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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意:“!!!”
陳宴:“?”
周知意從那聲姐夫的餘震中回過神來, 像個壞了零件的機器人,機械地扭着脖子,将腦袋轉向丁以南。
“我叫錯了嗎?”
丁以南撓了撓頭, 視線又落到周知意臉上, 嘿嘿一笑:“那就……嫂子?”
“……”
陽光緩緩繞了個圈, 移到一旁的馬路上,明亮刺眼, 周知意站在樹蔭下, 卻像條被人抛在岸上掙紮的魚,被陳宴無聲的注視憋悶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如果此時只有她和陳宴兩個人在, 她大可以不管不顧地和他打直球,甚至可以厚着臉皮提醒他要說話算數,可此刻還有丁以南在場, 盡管丁以南親如姐妹, 可說到底也還是第三個人,她就什麽亂七八糟的話都不敢說了。
她要臉。
“……看我幹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周知意理不直氣不壯地咕哝了句,一個起跳把丁以南的腦袋壓下去,“他考試考傻了, 精神錯亂, 胡言亂語。”
她幹笑兩聲,打開後座車門,把丁以南塞了進去。
後門敞開着, 遮掩住兩個人的身影, 丁以南回過頭, 用氣聲詢問:“太明顯了嗎?”
“……”
周知意:“你怎麽不直接把民政局搬過來呢?”
丁以南擡眼朝車外瞥了眼,陳宴還站在原地,正在低頭看手機, 他收回眼,繼續以一種地下黨接頭的狀态道:“你還不到法定結婚年齡吧?”
他轉過頭,表情變得一言難盡:“一姐,你是不是太心急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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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意:“……”
我心急你大爺個喵喵拳!
“安靜,閉麥!”
這是周知意對丁以南說的最後四個字。
因為丁以南的安靜閉麥,回程的一路車裏都格外安靜,完全沒有考完解放的愉快氛圍。車開到半路,周知意實在忍不住,打開了車載電臺。
電臺頻道裏主持人正在讀聽衆來信,“主持人您好,我最近有件事情非常苦惱,想讓您和聽衆們幫我分析分析。我向喜歡了三年的男生表白了,他沒說同意,也沒說拒絕,只是說等我生日之後再說,昨天是我的生日,他給我買了蛋糕,陪我過了生日,卻一直沒提之前那件事,他到底是不夠喜歡我還是不忍心……”
聲音戛然而止,周知意眼疾手快關掉了電臺。
眼下這情形,這氛圍,配合上這個不合時宜的情感來稿,簡直就是對她的公開處刑。隔着座椅她仿佛都能聽到後座丁以南心裏無情的嘲笑聲。
車裏冷氣開得很足,可她還是從頭到腳一陣燥熱,恨不得打開窗戶跳出去。
周知意按着指骨,完全不敢去看陳宴的表情,只覺得兩人中間被冷氣罩出一層無形的隔膜,散發出又冷又尬的氣場。
平複了好一會,她才吸了吸鼻子,隔着座椅無聲地回頭去瞪瞎帶節奏的丁以南。罪魁禍首丁以南冥冥之中感受到來自頭頂的兩道恨不能殺人的強烈視線,手機下意識往旁邊一丢,垂手閉眼,假裝睡死了過去。
只剩手機還在座椅上不斷發出嗡嗡的消息震動聲……
周知意磨了磨牙,幹脆也閉上眼睛裝死。
車在巷子口停下,丁以南小心翼翼地下了車,車門合上發出一聲小小的震動,周知意眼皮輕輕顫了下,她半邊臉靠在車窗邊,被太陽曬得發疼,還是堅持着閉着眼。
車卻沒有重新啓動,始終安穩停在巷子口,周知意閉着眼睛強裝了一會,實在忍不住睜開了一條眼縫。
一睜眼,正對上陳宴沉沉的目光。
她裝模作樣地揉了揉眼,坐直了身體,陳宴的視線還沉默地定格在她臉上。
周知意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只好清了清嗓子問:“怎麽停這了?”
