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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知意怔楞的片刻, 陳宴不經意間擡眸,看到了她。
他點煙的動作停頓,慢條斯理地把煙收起來, 丢進車裏, 朝她招了招手。
周知意走到他面前, 仰臉笑問:“你怎麽突然過來了?不是在盤點嗎?”
“弄完了。”陳宴語氣平淡,側身擋住了曬在她臉上的那一片陽光。
他皮膚冷白, 被驕陽直射着, 更顯得白皙冷峻。
丁以南和蔚思也追了過來,兩人同時開口——
“宴哥。”
“姐夫!”
“……”
周知意忍不住扶額, 發現她還是難以适應這樣的稱呼。
陳宴下颌微斂,眼風掃了下丁以南:“上車。”
“不了不了。”丁以南和蔚思這次倒挺有默契,“你送一姐回去吧, 我們先不回家。”
周知意:“你們要去哪?”
丁以南:“游戲廳。”
蔚思:“電影院。”
“……”
默契再次失靈。
兩人面面相觑, 幹笑了聲,丁以南拽住蔚思的手腕,轉頭就跑,“我們不順路, 先走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有豹子追着你們要急支糖漿呢。”周知意咕哝了句, 開門上車。
不同于外面的燥熱,車裏還開着冷氣,她一坐上去, 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身上熱意漸褪, 那種緊張又別扭的感覺再度湧了上來。
可更多的,還是隐隐的雀躍。
駕駛座車門傳來一聲輕響。
“你是特意來接我……們的嗎?”周知意摸了摸鼻子,輕聲問。
陳宴不置可否, “安全帶。”
“哦。”她手裏還亂七八糟地握着手機、紙巾和飲料,聞言先把這些東西往儲物格裏丢,結果丢得太急,手機又險些掉在地上。
等她眼疾手快地接住手機,陳宴已經傾身過來,幫她系上了安全帶。
兩人的呼吸淺淺交錯,他身上凜冽的氣息在鼻尖若有似無地萦繞,周知意耳根又熱了熱。
又是片刻沉默,氣氛詭異地緊張。
周知意抿了抿唇,說:“謝謝你幫我們結賬。”
“謝什麽。”
陳宴沒看她,音色平淡,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很快又沾染上絲縷含糊笑意:“本來就該我來結賬。”
“啊?”周知意愣了一秒,腦海裏突然閃現過兩人的微信聊天內容,又輕“啊”了聲,擡手捂了捂臉,笑起來。
“這次不算,下次你再認真請他們一次。”她臉頰埋在掌心裏,聲音顯得甕氣,“要以男朋友的身份。”
“……”
沉默,一秒,兩秒,三秒。
然後她聽到陳宴低聲說了句:“好。”
******
次日上午,周知意和蔚思一起去和尚武巷隔了兩條街的那家麥當勞參加暑假工面試,她倆長得漂亮,看上去又幹淨機靈,沒什麽障礙地就通過了面試。
兩人加了店長的聯系方式就回去了,正式上班是在三天之後,在此之前她們要先去醫院做體檢,拿到健康證之後才能上崗。
周知意回到家,看見陳宴的車停在外面,她跑到後院,敲了敲他的窗戶。
此時臨近中午十二點,料想陳宴應該也沒在睡覺,她敲完玻璃窗後手沒過腦子,下意識把窗戶直接從外面拉開了。
陳宴的背影映入眼簾。
周知意瞳孔微微一收,瞬間石化在原地。
陳宴他……上身沒穿衣服!!!
短暫的一瞬,可能只持續了一秒鐘,陳宴的背影卻清晰地印刻在她的瞳孔裏。
冷白而緊實的背,突出的肩胛骨,流暢的肌理線條,勁瘦的腰身,再往下是僅露出一半的腰窩,自然延伸沒入到牛仔褲腰中。
寬肩窄臀,是比例恰到好處的倒三角身材。
周知意深深吸了口氣,眼睛緩慢地眨了眨,沒閉上。
确切來說陳宴是在換衣服。
黑色短袖被他握在指節間,在玻璃窗被拉開的瞬間,周知意看到他脊背忽而繃緊,下一秒,他就迅速把短袖套了上去。
腰線随着他拉拽衣擺的動作拉出一條緊實的弧線,每一個動作,每一寸肌理之間都是偾張的男人味。
透着欲蓋彌彰的性感。
周知意聽到自己心跳砰砰的聲音,眼睛緊盯着他的背影一動不動,直到陳宴穿好上衣回頭的那瞬,她才自欺欺人地捂上了眼睛。
陳宴捏了捏眉心,一言不發地轉過身來,周知意眼睛捂得緊實,沒留意到他耳後那一片微微泛粉的皮膚。
直到額頭被他指節輕敲了下,她才讪讪放下手,把擱在窗臺上的碎冰冰遞過去:“……我不知道你在換衣服……要不要吃碎冰冰?”
