“知道因為什麽嗎?”

“那倆男的不做人,裝攝像頭偷拍小姑娘!”

魏奇一聽,驚得臉色一白。

魏奇這個人雖然有點孬,可也僅限于小打小鬧,并沒有壞到敢違法亂紀的地步,他和李勝關系不算親近,因為學習不好考大學沒什麽希望了,就被他媽打發到李勝這來幫幫忙,還指望他能學到點技術以後能混碗飯吃。他剛來了一個星期,就隐約覺得這公司有點不對勁,有兩次還看到有個小姑娘是哭着走的,閑餘飯後他想問,李勝卻是一臉的諱莫如深,“幹好你該幹的就行。”

“我以為他們可能拍攝尺度有點大,真不知道他們會偷拍!”魏奇看着周知意的眼睛,說話都有點磕巴了:“你那天……沒什麽事兒吧?”

就憑他能在燒烤攤上說出“一分鐘讓這瓶啤酒見底”這種不嚴謹的蠢話,周知意也知道魏奇不是能幹出那種惡心事的人,這件事他應該是真的不知情,況且那天他言語之間是阻攔了她們的,只是她自己沒意會到。

“我要是有什麽事兒你今天還能在這看到我?”周知意似笑非笑道。

“也是。”魏奇尴尬地輕咳了聲,跟女生正兒八經道歉認錯他還是頭一回,言語非常不熟練:“反正,這事,我得跟你說聲抱歉,早知道那天應該直接把你們轟出去的。”

都是同學一場,就算有過小打小鬧的摩擦,他也不希望她們真的吃什麽虧,還是在他這個所謂的親戚這。

簡直是在打他的臉。

“和你沒關系,怪我自己倒黴,你用不着道歉。”

“雖然沒理解到你的意思,還是謝謝你那天提醒。”穿堂風冷飕飕的,周知意吸了吸鼻子:“這事已經過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直起身,往外走,走了兩步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又回頭惡狠狠地盯他:“出了這個巷口,這事兒誰都不許再提。不然……”

“知道。”魏奇笑了笑,把橙汁丢過來:“我沒那麽大嘴巴。”

“謝了!”周知意接住,半紮起的高馬尾在腦後飒爽地劃了個圈,轉身大步走了。

身後,魏奇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又低頭笑了笑。

******

假期總是過得飛快,春節似乎在一眨眼間就到眼前了。

直到年三十那天,陳宴都沒有要回海市的意思,周知意忍不住問他:“你過年不回家嗎?”

陳宴新買了個烤箱,正拆了包裝往廚房裏放,聞言連眼皮都沒擡:“我不是在家嗎?”

“……”

周知意分開食指和中指,按住想要翹起的唇角:“那你不回海市……”她停頓了下,“……老家嗎?”

沒錯,她懷揣着那點不為人知的小甜蜜想,這裏是他現在的家,海市是他的老家。

“不回。”陳宴安裝上插線。

“那你爸媽不生氣嗎?”

“不會。”陳宴停頓一秒,淡聲道:“他們很忙。”

周知意想起他以前說過和家裏關系不好,默默閉上了嘴巴。

即使對待再喜歡的人,都要保持分寸感。

烤箱指示燈亮起,一切顯示正常,陳宴把箱子收好,這才回頭看她:“怎麽,不想和我一起過年?”

“我可沒這麽說。”周知意搖頭。

“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們的。”陳宴轉身向外走。

周知意心裏一空,脫口而出:“我想!”

“嗯?什麽?”陳宴回頭看她。

周知意認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想和你一起過年。”

“哦。”陳宴平靜點頭,長腿往外邁:“那走吧。”

“去哪?”周知意跟上來。

他擡手拽過她的帽子,拎小雞似的:“去超市買年貨。”

周知意笑嘻嘻地在他手底下七扭八扭,把帽子拯救回來,順勢摟住了他的手臂,“我小時候最愛去超市買年貨。”

這話他以前聽周向宸提起過,明明心不在焉挂一耳朵的話,竟然莫名其妙地就記住了。

陳宴微一遲疑,就忘記把手臂從她的雙手間抽出來,任由她拽着,不老實地晃來晃去。

新年,周知意給徐碧君和周知意分別買了件新衣服,大年三十晚上,徐碧君給了他一個紅包,他沒有拒絕,從容收下,轉頭在大年初一一早就塞給周知意一個更大更厚的紅包。

周知意靠在他卧室窗外,微微驚訝地捏了捏紅包的厚度,推回去:“我不要。”

陳宴眉心微蹙起,手指胡亂捋着頭發,臉上似乎還有起床氣:“剛不是說給我拜年嗎?拜年就要收紅包。”

“那我收回拜年。”周知意垂下眼。

平白無故收下他的大紅包,她心裏真的過意不去。

陳宴眼皮垂下來,表情又冷淡了分,手肘撐在窗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忽然擡手捏住她的臉頰向外扯了扯。

“小朋友不要活得那麽較真。”他聲音沉沉的,正色道:“不可愛。”

或許她這個樣子看上去很擰巴吧?