“看你什麽時候能醒。”陳宴似笑非笑地說了句,擡手把副駕駛前的遮陽板拉開,拽到右側車窗前,擋住了曬在她臉上的那片陽光,這才松開剎車,重新啓動車子。
臉頰被烘烤的不适感消散了,周知意這才後知後覺發現側臉被曬得有些癢,她擡手揉了揉,還是開口解釋了句:“不是我讓他瞎叫的,胖丁腦子有毛病。”
“我知道。”陳宴說。
周知意點點頭,氣氛再次陷于沉寂。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腦子有點亂,沒想好怎麽說,又覺得眼下這個環境也不适合聊那麽正經的話題。
算了,不急在這一時。
太着急,反而讓他覺得,自己不夠鄭重。
******
緊繃了一整年的弦猛然一松下來,周知意的疲憊感鋪天蓋地湧了上來。
吃完晚飯她就回房悶頭去睡,一覺睡到次日午飯時分。
陳宴去了花店,午飯只有她和徐碧君兩個人吃。午飯後,徐碧君回房午睡,周知意閑得無聊,也回去繼續睡,一覺睡到了下午五點鐘。
她是被班長的電話吵醒的,對方問她到哪了,她迷迷糊糊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今晚班上有聚餐。
“我現在出發,很快,你們先玩。”
周知意挂斷電話,随便收拾了下,出發去聚餐的飯店。
高中最後一次全員到齊的聚餐,吃飯唱歌,喝酒合影,大笑大鬧,不舍哭泣,這場聚餐持續到晚上十點多才結束。
周知意也未免動情感懷,玩得有點投入,都沒時間看手機,等到結束時打開手機一看,才發現陳宴給她發了兩條微信,還有一通來自他的未接來電。
陳宴:【什麽時候結束?】
陳宴:【去接你?】
周知意晚上喝了兩罐啤酒,這會兒還陷在同窗之情中難以自拔,只給陳宴回了條微信:【不用接,我和同學一起回去。】
一群同學浩浩蕩蕩往外走,他們唱歌的地方離臺球廳不遠,周知意遠遠地看到春哥在門口看着人卸貨,便主動過去打招呼。
“春哥!”
“呦,小丫頭,高考結束了?”春哥把剛拿出來的煙別到耳朵上。
“嗯,和同學聚會呢。”周知意笑眯眯地看着他。
“前幾天打牌還看見你爸呢,改天過來玩。”
“我爸?”周知意愣了下:“我爸還沒回來呢,你看錯了吧?”
春哥頓了頓,“那估計是沒看清,看錯了。”他走到冰櫃前拿了瓶橙汁遞過去:“改天和小丁來玩。”
“好嘞!”周知意笑了笑:“飲料就不喝了,春哥你先忙。”
周知意走出去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恰巧對上春哥的目光,她又朝他擺擺手,小跑了兩步走遠了。
看見她爸了?她抿抿唇,擡頭看了眼路燈,周明溫說八月底才能回來呢,肯定是看錯了。
一群人在車站依依惜別,約定着常相聚常聯系,三三兩兩地結伴離開。
周知意和班長許敏一起上了公交車。許敏今晚去奶奶家住,和周知意順路,車到站後,便和周知意一起沿着馬路邊邊往前走。
馬路筆直,行人漸少,周知意性格直爽,許敏也是個活潑話多的,兩個人邊走邊漫無邊際地閑聊,不知怎的,許敏就把話題扯到了陳宴身上。
許敏:“那個花店‘焰’的老板一般都是什麽時候去店裏啊?”
周知意:“他每天都去。”
“啊?”許敏驚訝:“那我怎麽次次都碰不上他?”
周知意瞥她一眼:“你經常去看他?”
“也沒有啦。”許敏有點不好意思:“就偶爾去附近吃飯,就去碰碰運氣。”
“哦。”周知意說:“你碰不上他也正常。”
許敏:“為什麽?”
“因為他被我金屋藏嬌了。”周知意眯了眯眼,一本正經道。
許敏愣了一秒,“切”一聲笑了,“你少騙人,我知道他是你哥。”
“又不是親哥。”周知意語氣明快,扭頭審視地望着她:“你打聽這個做什麽?對他有意思?”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許敏有些底氣不足地回了句。
又來了……
周知意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你了解他嗎?”
“我就是看他長得帥,想多看幾眼,最多也就是想追他,又不和他結婚,了解那麽清楚做什麽?”
“……”
周知意突然覺得男人長得太帥也不是什麽好事,容易被人玩弄感情。
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在別人看來,竟然只是一朵想要獵豔的桃花?
她皺了皺眉,壓住心底裏的那點不悅,轉身擋在許敏面前,居高臨下地盯着她的眼:“勸你死心。”
許敏:“為什麽?他有女朋友了?”