陳宴垂眼看着她手裏的旺旺碎冰冰,沒接,果然還是個小孩。
視線不着痕跡地移到她臉上,他眼底浮起一絲毫無察覺的笑意:“不和小朋友搶東西。”
“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小朋友。”周知意不滿地咕哝了句,拿碎冰冰敲在他手背上,用行動表示抗議。
她力道不大,敲上去也不疼,悶悶的一下,陳宴手掌沁涼,心底也随之微微一動。
“在我眼裏是。”他低笑了聲,把碎冰冰從她手裏抽走,擡腳往外走。
好吧。
周知意目光追着他的背影,輕輕舔唇,舌尖上滿是冰涼的甜味,陳宴已經越過她徑直向廚房走去。
她三步化作兩步追上他,看着他把碎冰冰放到冰箱裏,倚着門框說:“也不是不行。”
“什麽也不是不行?”陳宴合上冰箱門,轉頭看她。
“做你眼裏的小朋友,也不是不行。”周知意笑着,滿眼澄澈的水光。
“多久都行。”
陳宴眸光微微一晃,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眼皮。
—
周知意亦步亦趨地跟着陳宴轉了半天,才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
“車鑰匙給我一下。”她把吃完的碎冰冰包裝殼丢進垃圾桶,朝他伸出手。
“做什麽?”陳宴問。
“拿下身份證。”
高考結束那天,她随手把裝着證件的透明文件夾丢進了副駕前的儲物格裏,一直忘了取出來。
外頭日光正烈,大片刺眼陽光曬到庭院裏,水泥地被蒸得微微發燙。陳宴朝外瞥了眼,車鑰匙在手裏晃了圈,“在這等着,我去拿。”
周知意看着他大步走進陽光下,背影很快消失不見,才收回視線,心有餘悸地拍了怕胸口。
沒想到他連身材都是精準踩在她的審美點上的,簡直要了命了!
陳宴把文件袋遞給周知意,“身份證收好了。”
“嗯。”周知意從不受控自動回放的陳宴的裸/背裏回過神來,“當然要收好了,明天還要用呢。”
“明天?”陳宴問:“做什麽?”
“找了個兼職。”周知意說完,立即補充道:“你放心,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兼職,就是去麥當勞打工,和思思一起。”
陳宴眉心皺了皺,“你想兼職,可以來花店。”
“不要。”周知意把身份證拿出來放進口袋裏,“你那花店根本就不缺人,有林吉和嚴波就夠了。”
“怎麽不缺人?”陳宴面不改色道:“還缺一個。”
周知意:“缺個什麽?”
“缺一個,”他微微停頓下,“陪老板解悶的小孩。”
“……”
周知意想笑,笑意浮上眼底又覺得不對勁,聽上去怎麽那麽像個寵物呢?
她皺了皺鼻子,咕哝道:“我又不是你養的小狗。”
陳宴拉出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想了想說:“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招你和蔚思做暑假工。”
“為什麽不想讓我去麥當勞?”周知意傾身向前,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放心?不想讓我辛苦?還是——”
她唇角揚了揚,音調壓低了些,貓爪似的似有若無撓着人的心:“——心疼我呀?”
陳宴沒說話。
她眨了下眼睛,眼底還是帶着笑:“陳宴,你真的不用這樣對我,不用擔心我,也不用心疼我。你沒來南城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生活的,一樣生活得很開心。”
“你越這樣對我,我越覺得我們之間不對等。”她想了想,還是坦誠布公地說出口:“相比于同情和庇護,我更想平等地和你在一起。”
“……”
一口氣把話說完,她才後知後覺湧起幾分不好意思,說不清是因為這些話,還是因為那句和你在一起。
陳宴沉吟良久,“好。”
他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去吃飯了。”
—
次日早上,還是陳宴帶她和蔚思去的醫院。體檢結束後,他又帶她們去吃飯。
等蔚思在路口下了車,陳宴漫不經心地敲着方向盤問:“回家還是去店裏?”
