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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宴, 我好喜歡你啊。”

沉寂的電流裏,氣泡水般的甜意似乎蒸騰而出,順着無聲的電流傳入到通話的另一端。

下一秒, 耳畔傳來男人沉啞的一聲低笑:“哦。”

“我好喜歡你啊。”

“哦。”

******

周知意最近和陳宴走得比以往更近, 在徐碧君面前卻是未露端倪。

某天餐桌上, 陳宴不在,她無意中提了句:“阿宴今天忙什麽呢?”

“他去花卉基地了。”周知意順口接道。

“哦。”徐碧君問:“你怎麽沒跟着一起去?”

周知意不知怎的, 對上她的視線時, 沒由來一陣心虛,她低頭夾菜:“我又不是花店員工, 我去做什麽?”

“去看看花花草草的多開心。”徐碧君笑了聲,又說:“奶奶生病時阿宴忙前忙後地沒少出力,你讀高三時, 他每天接送你上學, 現在放暑假了,你也應當時不時地去給他幫幫忙。”

徐碧君隔三差五地也會去花店,只是陳宴對她胳膊上的舊傷看得緊,叮囑了嚴波和林吉, 攔着不許她幹活。

周知意那陣浮上浮下的心虛落回去, 在徐碧君這句掏心掏肺的叮囑中感到一種欺騙的愧疚,食不知味地咽下那片青菜。

之後整頓飯的時間她都在想,如果奶奶知道了她和陳宴的關系會怎樣?

他是她哥哥的朋友, 也是她的幹哥哥, 他們之間有年齡差, 在外人眼裏他向來當她是小孩,如果被奶奶知道他們突然走到了一起,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她之前太沉浸于這段得償所願的戀情, 竟完全忘記了考慮徐碧君的接受程度。

也許會覺得奇怪別扭,可喜歡一個人是天經地義光明正大的一件事,沒必要畏畏縮縮不敢示人,周知意咬着米粒想,應該要找個機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奶奶。

不過……她擡眼悄悄瞄了眼徐碧君……不是現在。

她必須要好好規劃一下,循序漸進。

周知意的循序漸進大體分三步走——無中生有、旁敲側擊、心理暗示。

陪徐碧君看電視時,她一臉八卦地提及:“胖丁前天去考科目一時認識了一個漂亮小姐姐,還主動要了人家的聯系方式,我看他是有戀愛跡象。”

“呦,那不是好事兒嗎?”老人家都愛聽小輩們的這點事,“早點找個女朋友,談戀愛結婚,再生個孩子,他爸媽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

“什麽任務不任務的啊。”周知意對老人家的這種觀念實在難以茍同:“再說了,人胖丁今年才十八!都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呢,生什麽孩子啊?”

“哦,也對。”徐碧君從電視劇上收回視線,也反應過來了:“奶奶聽岔了,還以為是大丁呢,我們小丁才剛高考完,還要去上大學呢。”

周知意順勢接道:“他這年齡結婚太早,談戀愛倒是早就足夠了。”

徐碧君沒否定。

她嘿嘿一笑,晃了晃徐碧君的手臂:“那我比胖丁還大倆月呢,是不是也可以戀愛了?”

“你?”徐碧君皺眉一想,雙标得格外沒有心理負擔:“再等等吧,我們依依還小呢。”

周知意:“……”

隔兩天,周知意半是無奈半是試探地跟徐碧君提起,麥當勞裏一起兼職的一個男生在追她。

徐碧君雖然嘴上說着她還小,聽到這個話題時還是下意識問:“是個什麽樣的男孩子啊?你喜歡人家嗎?”

釣魚成功。

周知意裝腔作勢地嘆了口氣:“人挺好的,可惜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徐碧君果然順着她的話頭問道:“那我們依依喜歡什麽樣的男孩子?”

“我啊。”周知意彎着眼睛笑了笑:“我喜歡的男生皮膚要白,個子要高,長得要帥,身材要好,身手要強,要有男人味,有擔當,給人安全感,還要內心善良會照顧人……”

徐碧君聽得直笑,手腕一抖,花灑一偏就往地上澆了一大片水:“小姑娘就是愛幻想,要求高,也就是偶像劇看多了,生活裏哪能有那麽完美的男孩子啊?”

其實也沒有那麽完美吧?

他也有缺點,比如說話少、不說話時總顯得冷漠、生人勿近,給人一種距離感和壓迫感,還有,他不善表達,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

只是,因為這個人是陳宴,他的那些缺點便都被優點掩蓋,成了獨屬于他的特點。

周知意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也是……有的吧?”