“還沒,不過很快就會有了。”
周知意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就是我。”
“周知意,你……”許敏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張張嘴,一時間有些失語。
“對,你沒有聽錯。”周知意微歪着腦袋,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陳宴是我的人!”
話音落下,她看到許敏的嘴巴張得更大了,簡直能塞下一整個雞蛋。
有必要這麽吃驚嗎?
她擡手拍了拍許敏的胳膊,卻見對方慢悠悠地伸出食指,顫巍巍地朝她身後一指:“你……你的人……祝你好運!”
許敏拍了拍她的手,低着頭,一溜煙地跑走了。
一種強烈的直覺湧上心頭,周知意緊抿着唇,機械地眨了眨眼睛,轉身對上陳宴的視線。
男人身形颀長挺拔,無聲站在離她不足一米遠的路燈下,半垂着眼皮看她。
周知意再次體會到一種被公開處刑的窒息感。
她抓了抓臉,硬着頭皮朝陳宴走過去:“你……來接我啊?”
“嗯。”陳宴表情淡淡。
他不清楚她聚餐的地點,問她她又不回,只能在路口等她。
“怎麽不回微信?”陳宴問。
“啊?”周知意掏出手機看了眼:“沒聽到。”
“你喝酒了?”陳宴向她走近一步,眉心微蹙,表情冷肅。
周知意下意識捂住了嘴巴:“有酒味嗎?”
她朝旁邊退開一步,“那我離你遠一點點。”
下一秒,陳宴拽過她的手腕,把她扯回了自己身邊。
周知意沒防備,左腳絆着右腳,險些倒在他身上。鼻尖蹭過他的襯衫,她聞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路燈發出幽黃的光,在陳宴黑眸上渡上淺淺一層,他垂眼,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她。
“周知意,別以為高考結束了就可以随心所欲。”他頓了下,音調壓下一分,低冷又嚴肅:“以後,不許不接電話,不許偷偷喝酒。”
他看上去好像有些不高興,微斂的下颌透着點不虞的凜冽銳利,帶着無形的侵略感,周知意清了清嗓子,低聲問:“那什麽時候可以喝?”
“我在的時候。”他說。
“哦。”
她抿了抿唇,又仰頭看他,他的側臉被光掩着,清俊深邃,比例完美,是她最喜歡的模樣。她視線稍稍向上,頭頂之上,飛蛾在不知疲倦地撞着燈火。
她心裏倏然湧起了湧起一種類似于飛蛾撲火的孤勇決絕:“那,我可以談戀愛了嗎?”
“……”
“和你。”
“……”
晚風卷過她的發絲,不添清涼,反增燥熱。
周知意直直地與他對視。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沒多久,但那陣沉默像是鈍刀磨肉的折磨,在她心上磨了許久。
她聽到陳宴好像無聲嘆了口氣,“周知意,我最後一次問你,你是認真的?”
“是。”她認真點頭。
“戀人和家人不同,家人永遠可以讓你回頭,但戀人不會。”他音色又低又沉,像在和她講道理,又像是低聲自語:“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們分手,就再也回不到現在了。”
“感情不是貪圖新鮮。”他問她,又像在問自己:“你有沒有想過以後?”
“沒有。”她說。
“我連我明天是不是還活着都不知道,為什麽要想以後?”
“如果你非要問我以後,那我只知道——”周知意仰頭看着他,眸光澄澈倔強。
“——在我活着的今天,這一秒,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
陳宴垂眸看着她,眸光似海,是她看不懂的複雜深沉。
她眨了眨眼,看到他眸光輕動,又亮了幾分。
她擡手,牽住了他的手指,執拗地和他對視。
“我不是要強迫你。”
“感情就是願賭服輸。”周知意輕聲說:“陳宴,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她敢賭,就敢輸。
陳宴沉默地凝視着她,始終沒有開口。周知意輕輕眨了下眼睛,等待他放開她的手。
下一秒,指縫間卻傳來他輕輕的回握,陳宴牽着她,轉身往前走:“走吧,回家。”
周知意訝然擡睫,怔怔地停在原地。
她晃了晃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像是不放心地追問道:“這是……你的答案?”
“……嗯。”陳宴揉了揉她的發頂,又別開眼,音色微啞:“……是我的答案。”
我的答案。
是永遠不讓你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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