周知意擡眸悄悄看了他一眼,望見他眸底的不虞,也不想在大年初一的清早就破壞氣氛。

大不了以後找機會還給他好了。

她眨了眨眼睛,默默把紅包拿起來,放進兜裏:“謝啦!”

陳宴漫不經心地“嗯”了聲,擰開桌面上的礦泉水,灌了口。

“奶奶喊你去吃餃子。”周知意笑了笑,轉身要走,卻猝不及防地被他揪住了帽子。

她捂着帽子回頭,他還在仰頭灌水,性感的喉結不輕不重地滑動幾下,他将水瓶放在一邊,垂眼漫不經心地盯着她。

“再拜個年聽聽。”

“……”

初一中午,大伯一家照例要回來拜年,早飯過後,周知意就在廚房幫徐碧君備菜。

老人家對這種傳統節日格外講究,每年初一中午都要準備八葷八素再加兩個湯,至少十八道菜。

尚武巷是老城老街,年味濃,街坊鄰居走親訪友地拜年,汽笛聲、說笑聲不斷,周知意一直忙到大伯一家到來,才偷閑跑去後院,習慣性地敲了敲陳宴的窗戶,發現人早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了。

一直到中午吃飯陳宴也沒回來,周知意給他打了電話,他只是說,“你們吃,不用管我。”

到下午,周知意忍不住給他發了條微信:【你去哪了?】

隔了好久,陳宴才回複:【在海市。】

【不是說不回去嗎?】她快速打完這句話,遲疑了下,又删掉了。

猶豫再三,回了句:【哦。】

與此同時,海市。

陳宴抱着花束,踩着青石板路,拾級而上,在一處墓碑前停下。

那個墓碑位置極好,墓碑看上去很新,正上方貼了張年輕男人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劍眉星目,笑容溫潤和煦。

是最朝氣的模樣,最好的年紀。

陳宴神情肅穆,低垂着眼,把鮮花擺在地上。

他在墓碑前蹲下,從兜裏掏出一小瓶白酒。斟滿一瓶蓋,擡手緩緩澆到地上。

手指微不可查地顫抖着,他再斟滿,再澆。

如此反複三次,他慢慢擡眼,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抿成一線的薄唇輕動,好半晌,扯出一個酸澀的苦笑。

“兄弟,新年快樂。”

“今年,我替你陪奶奶和依依過年。”

“放心,你的那份紅包,我幫你給她了。”

……

陳宴當天晚上就回到了南城,周知意正端着果汁坐在電視機前找節目,聽見動靜不經意間回頭,眼睛都瞪圓了。

随即笑意就漫了出來:“陳宴,你回來啦?”

“嗯。”陳宴在門外小地毯上蹭幹淨鞋底,低聲問:“在做什麽?”

在想你。

周知意放下玻璃杯,三兩步蹦跶到他面前,“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吃飯了嗎?奶奶被李奶奶叫去打牌了,廚房裏還有餃子,我去幫你煮?或者你想吃點別的什麽菜?要不我用烤箱幫你做個奧爾良烤雞吧?我還沒試過那個烤箱呢,或者幫你煮個面?外面好像很冷……”

“周知意。”陳宴忽然出聲,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他眸色如墨,嗓音不知怎的有點啞,身上似乎有淡淡的酒精味道,離得特別近才能嗅到:“我不冷,也不餓,不用幫我弄吃的。”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唇角扯了扯,驀然拽過她的手腕,向前一拉,将她的左手塞進他外套衣兜裏。

周知意訝然看他,手指動了動,摸到幾個小小的盒子,“這是什麽?”

她把手從他兜裏拿出來,借着燈光,看到躺在手心裏的幾盒小砸炮。

陳宴垂眸看着她的掌心,嗓音淡而沉:“之前不是吵着要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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