徐碧君澆完一排花,才突然嘀咕了句:“你說這人倒是跟阿宴挺像的。”

她回過頭,周知意早就悄無聲息跑了個沒影。

再一天,陳宴晚上回來給徐碧君買了喜歡的糕點和一大堆補品,等人回了後院,周知意便支着手臂坐在沙發上,見縫插針地給徐碧君洗腦暗示。

“別的不說,陳宴對您是真好。”

“別人家的親孫子也不一定能做到這個份上。就隔壁王爺爺家的孫子,都五六年沒回來看過他了,有時間出國旅游都沒時間回來看望自己的奶奶爺爺,還不如陳宴呢。”

徐碧君正心疼陳宴的錢呢,被周知意三兩句說得心裏美滋滋的,正要飄飄然,就聽周知意話鋒一轉,嘆了口氣。

“可惜,他就是再好也只是您的幹孫子,還不是南城本地人,萬一哪天回海市了,說不定這感情就淡了。”

徐碧君唇邊笑意一僵,頓了一秒,擺擺手說:“阿宴要在南城定居呢。”

“人的想法是會變的,誰能說得準,他在這邊只有您一個幹奶奶,在海市可還有一家人呢,萬一以後家裏那邊給他介紹個女朋友,讓他回去安家怎麽辦?”

“……”

徐碧君沒說話,周知意卻是真情實感地代入,把自己給說悵然了。

對啊,萬一他哪天要回去呢?

轉念又一想,算了,回就回唄,人是活的,千難萬險都阻擋不了兩顆想要在一起的心。

她用那腔燃燒的熱情,秒速給自己打了針雞血,意有所指地對徐碧君道:“除非他能在南城找個女朋友。”

******

周知意的循序漸進還未發揮成效,就險些在徐碧君面前露了餡。

周六一早,徐碧君被鄰居張奶奶喊去老城廟上香,周知意是下午的排班,窩在床上睡懶覺。

陳宴給她連發了兩條微信都沒動靜,又撥過去一通電話,還是無人接聽。

他走到窗外,曲指敲了敲玻璃。

好半晌,房裏才傳來少女甕聲甕氣的聲音:“誰!”

“我。”陳宴說:“是誰鬧着要去看電影的?”

啊,看電影!

周知意抓了抓頭發,回過神,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沖到窗邊拉開了窗戶。

“我還以為是誰一大早擾我清夢呢,原來是男朋友啊。”

她摸透了陳宴的态度,在他面前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不早了。”

陽光濃郁,直直投射到窗臺邊,将她的半邊側臉籠住,少女睡意未消的眼睛裏還蒙着層淡淡的霧氣,淚痣嬌俏,随着笑容露出幾顆整齊的貝齒。

陳宴像是被她那樣略帶撒嬌的笑容給燙了下,心尖微顫,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擡手揉了揉她的頭,“快去洗漱。”

周知意對他皺了皺鼻子,趿拉着拖鞋懶洋洋地去了衛生間。

洗漱完畢,又吃早餐,她沒胃口,吃得慢吞吞,陳宴也不催她,懶散地坐在一邊沙發上看手機。

院子裏安靜如許,有清淡花香似有若無地飄入鼻端,她偷偷擡起眼皮瞄他一眼,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

與君厮守,歲月安好。

因為這樣太過于日常的安寧,周知意拖了二十多分鐘才把早餐吃完。

她回房間換衣服,陳宴在外面等她。

說起來還是第一次和陳宴一起去看電影,她挑了件黑色半露肩的複古風格襯衫裙,露出兩條又細又直的長腿,向來愛紮成高馬尾的長發順滑地披散在肩頭,別了個設計感十足的金屬小發夾,又從那堆讓人琳琅滿目的口紅裏挑出一只元氣滿滿的色號,淺淺地塗上一層。

又飒又甜,活力十足。

收拾妥當,她對着穿衣鏡仔細照了照,腦子裏莫名其妙地就湧起一點邪念。

這樣的好天氣,這樣安靜的周末,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家,天時地利人和,如果不做點什麽,好像有點對不起自己。

……

陳宴正捏着水杯在飲水機前接水,忽而聽到房間內傳來“砰”的一聲椅子倒地的巨響,與此同時,周知意的尖叫聲傳來。

他把水杯往桌上一搡,水被潑出去了大半都沒察覺,大步繞過桌子和沙發,推開了她的房門。

“怎麽了?”陳宴站在門口向裏看。

書桌前的那把椅子倒在了地上,周知意人在地上坐着,捂着腳踝,小臉皺起,“不小心摔倒了。”