周知意扭頭看他:“你呢?”
陳宴正要開口,車窗玻璃突然被人輕輕一敲,丁以南的胖臉出現在窗外。
周知意放下副駕車窗,丁以南的大嗓門極具穿透力地響起來:“姐夫!嫂子!”
周知意:“……”
陳宴:“……”
丁以南笑眯眯地看着兩人:“來網吧玩啊!”
周知意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誰家男女朋友第一次約會去網吧的?
不過,她和陳宴應該也不算約會吧?
陳宴面無表情,冷聲吐出兩個字:“不去。”
“哦,我知道了。”丁以南一臉八卦:“你們倆……是不是要去約會啊?”
“……”
周知意還沒有完全适應兩人關系的轉變,這種事被他攤到明面上一說,反倒有一絲淡淡的尴尬。
陳宴卻沒有否認。
他直接略過了這個話題:“我們去花店。”
周知意和陳宴在花店二樓呆了一天,他躺在沙發上補眠,她就坐在沙發旁邊的地毯上打游戲。
玩了幾局之後覺得有點累,她便塞上耳機随便找了部電影來看。
電影看了一大半,不經意間一回頭,發現陳宴不知什麽時候醒了,眸光偏過來,正盯着她的手機屏幕。
他眼皮半耷着,眼裏還有惺忪睡意,看上去慵懶又散漫。
兩人視線對上,他忽而擡手,緩緩貼向她臉側。
周知意睫毛輕垂,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一秒。
然而他卻只是取下她左邊的耳機,戴到了自己的耳朵上。
—
周知意中午吃太飽,晚飯只随便塞了兩口。
晚上關店後,陳宴帶她去吃了宵夜,回到家已經快十點。
車子停穩,他熄了火,關掉車燈,解開安全帶下車,這才發現周知意已經悄然睡着了。
她閉着眼睛的樣子倒是乖覺,呼吸清淺,密而微卷的睫毛整齊地蓋下來,在眼睑處打上一片淡淡的陰影,偶爾會随着呼吸輕輕翕動。
他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停下,視線靜靜落在她臉上。
小巷夜晚寂靜,钴藍色的天空中挂着一點薄雲,偶有一兩聲狗叫聲,樹影随晚風輕輕搖動。
他就那樣專注地看着她,那些長久以來相互撕扯的情緒像被海平面吞沒的潮汐,內心漸漸歸于平靜。
……
周知意只睡了一會就醒了,幾乎在睜眼的一瞬間她就朝陳宴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他竟然在盯着前擋風玻璃出神。
“玻璃怎麽了?”剛睡醒,她的聲音帶着點尚未完全清醒的軟。
“沒什麽。”陳宴平靜地收回視線,“上次被石子砸過。”
他解了安全帶,示意周知意下車。
兩人一前一後往家裏走,徐碧君嫌熱,在房間裏看電視,聲音隐隐約約傳進院子裏來。
周知意悶頭跟着陳宴走進後院,直到他腳步停下,似笑非笑地用手掌抵住她的腦袋。
“回神,走錯方向了。”
“哦。”周知意擡頭看他。
她才不是傻乎乎走錯方向呢,她本來就是跟着他過來的。
“陳宴,我能去你房間玩會兒嗎?”
“不能。”陳宴說:“太晚了。”
她想了想,“那你跟我說晚安。”
“嗯,晚安。”陳宴唇角微勾了下,“回去吧。”
她點點頭,老實地往外走。
陳宴單手抄兜,站在一泓月色裏,回頭看着她,直到她快走出院門,他才回頭往前走。
少頃,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陳宴還未回頭,一個身影就肆無忌憚地沖了過來。
他才只來得及回眸,女孩子軟軟的身體就從背後抱住了他。
周知意雙手緊緊摟着他的腰,歪着腦袋擡眸,笑意就從眼角眉梢跑了出來。
“我忘了和你說晚安。”
她音色明朗:“陳宴,晚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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