“有沒有受傷?”陳宴問,但腳步并未往裏邁。

周知意眉心皺得更緊,“好像崴到腳了,起不來。”

她朝他伸出手:“你扶我一把。”

陳宴遲疑一秒,看她表情好像真的很疼,這才大步走了進去。

周知意抿着唇,心裏有把小鼓槌在緊張又期待地敲,帶着幾分躍躍欲試的暗喜。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遞到眼前,她抓住,另一只手又朝他伸開。

陳宴側過身去,手臂繞到她另一側肩上,去扶她。

周知意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順勢轉了個圈,迅速将兩人的方向對調。

陳宴的動作倏然一頓,不明所以地垂眼看她。

下一秒,就見她眼底劃過一絲似嗔似笑的光彩,一手拽上他的衣領,一手順勢向後一按,把他堵在書桌和自己的身體之間。

她眼睛又黑又亮,直白又專注地看着他,慢慢慢慢地,向他胸前湊近。

陳宴一瞬不瞬地垂睨着她,眉心緩緩舒展又蹙起,察覺到了少女的心思。

本該直接推開她的手鬼使神差地收了回去,他沒動,就那麽不動聲色地看着她,任由她發揮。

男人身材高大,上半身慵懶後仰,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輕抿着的薄唇看起來冷情又勾人。

周知意真正把“色膽”付諸于行動時,才發現有些困難。

她現在站在他的膝蓋前,輕抵着他的膝蓋,如果想再向他的臉湊近一分,必須要站得夠近才能使自己不至于顯得滑稽。

于是她垂下眼,不着痕跡地挪動到他敞開的雙腿之間。

陳宴濃密的睫毛整齊地垂下,遮住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緒,陽光穿透窗簾落在書桌上,形成一片不規則的光圈,他就那樣沉默地望着她,望到她大腦空白,心跳失衡。

遠處枝丫間的知了叫聲,院子裏小鳥落在葡萄藤上的動靜,書桌上鬧鐘滴答的輕響,所有的聲音都逐漸淡去,消失,她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滿心滿眼只剩眼前這個男人。

只剩他英俊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形,利削的下颌,以及那突出又性感的喉結。

周知意腦子一熱,低頭吻向了他的脖頸。雙唇橫沖直撞地,貼上了他的喉結。

陳宴眸光忽沉,喉結在她綿軟的唇下,輕輕滾動。

像是有把火在腦子裏燒,周知意下意識地伸出舌尖,在他那處突出的骨骼上輕/舔了舔……

室內的氣溫驟然升高,她渾身發燙,挨着他胸口的那處皮膚更是燙得簡直要燒起來,一時間難以辨識到底是誰的體溫。

耳邊,是男人深沉的、壓抑的氣息,“周知意……”

周知意整個人像泛舟湖上,飄飄然腦子空得厲害,聽到他的聲音下意識地“嗯”了聲。

下一秒,徐碧君突然響起的聲音便如一把巨錘,把她從飄然的“夢中”敲醒。

“依依!”

周知意渾身一抖,渾身汗毛豎起,感覺徐碧君的聲音近在耳邊,像一道驚雷。

她一個激靈站直了身體,大腦鈍鈍地轉了兩圈,反應過來徐碧君已經走到了窗外。

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她慌亂拖着陳宴的手,把他從斜靠着的桌子上拽起來,拽到了門後,同時長腿一瞪,把房門鎖上。

幾乎在下一秒,徐碧君的腳步聲越過外面廳堂,轉到了她的房門前,敲了敲:“依依?還睡着呢?”

周知意躲在門後,手指還攥着陳宴的手腕,緊閉着嘴巴,朝他搖了搖頭,這才出聲回應:“沒。”

食指豎在唇前,用眼神示意他別出聲。她這才拽了拽衣服,整理好頭發,趴在門縫處瞅了眼,而後打開一條門縫,露出半個腦袋。

“奶奶,您怎麽這麽早就回來啦?”

“去的早也不就回來的早?張奶奶的侄子開車接我們回來的。”徐碧君笑了笑,問:“吃飯了嗎?悶屋裏幹嘛呢?”

“吃過了吃過了。”周知意忙不疊點頭,又抓了抓臉:“我換衣服準備出門呢。”

“哦。”徐碧君點點頭轉身朝外走。

剛走出一步,又冷不防回過頭來:“你臉怎麽這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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